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德忠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看着手里一朵美丽的花发呆的林子民。
“舅舅!”林子民的声音里充满惊骇,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看着满脸慈祥的林德忠向他走来,他将手上的彼岸花攥得更紧了。
“怎么了,子民,是不是发烧了?”林德忠在林子民的旁边坐下,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然没有在意那朵美丽妖娆的彼岸花的样子。
“舅舅……”林子民微怔,额头感受到这只略微有些粗糙手掌的温度,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每一次卧病在床,舅舅都这样爱抚他,就像对待亲生孩子一般。
不过下一秒,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隔着房门,说着无情话语,表情一定冷酷无情的林德忠,下意识身子向后撤了一点。
林德忠的眼里闪过难以察觉的一丝情绪,不过仍然面不改色:
“子民,累的话就好好回房休息,听老师说你成绩一落千丈,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和舅舅说,自从你父母死后,舅舅不就是你最亲的亲人了吗?舅舅也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对待的。”
林子民仔细盯着说这番话的林德忠的脸庞,他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虚假的东西,这让他都怀疑过去的那无数次偷听到的话语,都是他一个人的幻觉罢了,若不是手中的彼岸花,让他知道自己求助过摆渡人,他都早就相信了面前这成功男人的演技。
“舅舅,我累了,想先回房间了,我最近半年老是做噩梦,不知道为什么,所以白天上课都一直在睡觉。”
林子民低头解释道,这是他半年以来一直的说辞,毕竟半夜偷听总会弄出动静,他就用没睡好这个理由来掩饰。
“好……你回去吧,至于成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舅舅还是可以让你上大学的。不过子民,舅舅虽然说有这个能力,可是,你要知道,书是为了自己读的,不是为了别人,你父母要是在天有灵的话,也肯定希望你学业有成不是吗?”
林德忠苦口婆心的样子,让林子民更加纠结和痛苦了,他开始有些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舅舅是否是精神分裂了。
他一路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一头栽倒在被子里,感觉头昏脑涨,当他有能力去做所谓的“复仇”,所谓的“自保”之时,他的心却犹豫不决了。
……
林德忠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的景色,这是向山的一面,青山绿水,景色优美,而今时今日,这优渥富足的一切,在他小时候都是不曾拥有的,是他靠自己一路打拼出来的。
不过……这林子民是发现了些什么吗?……林德忠端着茶壶,看着远处布满阴翳的天空尽头。
他的眼里没有了方才的慈祥,有的只是冷漠,他思考着,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并不担心林子民会发现这一切,发现这十年来他的所做所为,毕竟,他完全有能耐凭借自身的资本,将所有的负面消息都压住。
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那个既是他情人,也是他某种程度上恩人的性感女人。
……
“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啊。”魏野坐在遮阳伞下,看着对面的六万里正表情愉悦地吸吮着奶茶。
“你一个助手,就好好盯着林子民看就好了,他现在有了彼岸花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你只要观察和收集证据,来证明他不是无辜的。”六万里边咀嚼着嘴里Q弹的黑珍珠边说话。
“可那不是他的舅舅吗?养育他那么多年,哪怕做了那么多坏事……”魏野有些不忍,哪怕六教授此时鼓起的嘴巴那样可爱,他也无法转移注意力。
“好与坏这个不是我们来评定的,都有天意,我们只能尽着本职。”六万里的话语随着风,在宽敞的街道里游荡远去。
……
“浩宇,你会不会恨爸爸?爸爸做了这么多坏事,就只是为了救你。”
病院里,林德忠坐在病床旁,紧紧抓着林浩宇枯瘦的手,本该盛开的年纪,却成了一个植物人,终日只能躺在病房里,哪怕这个病房是最好的病房,哪怕被他林德忠装修成了春天的模样。
林德忠的脸上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看着林浩宇深陷的两颊和苍白的脸庞,真真正正感到了无能为力,哪怕他叱咤一方,也没有办法对抗生老病死。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林德忠才会卸下面具,像极了一个躲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小孩。
他还记得呐,林浩宇小时候的样子,在外面受了欺负,趴在他肩头哭泣的样子,就像他小时候,躲在父亲的怀里哭泣一样。
“德忠,时间不多了,再过三天,就是最好的日子,到时候午夜交替之时,就是阴魂离体之时了。”梅雪的声音在林德忠的背后响起。
“梅雪,为何你要待我如此好?”林德忠扭头看着这生的美丽,右眼眼角生了一颗痣的妩媚女人。
“因为我爱你德忠,就这么简单,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便会矢志不渝、万劫不复,我也很庆幸自己当初学了一点巫术,知道这替死之法,否则,想必我也没办法和你厮守到现在。”
梅雪颔首低眉,说的话好似嘲讽自己一般。
林德忠站起身子,走到梅雪面前,将她拥入了怀中,他闭着眼,眼皮颤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从妻子死后,梅雪还是他相处最久,也经常带回家的女人。
躺在病床上的林浩宇,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一般,眼皮微微颤动,似要醒过来一般,可终究还是没有战胜疾病,眼皮的颤抖只是一会儿,就消失平静了。
……
六万里站在并列的两座电线杆上,抬头看向林德忠所在的病房,魏野害怕地站在她身后的那根电线杆上,不敢动弹。
六万里拿出墨色长笛,轻挨下唇:
笛声悠扬,婉转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