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手,一双手指修长有力,手背宽阔结实,手心温暖干燥的手,这双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这世上仿佛没什么是这双手偷不来的,而这双手属于一个贼,一个侠义的盗贼“梁如梦”。
梁如梦喜欢偷东西,经常偷东西,而且无比精通这门手艺,只要他看中的东西,绝没有偷不到的。
但不管他偷了什么,你都绝对抓不住他,就算他扛着整整一麻袋黄金,也照样比任何人跑的都快,而且他偷东西和别的贼不一样,别的贼是想要就偷不论善恶,而他则是只偷为富不仁的那些富甲商绅。
他偷来的钱并没有挥霍,一部分用来接济穷人。另一部分则进了野孩子窝,这个野孩子窝是梁如梦建的,那些被父母抛弃,被人贩拐卖的可怜孩子,都被他收养了回来。
梁如梦并不会用任何武器,但他的手上功夫已是盖绝天下,还有他的轻功,也是当世一流,梁如梦为人爽快义气,说起话来更是幽默风趣,江湖上人缘不错,各路侠士送了他一个绰号,“登天义贼”。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只管自己叫“两个人”,并不是真的两个人,两个人的意思是,他聪明的就像有两个脑袋,目力好的就像有两双眼睛,耳力好的就像有两对耳朵,鼻子灵的就像有两个鼻子,嘴巴厉害的就像有两个嘴巴,而他的手快的就像有两双手,他跑起来就像有四条腿一样,所以他把自己叫做两个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牌罗赌场,赌客云集,三楼头号包间里面有四个人,一位是个黑衣白面的青年,一位是长安牌君子莫如兰,一位是逍遥赌鬼陆远山,还有一位便是是登天义贼梁如梦。
“二位赌些什么?”莫如兰问道。
“不先问问我们兑换多少筹码?”那白面青年疑道。
“我看二位可不想要赌钱。”莫如兰笑道。
白面青年不言语了,他确实不是来赌钱的,他是来赌人的,他是来赌梁如梦的。
“阁下要和我赌什么?”梁如梦开口问道,同时一双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白面青年。
“赌你。”白面青年道。
“赌我?”梁如梦疑道。
“对,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做件事。”白面青年道。
“好,不过你输了的话,我就要问你三句话,而且不管我问什么,你都要说是,怎么样?”梁如梦一笑问道。
“好!”白面青年连忙答应,说着他转头对莫如兰言道:“烦请阁下拿一副骰子来。”
莫如兰果然拿来了骰子,一副三个洁白的象牙骰子,一个翠绿的竹筒,还有两幅丝绸的手套,以防有人用内力作弊。
白面青年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梁如梦先掷。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梁如梦便猛一甩手,只见三颗骰子瞬间从桌面飞到了竹筒中,竹筒在梁如梦手中上下翻飞,筒内骰子哗啦作响,“砰”的一声,竹筒倒扣在桌面上。
白面青年不动声色的暗笑一声,他知道梁如梦投出的一定是三个一,他一定不会听错的。
果然,一揭开竹筒,果然是漆红的三个一点,梁如梦一拍脑门,连声叹道:“哎呀,这下坏了。”
梁如梦伸手把竹筒扣在骰子上,推到白面青年的面前:“轮到阁下了,请吧。”
白面青年一笑,手如闪电一般捏住竹筒,他只晃了几下,甚至竹筒都没离开过桌子,他笑了起来,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那他摇出的会是最大的十八点。
只可惜,还真就出意外了,白面青年打开竹筒一看,顿时便愣住了,只见竹筒里有三个骰子,却不是刚才的三个骰子,而是三个没雕刻过的骰子,没有点数只有平面。
“哎呀,太好了,我投出三点,他却没点,莫如兰,你说该是谁赢?”梁如梦得意的笑了起来,“嗖”的一甩袖子,桌上便多出了三个骰子,是之前他投的那三个骰子,而点数正好是十八点。
“你…你作弊,这不算!!!”白衣青年怒道。
“这当然算,更何况赌之前也没说不许作弊,你输了就要认。”莫如兰冷声言道。
“认就认,谁怕谁!”白面青年冷哼一声,对梁如梦言道:“问吧。”
“你是朝廷派来的?”梁如梦问道。
显然白面青年也没想到梁如梦会这么问,脱口而出便答道:“是。”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到了一丝冰凉的触感,那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陆远山的刀。
“你若是朝廷的,我便不能让你囫囵个出去。”陆远山冷声道。
“那…那我该怎么出去。”白面青年已流了一头的冷汗,任谁脖子上架着陆远山的刀,都定会流汗的。
“起码…也得断两截。”陆远山冷笑言道。
“我可还有两个问题,阁下要三思啊。”梁如梦开口言道,也不知是对白面青年说的,还是对陆远山说的。
反正他说完,陆远山就把刀移开了,白面青年也松了口气。
“阁下是来找我办事的吧?”梁如梦问道,
“是。”白面青年回答时还用眼扫了扫陆远山,似是怕那把刀又跑到自己脖子上。
“阁下要我杀人?”梁如梦问道。
“是。”白面青年答道。
“阁下请吧。”莫如兰对着白面青年言道。
那白面青年闻声便脚下猛的一蹬,一步便窜出一丈多远,只不过他永远也迈不出第二步了,死人可走不了路。
陆远山擦了擦刀上的血,一手提起白面青年的尸体,一路拖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那是个黑漆漆的屋子,屋内有个巨大的铁网笼子,再看笼中竟有一条五丈有余,通体墨绿的巨蟒。
不一时,陆远山便回到了包间内,他拖着尸体走的,却没拖着尸体回来,看来那白面青年的下场已不难想见。
“你怎么知道他是朝廷的人?”陆远山问道。
“你没闻到他一身的官场酸味吗?”梁如梦一笑言道,而后却又叹了口气:“要是姑娘们也能为我争风吃醋就好了。”
“你喜欢姑娘?”陆远山笑道。
“你难道不是?”梁如梦答道。
“我最喜欢的却不是姑娘。”陆远山言道。
“那是什么?”梁如梦问道。
“是赌,你还要赌嘛?”陆远山问道。
“要赌。”梁如梦答道。
“那规则呢?”陆远山问道,
“不变。”梁如梦答道。
“哗啦啦”一阵响动之后,梁如梦揭开竹筒,正是最大的十八点。
“怎么样?还赌嘛?”梁如梦笑道。
陆远山一笑,并没回答,他手里摇动的竹筒就是最好的回答。
梁如梦的脸色变了,他听着竹筒内骰子的响动,越听越不对,直到竹筒“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的时候,梁如梦终于笑了,只不过他是苦笑。
之间陆远山的竹筒慢慢揭开,里面竟然足足有十九个骰子,而且每一个骰子都是漆红色的一点,正好是十九点,十九个骰子整整齐齐的堆成了象牙塔的模样。
“我赢了,刚好十九点,大你一点。”陆远山笑道。
梁如梦拍了拍手:“阁下若是入贼道,那些天下第一贼手的名号我只怕是保不住了。”
“天下第一贼?阁下是…登天义贼梁如梦?”陆远山轻声问道。
“正是在下,还未请教兄台是?”梁如梦问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红尘中的无知人,赌桌上的落拓客而已,姓陆字远山。”陆远山一抱拳,豪迈笑道。
“原来是逍遥赌鬼陆兄,我输给陆兄不算丢人。”梁如梦回了一礼,开口言道。
“我赢了,你帮我做件事?”陆远山开口道。
“什么事?”梁如梦问道。
“偷东西。”陆远山道。
“偷东西而已。”梁如梦一笑问道:“偷什么?”
陆远山贴在梁如梦耳边轻声言了几句,梁如梦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远山:“当真?”
“那自然当真。”陆远山道。
梁如梦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听的笑话一样,从椅子上笑到桌子底下,笑的直到咳嗽个不停才忍住笑意。
“陆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言罢梁如梦身形一闪,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果真是有四条腿一般。
“陆哥,你跟他说什么了?”莫如兰疑道。
“你过来坐,我告诉你。”陆远山摆了摆手,示意莫如兰坐过来。
莫如兰坐在陆远山对面,正喝着茶,只听陆远山说了五个字,莫如兰“噗”的一口吧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全都吐在陆远山的脸上。
“你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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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是重地,中宫则是重中之重,而中宫内,当属皇帝寝宫最为森严,本来呢,想要进入这里,必须有皇帝御赐的令牌,还得精准的记住十二道随时可能更换的口令,最后还要皇帝批准了,你才能进去,不然您就得哪来回哪去。
只不过,事无绝对,如果有人能造出最坚硬的锁,那一定会有另一个人能造出这把锁的钥匙。
同理,世上最森严的皇宫,也一定有人能来去自如,梁如梦躺在金銮殿的屋脊上,耳朵听着金銮殿里隐武帝和燕倾城打情骂俏。
四更天,此刻的月亮愈发暗淡,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正是此刻,隐武帝已睡熟了,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他自己一人。
他并没有和燕倾城一起睡,他睡觉的时候绝不允许身边有人,活人死人男人女人都不行,皇帝毕竟是万人之上,总是很多疑的,就算他亲儿子他也要时刻提防着。
梁如梦大摇大摆的走到熟睡的隐武帝身边,从袖中弹出一把剃刀,一把极其锋利的剃刀,无论是割断喉咙或是刺入心脏,都很轻松。
但梁如梦没这么做,他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他拿起剃刀轻轻的剃下了隐武帝的一条眉毛,只剃一条,绝不会伤到另一条。
晨曦已至,紫气东来,隐武帝这一觉睡得不错,直到他看到铜镜的那一刻。
“来人!朕的眉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