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霞听后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大哥,我真是你的小霞妹妹,二十六年了,想死我了。”说完趴在周玉新的身上放声大哭,周玉新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但他没有出声。李春霞的哭声惊动了小范,也惊动了医护人员,小范跑进里屋问道:“李记者、周老师,你们怎么哭了?”
医护人员也都来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过了一会儿李春霞止住了哭声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什么事也没有,可能是太激动了。”
“各位,我们都没事,我和李记者谈到我的经历她就哭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李记者还有话要说。”众人看到他俩没什么事就离开病房里屋。
“小霞妹妹,这二十六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大哥,二十六年了,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从明天起咱俩一边康复治疗一边讲各自的经历好吗?”
“小霞,你一开始是不是就知道报纸上报导的周玉新就是我?”
“我是在回浑州的飞机上看到报纸,当时就知道是你了。”
“那你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想等事情都办好稳定稳定再说,没想到叫你看出来了。”
“刚开始时我真没怎么多想,只认为你是一名记者,可慢慢地发现你看我的眼神、对我说话的态度不像一个普通的记者而像姐妹,并且我还看出你对我有一定的了解,这样我就确定你我曾经认识,再有从你的年龄上分析,一见面我觉得你的年龄应该在35-40岁,我比你大十岁左右,在我认识的比我小十岁左右的女孩中只有在老家和刚参加工作时的单身宿舍,而单身宿舍住的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是同父母住在一起,我同她们的父母都很熟悉,没听说谁的女儿在滨海日报社工作,所以我就把范围缩小到老家,咱老家像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是不少,但考上大学离开农村的并不多,而离开农村又姓李的就只有你了,再说在你的身上多多少少还有一些二十六年前的影子。因此昨天晚上我就确定李霞就是你李春霞,小霞,我分析的对吗?”
“大哥,你分析的一点都没错,看来你可以做侦探了。”
“行了小霞,你可别恭维我了,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轮椅侦探。”
“大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霞,你别宽慰你大哥了,这段时间我在家除了看科技书,再就是医学方面的书,也了解一些康复治疗知识,像我受伤的部位和程度,如果在三个月前,也就是我出院之前开始康复治疗,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康复到生活能够自理的概率有70%左右,而现在开始康复治疗康复的概率几乎是零,如果前三个月没有效果那概率就是零。等检查结果出来看医生怎么说,如果和我说的一样,那就马上出院回家,不要再浪费员工的血汗钱了。”
一点四十五分,洪海等人吃完饭回来了,并给周玉新三人各带回一份,他们刚进入病房外屋,小范马上示意别出声,她把洪海、韩大姐、王志强、刘超、何颖叫到一边小声说:“我发现个怪事。”
“死丫头快说,什么怪事?”韩大姐着急地说。
“你们走后,周老师叫我出来,说他有话同李记者说,可不一会儿李记者放声大哭,我就进了里屋,看见周老师也在哭,我和医护人员劝了一会儿他们又没事了,在里边有说有笑,你们说怪不怪?”
“这不是怪事而是好事,你们还记得刚到医院李记者同洪主席抢着推轮椅的事吗?当时我就觉得李记者同周兄弟一定有渊源。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李记者早就认识周兄弟,可能是由于多年未见,因此周兄弟没有认出李记者,但周兄弟是何等聪明,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分析、回忆已基本确定李记者的身份,但还是不能确定,因此他趁咱们吃饭的时候把小范支到外屋,对李记者的身份进行核实、确定,所以才出现他们哭的局面,走吧,咱们进屋祝贺他们。”韩大姐神神秘秘地说。
“师伯、师娘,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何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娘,多年前我不是跟你说过玉新在50岁左右的时候才有第二次婚姻吗,看来玉新的第二次婚姻到了。”
“刘超,你还别说,何颖说的可能还真差不多。”
“大师伯,不是差不多而是一定,我这些天发现李霞看玉新的眼神绝不像一个记者看一个被采访者的眼神,就连我看玉新就很少那么看。”
“洪主席,这事以后再说,赶快叫他们吃饭吧。”
“李记者、周老师吃饭了,你们如果不吃我可就都吃了。”小范对着里屋喊道。
“小范你别喊了,志强你们几个把师傅扶到外屋吃饭,都快两点了,一会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洪海说。
王志强等人把周玉新扶上轮椅,李春霞把他推到外屋,小赵马上过来照顾周玉新吃饭,李春霞、小范也各拿一份吃了起来。待李春霞吃完后韩大姐对她说:“李记者,能把你的身份证或记者证让我看一下吗?”
“韩大姐,难道你怀疑我是假记者吗?”
“李记者,我绝不怀疑你的记者身份,而是怀疑你的名字是假的。”
“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韩大姐的怀疑是对的,我的记者身份、工作单位和姓都是真的,而名字是临时编的,我叫李春霞,把春字去掉就叫李霞了。”
“这就对了,细节我就不问了,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这时李护士长推门走进病房说:“请患者单位的领导和家属跟我到主任办公室。”
洪海、刘超、李春霞随李护士长来到康复科郝主任办公室,郝主任看了他们一眼说:“洪主席你是患者单位的领导,李记者和这位是患者的什么人?”
“我是患者的未婚妻。”
“我是患者的姐姐。”
“怎么患者家属没有其他人吗?”
“有,父母年迈身体不好到现在没敢告诉他们,儿子在国外也不知道他负伤。”刘超回答说。
“那好吧,我就把患者的情况告诉你们,从患者目前情况来看已基本失去康复治疗的最佳时期,能够康复的概率微乎其微,但目前还不能说一点机会没有,因为患者原来的身体素质特别好,我建议康复治疗一个疗程,也就是三个月,如果一个疗程一点效果没有,那他的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李春霞什么也没说,因为她已听过周玉新的分析和判断有思想准备,而刘超就不同了,她急忙的问:“郝主任,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期?”
“患者是在半年前负伤,负伤后三个月是治疗期,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一句话叫‘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时期主要是对骨质的治疗患者是不能动的,三个月后骨质治疗已经完成,这时是康复治疗的最佳时期。”
“郝主任,如果三个月前开始康复治疗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如果三个月前开始康复治疗,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一般患者能够恢复到手扶着什么可以自己迈步,这名患者身体素质特别好,一年的康复时间我敢肯定地说能自己走路是没问题的,所以我说他还有一点点希望,概率不到万分之一。”
“郝主任,别说是万分之一,就是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也要治疗,请你抓紧时间制定康复治疗方案,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洪海抓住郝主任的手说。
“那我就说了,我们医院康复科是全省最好的科,康复费、床费、检查费及各种药费每天大约1500~2000元,每个疗程大约得15万元,洪主席,你得先交5万元押金,大约是一个月的康复治疗费。”
“押金不是问题,公司不给拿我就自己拿,自己拿不出来我就动员员工捐款也要治疗。”
“还有我们这些徒子徒孙。”
“那好吧,你们先去交押金,我马上制定康复治疗方案,明天开始正式康复治疗,顺便我再告诉你们医院对这名患者非常重视,可能要减免一部分费用。”
“谢谢郝主任,我们就交押金去了。”
洪海、刘超和李春霞走出郝主任办公室,洪海把刘超、李春霞叫到走廊拐角出说:“刘超、李记者,郝主任说的情况你们也听到了,咱们怎么对我师傅说呀?”
“洪主席,既然已经决定让他康复治疗就必须说服他安心治疗,并且还要叫他配合治疗。”
“那咱们就统一口径,说郝主任已经制定康复治疗方案,只要坚持3~6个月就能康复,一定要说3~6个月,绝不能说半年到一年,否则我怕他拒绝治疗,咱们谁对我师傅说。”
“大师兄、李记者,我看还是我对玉新说吧,有时候我说话他还是听的,但你俩要少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
“刘超,你的表情不要太紧张,否则师傅不会相信的。”
“放心吧,我会控制住情绪的。”
“还有洪主席、刘超大姐,你俩不要一口一个李记者地叫,你们就叫我春霞吧。”
“行,但你也不要叫我洪主席,你就叫我洪大哥吧。”
“好,我就叫你洪大哥。”
三人回到病房,韩大姐、王志强等人马上迎了上来,说话最快的小范问道:“洪主席、刘超大姐、李记者,周老师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大家不要着急,听刘超慢慢地说。”
“大家都坐下听我说,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郝主任把检查情况对我和洪海、春霞进行了简单的介绍,虽然康复治疗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但由于玉新的身体素质特别好,再加上伤的部位不是最关键的部位,如果按照郝主任制定的康复方案坚持治疗,只需3~6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扶着东西自己走动,6~12个月基本可以自己独自走动。”
“小赵,扶我到轮椅上,我有话要对大家说。”说着周玉新从床上坐了起来。
“师傅,你就不要下床了,我们进里屋不就行了吗。”
洪海等人走进里屋站在周玉新的周围,玉新看到大家的表情笑着对大家说:“你们都坐下好吗?别绷着个脸站一圈像遗体告别似的。”大家被周玉新的话逗笑了。
“大姐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大姐我问你,这些话是不是你同洪海、春霞研究好说的,刚才你们俩出去的时候春霞还称洪海为洪主席,回来就变成洪大哥了,我说的没错吧?”
周玉新见洪海、刘超和李春霞谁也不说话就接着说:“你们的心意我理解,我绝不会辜负大家的一片心意,会配合治疗的,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咱现在就出院回家。”
“你有什么条件快说。”春霞急着说。
“我先康复治疗三个月,也就是一个疗程,如果没有效果那就不再治疗了,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员工的血汗钱了。”
“师傅,以前由于我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没有坚持原则而犯下了大错,趁现在还有弥补我错误的机会,这回我坚决不会再犯错误了,你就听我这一回行吗?”洪海诚恳的说。
“周兄弟,你就听洪主席安心治疗吧。”韩大姐说。
“玉新,你就听大家的安心康复治疗行吗?”何颖含着泪带有恳求的口气说。
“大哥,小霞求你了,你听大家的行吗?”李春霞流着眼泪对周玉新说。
周玉新大约沉默了三分钟坚决地说:“大家听着,治疗六个月,如果无效果谁也不要再提治疗这件事。”
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洪海对周玉新说:“师傅,我听你的就按你说的办。”说完看了看手表接着说:“已经四点多了,大家忙了一天都很累了,小赵、小孙你俩研究好怎么倒班按我的要求护理,我们自己从早晨六点到晚上十点两个班,每一个班两个人,由志强和刘超安排,春霞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你就回宾馆休息吧,何颖,学校也马上开学了,你明天就回去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师傅,如果你想来那就节假日再来。你们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洪主席,我和小孙合计好了,我俩二十四小时倒班,明天早晨七点小孙来换我。”
“有小赵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其他人都回去吧。”周玉新说。
“不,谁都可以回去但我一定要留下。”李春霞坚决的说。
“我也要留下照顾周老师。”小张抢着说。
“小张,有小赵和你春霞姐照顾我你还不放心吗?你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小范吧。”
“周老师你真坏,谁让他陪,我也要和春霞姐一起照顾你。”小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行了,大家不要争了,我早就考虑好了,既然春霞要留下那就这样安排,小张、小范你们俩不是准备考高级技师和技师吗?给你俩向周老师请教的机会,还有家海、小刘我已经同你们的单位打完招呼了,第一周由你们四个分成两组从早六点到晚十点护理,你们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洪海,有小赵、小孙他俩换班照顾我就可以了,其他人业余时间来看看我欢迎,换班照顾我看就不必了吧,整天陪我会影响他们的工作、家庭。”
“周厂长,您对我的关怀和帮助我无以回报,你的负伤是为了救我和小刘,就是公司不安排我也要照顾您,就算我的一种回报方式吧,小刘你说对吗?”陈家海含着泪坚决的说。
“周厂长,就让我们照顾你吧。”小刘含着泪说。
“我一定要照顾周老师。”小范大声又坚决的说。
“家海、小刘、小范,你们的心意我代表玉新收下,有小赵、小孙和我就足够了,再麻烦各位我真的不好意思。”李春霞认真地说。
半天没说话的王志强说:“李记者,你不要再客气了,我看洪主席安排的很好,我、刘超和玉新认识有三十年了,虽然我们在外人面前以师徒相称,但私下就同兄弟姐妹一样。把小张、小范安排在玉新身边是最合适了,小张稳重、心细照顾人非常周到,小范性格开朗、有说有笑像个开心果似的。再说这俩孩子不是准备考高级技师和技师吗,放在玉新身边会有很大帮助的,就算是给他俩免费培训吧。李记者,洪主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座的只有你不知道。还有,玉新是为了救家海和小刘负伤的,他俩照顾玉新也是应该的。”
王志强说完看了小张、小范一眼,小范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张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其他人也笑了,只有李春霞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说了,就按我的安排办,今晚小赵照顾玉新,晚饭你们自己安排,你们四个今晚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正式到这上班,小张、小范,明天你俩别忘了把复习资料带来,有时间请教你们周老师,春霞你自己安排,其他人都回吧。”
洪海领着一行人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周玉新、李春霞、何颖和小赵,李春霞对周玉新说:“大哥,你想吃点什么?我叫小赵去买。”
“小霞,今天是我半年来心情最好的一天,咱就别叫小赵去买了,麻烦你俩把我推出去,第一是换换空气,再就是找个饭店我请你们吃顿饭,你们看可以吗?”
“我听你和李记者的。”
“小赵,以后你别叫我李记者了,我四十岁,你年龄多大了。”
“我虚岁三十三。”
“我比你年龄大,你就叫我李姐吧,这样叫感到亲切就像一家人一样。”李春霞又指了指周玉新说:“你就叫他周大哥吧。”
“可以、可以”小赵点了点头高兴地回答说。
“以后照顾周大哥的任务就交给你和小孙了。”
“李姐,今天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对周大哥的为人我也略有了解,你放心吧,我会像照顾我亲哥哥一样照顾周大哥的。”
小赵推着轮椅走出病房,何颖走在轮椅的右侧,李春霞锁好门后紧跟上来,她走在轮椅的左侧,右手拉着玉新的左手,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大约晚上七点半四人吃完饭回到病房。
“春霞,我就回去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小霞,送送你何颖姐。”
“春霞,我跟你说点事行吗?”
“何颖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做你的姐姐行吗?”
“我不是一直在叫你何颖姐吗?”
“我和玉新的关系你可能不知道,我想以后玉新会跟你说的,十几年前他就叫我叫他大哥,可我始终没叫,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大哥,你就是我的妹妹。”
“何颖姐,这没问题。”
“春霞,明天我就回去了。我这几天想好了,正好我开学后教初一,我再和学校商量一下周一上午和周五下午不要安排我的课,这样我周五下午过来周一上午走,每周还能照顾大哥两天,你在这两天也休息休息。”
“何颖姐,我知道你非常爱玉新大哥,但你俩为什么没走到一起我不清楚,我想过段时间会知道的。”
“春霞,以后玉新大哥我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何颖姐,他是你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
李春霞送走何颖回来后说:
“大哥,我看你今天比较累,叫小赵帮你洗个澡就早点休息吧。”
“小霞,我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一点都不感觉累。”
“既然你不感觉累,那我陪你说会话好吗?”
“好啊,咱俩可是有年头没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小赵,你到外屋去,愿意干啥就干啥,有事喊你,我和你李姐说会儿话。”
“大哥你躺在床上好吗?”
“一般情况下除了睡觉之外我是不躺在床上的,坐在轮椅上已经习惯了。”
“那好吧。”李春霞拿把椅子放在玉新的轮椅前,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周玉新,她眼前的大哥已满头白发、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他老了,是岁月把一个风华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的中年男子,人老了可他的气质在,性格也没变。
“小霞你还记得吗,我上学和刚上班那几年,只要我回家你就长在我家,整天围着我转没话找话,今天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她马上回答说。“大哥,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同时也阻止我同你联系呢?”李春霞带着埋怨的表情说。
“小霞,我是怕耽误你呀”周玉新很内疚地回答。
“大哥,难道你同我联系怕耽误我,那不联系就不耽误我吗?”
“小霞,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你能原谅我吗?”周玉新低下头慢慢地说。
“原谅可以,那可得看你的表现了。”
“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呀。”
“放心吧小霞,我绝不反悔。”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大哥,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幸福,你能把这些年的经历细细地说说吗?”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必要说吗?”
“我知道提起你的往事就如揭你的伤疤,可总窝在心里也不是那回事呀,可能说出来比不说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