众人刚走进门就发现,厅内的客人又多了不少,看来是都到齐了。几人正打算走向酒桌,二层通向御苑的大门突然打开,一大队近卫旅的士兵进入了宴会厅,并迅速把守住厅内的各个出入口与二楼的制高点,那个遍布厅内的魂式光芒再盛两分,显然除了隔音还有别的作用。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又开始低声交谈,这架势,除了皇家还能有谁。苍龙使示意几人跟着他走到楼梯旁,军部的参会者已经站在了他们的正对面,国防部长丁荣宁,法提斯两兄弟,四位不认识的中年将官,还有十几名军官,这群人就是军部的中流砥柱了。
众人站定片刻后,一名身着暗金色礼服的皇家司仪从近卫旅的簇拥中走出,走到通向二楼的楼梯中间,高声说道:“皇帝陛下驾到!”,他的声音藉由魂力传遍全场。在场的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安静地向司仪的方位行鞠躬礼,男子右手置于左胸前,左手背靠腰后,女子双手置于左腰侧,这就是帝国制定的标准礼节了。在场众人都低下头,在皇帝开口之前,他们不能直视圣驾。
“众卿免礼。”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畔,平淡清晰,好像说话人正站在你身边一样,没有丝毫的距离感。听到这道声音,众人纷纷抬起头,全神贯注于皇帝接下来的话语。
秀双眼微眯,看着不远处的皇帝,相较于数月前授职的那一次见面,皇帝又精进了不少,这绝非用资源就能砸出来的境界。不同于以往大部分仅为了延年益寿进而修魂力的统治者,眼前的这位于武道确实有所建树,也许是几十年那次刺杀给逼出来的也说不定。
这个皇帝十分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权势地位种种,都是由虚浮构建的,比之沙堆还要更加脆弱,浪花一拍就散,只有拳头够硬,才能保住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林治远缓缓扫视整个大厅,随后开口说道:“首先,我代表皇室欢迎各位的到来,其次,要感谢各位,为了帝国基业所做出的不懈努力。”说罢微微弯腰向宾客致意,场下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皇帝正身,抬起手示意众人停下,继续道:“帝国近期的状况并不算太平,有很多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妄图动摇帝国之治、千秋宏图。但天佑我邦,帝国忠诚的子民们一往无前,他们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于极点基地重挫叛军,为帝国所遭遇的困境打开了新的出口。然而,敌人太过阴险狡诈、残忍无道,赢得这样的冷酷斗争,我们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失去了优秀的同道!失去了知心的朋友!失去了挚爱的亲人!我们失去了很多,前人流血,后人洒泪。今夜我们汇聚于此,也是为了歌颂他们的英魂,”皇帝顿了顿,“现在,请让我们为他们默哀。”
很多人并不是真正在乎那些为了他们自身利益而牺牲的无辜战士,他们只关心自己得到的,那些战士对他们来说与用完就扔的工具何异?秀看着这些人虚伪的嘴脸,实在令他作呕。
秀同样也感受到一股宁静的悲伤,这里确实也有人真的失去了很多,但没有人为此流泪,秀能感受得到这种静默的悲伤,这些人的泪也许早就流干了,所以此刻才能如此平静吧?而真正的悲恸者,或许根本不会来参加这种虚伪的晚宴,更别提他们中很多人甚至没有资格参加。
听说皇帝陛下也没有特别要求那些战死者的家属,没让他们出来替皇家作秀,榨干剩余的“价值”,这点倒是让秀感到一些欣慰。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功勋,多少也沾染着血污,就觉得有些恶心。不过秀远不至于为此动摇,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
皇帝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默哀半分钟后,他开口对所有人说:“好了,我已充分感受到各位的悲伤,与前进的决心。我们要向前进发,向辉煌的未来,为了不失去更多,为了让他们的牺牲有所值。我们该向前看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和我们将要获得的,远比我们已经失去的,更值得我们珍惜。我知道,这话说得太冷漠、太难听,但我并非要你们忘却悲伤,而是要你们将这悲伤化作前进的动力。今夜汇聚于此的,还有很多从残酷战场上凯旋的英雄,他们付出的努力并不比已经牺牲的战士更少,我在此由衷地感激帝国军部为此做出的贡献,现在,”皇帝再做停顿,身旁的一名侍者将一杯酒恭敬地递到他手中,场下的侍者也纷纷动了起来,端着酒盘在人群中散开,皇帝继续道:“让我们对帝国的军人表达敬意,举杯!敬帝国军人。”
场下的人群拿起身边的酒杯,跟着皇帝高呼,“敬帝国军人!”。军部的代表们欣然接受众人的敬意,亦举起酒杯,纷纷干了。
皇帝微笑道:“不愧是豪迈的帝国军人。怎么,丁荣宁上将似乎有话要说。”
潇潇心下觉得好笑,丁荣宁年纪比法提斯兄弟要大上不少,而且修为较低,早就不怎么管事了,估计过几年也要退休了,这要不是皇帝安排的托,打死他也不信。
皇帝一个眼神,侍者会意,将一个话筒递给丁荣宁。
丁荣宁缓缓开口道:“多谢陛下,以及各位对军部工作上的支持,其实该说的话,陛下已经说完了,”丁荣宁顿了顿,微笑道:“我这老头子没什么要说的,陛下公事繁重,可能忘了,我只是想提一下,牡丹卫的几位金花卫在极点之战中,厥功至伟,叛军的反扑十分凌厉,还派出了不少高手,如果不是牡丹卫的几位,今夜各位可能就看不到法提斯中将了,我还是请当事人说好了。”
罗斯·法提斯向前走出一步,咳了一声,“确实,牡丹卫的几位保护诸多友军撤离战区,而且途中还击杀了数名叛军指挥官,其中不乏令帝国头疼许久的叛逆,这为帝国之后的计划提供了保障。”
罗斯说罢,众人将目光汇集到在场牡丹卫的身上,苍龙、青雀二使面带从容不迫的微笑,言致三人面无表情,林家兄妹则显得有些张皇失措。
皇帝见状微笑道:“战报上有这么一段,朕确实给忘了,不过都是些年轻人,受不得太大的礼,那今夜的宴会就玩得开心些,就当犒赏帝国的功臣吧。咳,这本是个庆功会,气氛却实在有些沉重,请诸位勿要沉湎于过去的悲痛中了,今夜的宴会,权当放松。我宣布,宴会正式开始,望诸位尽兴!”
皇帝说完话,就带着一批人前往二层的包厢了,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也开始了自己的社交活动。
苍龙使正和言致商量着接下来该去跟谁熟络下关系,回身一看,除了林云博,其他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宴会厅内庞大的人流将几人的气息完全掩盖,他看向言致正要发问,言致扶额叹道:“一个不留神,全跑了。”
苍龙使只得问向林云博,后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潇潇少校带着青雀使阁下跳舞去了,现在应该在中央舞池,秀少校说肚子饿,我妹妹不知道把他带哪去了。”
“嘻,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舞技倒是老道。”青雀使伴着潇潇在舞池中悠悠地摇曳,面上的神情像是初次坠入爱河的小女生,令不少围观者啧啧称奇。
两人的舞姿十分优雅,再加上两人的容貌俱是极出色,甫踏入舞池就吸引到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潇潇没有感到丝毫不适,相反他还乐在其中,“一个人的阅历并非完全由年龄决定,而在于其经历。我的经历可是异常的丰富多彩,您想要了解了解么?”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佻,却不会令人反感。
“呵呵,我若同意你,怕是这辈子都听不完了。不过,你用这副模样伤了多少个女孩子的心,我倒是想听听。”
潇潇淡淡一笑,“沉湎于虚伪的阿谀奉承,与华丽的鲜花宝石,她们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可她们心甘情愿沉沦这幻梦之中,人永远不过是在自我满足罢了,我在满足自己,她们又何尝不是呢?”潇潇注视着青雀使的双瞳,“阁下说我伤了多少少女的心,这可真是误会了。说起来,我曾听过一些您与苍龙使阁下的传闻,这么和我亲近,就不怕苍龙使阁下……”
潇潇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感觉到青雀使的肌肤在瞬间紧了一紧,眼中闪过一道迷离的阴霾与杀机。
“哈哈,实在抱歉,小子不知进退,开了个过分的玩笑,这种流言蜚语我自然是不信的。”
潇潇温柔的目光下掩藏着冰冷,加上斯雷夫的情报,他已有七成信了那个传闻,还有三成,自然是不确定,青雀使是不是装出来的。他们以后也许会与青雀使刀剑相向,她踏入高阶已经数十年,与这种高手过招,每一分的破绽都值得掌握,以后或可从这方面入手。
青雀使微笑道:“没什么,我与他年纪相近,又在一起共事许久,自然会有些传闻。”
潇潇满脸歉意,“实在抱歉,喔,对了,说起来,您手下还有一名金花卫,怎么今夜不曾见到?”
“她在执行一项任务,牵涉重大,我不便透露。”
“哦,原来如此,在下能够理解。”
潇潇正想扯些别的话题,远处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看样子是餐桌那边……
“秀少校,这么多东西你吃得下吗?”林云依惊讶地看着秀手中的餐盘,上面已经堆满了食物。
“蛤?这才拿了一半呢,这盘子太小了,你帮我拿一下好吗?我再找个盘子。”
林云依愣愣的地接过秀递来的盘子,上面的食物足够普通人一天三餐,“额,秀少校,还...真是有肚量。”
秀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餐桌,皇家宴会,怎么上的东西这么敷衍,好多东西他都吃过了,算了,一盘当零食也够了。
他看着林云依手中的餐盘,一扫心中不快,“算了,这点也行,给我吧,谢谢啦。”他取过盘子,然后高兴地拍了拍林云依的肩膀,完全没想过这样的举动会造成什么后果。
林云依还保持着抬手抓盘的动作,清纯可人的脸上已经腾起两团红霞,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不用谢。”
一名英武不凡的男子快步朝两人走来,充满男子气概的帅气面容带着急切与愤怒,他高声叫道:“云依!云依!”
林云依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来人,顿时面露不悦,“白蔚,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这样叫我,我跟你很熟吗?”
那个男子急忙道:“云依,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我哪里不好,你不满意,我可以改啊!”
林云依立刻陷入了和白蔚的争吵。
秀翻了翻白眼,放下已经咬了一半的鸡腿,md要不要这么俗套,接下来的事情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这个白蔚很快就会把自己做的无用功归结为他的出现。
白蔚不再与林云依争吵,愤怒地把手指指向秀,他刚要说话,秀就抢先一步对他说道:“你的下一句话是,‘林上尉,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是吧?”
白蔚先是一愣,随后暴怒道:“云依,这个死娘炮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
这下秀也不淡定了,他虽然经常因为外貌原因被误认为女性,但挺拔的身形还是展示出明显的男子身份,而且他独特的气质也令旁人不敢小觑,加上他是金花卫,无人胆敢不敬。
但秀只是冷视着白蔚,一个比上官琴高一级却被后者击败的跳梁小丑,不值得担忧。
林云依也有些慌了,她虽然反感白蔚,但白蔚为人不坏,并非一般纨绔,她低声喝到:“白蔚,你疯了吗?!这位是牡丹卫的金花卫阁下,注意你的言辞!”
这里的骚乱早已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被这么多人看着,怒火攻心的白蔚可不会退让,曾经输给上官琴已经让他当了一段时间的笑柄,虽然是因为有些轻敌,但别人可不会关心这个。
白蔚此时只能硬着头皮,“金花卫又如何,你们…”白蔚本想说牡丹卫不过皇帝走狗,但想想皇帝此刻也许就在二楼看着,只能改作,“你们仗着权柄作福作威,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林云依张着嘴,她真的被白蔚的话语惊吓到了。
秀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白蔚真是昏了,牡丹卫的权柄来自皇帝,还替天行道,是想怎样?仅凭这句话就够他死了。不过他居然真的为了林云依不管不顾,秀反而觉得他实在可爱,不忍看他因为说错一句话被整死。皇帝就在一边看着,到现在都没有动作,说明已经把事情交给他处理了,这可真是有些难办……
秀开口道:“为爱挺身,我还真有些小感动,我也不在乎你怎么说我,但你对一个皇室成员纠缠不休,污蔑皇家近卫,扰乱皇宫宴会,身为牡丹卫,我才要代表正理教训你。”
白蔚狠狠盯着秀,一边是剑拔弩张,一边是漫不经心,这场面也不知要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