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初春,但近六更天的时候,最深夜其实已经过去了,东方的那一抹鱼肚皮开始变得若隐若现,朦胧间,似乎有一道光就要刺破夜幕,唤醒这片沉睡着的古陆……
这个时候,或许有人会从睡梦中早早醒来,在此时将目光投去天边,希冀能够看见日出时的晨曦,看见那道曙光划破黎明的瞬间。
林子间偶尔总会有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腾跃而起,带着槎桠的一阵晃动,飘落几片风烛残年的叶子……
道人?莫小天怎么会是个道人了……难怪他的伤好的那么快……难怪他能把那黑石震碎……
张麻子感觉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便早已踏入了这个普通人本不该踏入的圈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不该惊讶。他反倒觉得,这样一来,原先看上去那么不合理一切才解释的通,他倒是该为莫小天高兴才对。
想着想着,张麻子突然憨厚的一笑,挠了挠后脑勺,他又想,自己本就缺根筋,那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他问翼伞:“那小屁天他现在在哪?”
一时间,翼伞也被他那股傻劲儿逗乐了,气氛一下子舒展开来,回道:“他还在水里泡着呢,只不过你刚才没注意到他罢了。”
“呀,他怎么还在水里。”张麻子纳闷道,“你不是说他已经是个道人了嘛?”
也不怪张麻子奇怪,若是莫小天已经是个道人了,那自然是不需要淬体,怎么还会待在水里?
“他的确是个道人。”翼伞见张麻子一脸疑惑,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解释道,“但我在内力注入他体内的时候,发现他体内有很多处暗伤还没有调理,体内的气息还相当紊乱。看他之前的反应,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是个道人,所以我猜他因该是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于是用内力帮助他引导了一下,他好像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开始自己调整了。再然后,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单独帮你灌顶咯……”
“哦……”张麻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突然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翼伞不由得扶额汗颜,不经意间做了一个莫小天也经常做的动作。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师弟还真有些傻的可爱……
“趁现在他还没有结束之前,我便先教你如何静坐运气吧。”翼伞对张麻子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面前坐下。
张麻子见到翼伞招呼,一听要学新东西,也是屁颠屁颠跑到师兄身边,很是乖巧的坐了下来。
“师父之前也说过,问道之人,便是与天争命,与乾坤夺造化。所谓静坐运气,也称纳气,便是将寰宇之下的颢气转化为自身内力的过程,从而达到为己所用的地步……”翼伞盘腿与张麻子相对而坐。
“你先试着感受丹田的位置,然后把气息慢慢往下沉……”
……
青域某处山林的溪水边,师兄弟二人一教一学,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山头升了起来,将万片碎金撒落在翻腾的溪水中……在这日月与光阴荏苒之间,整片山脉便又蓦然迎来了初春时分的又一个清晨……
在日出之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忽然破水而出,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了溪中的一块青石上。
张麻子原先正按耐着性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师兄吞吐着那什么劳什子颢气,只觉得这般呼来吐去的好是无聊。此时见莫小天破水而出,便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对着前者兴奋的大声嚷道:“你这小屁天可算醒了,真是让我和师父师兄好等啊,哈哈。”
青石上的少年咧嘴一笑,向着岸边师兄一抱拳,道:“劳烦师兄指点了。”
见少年破水而立,翼伞也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将目光投了过去,微笑着感慨道:“没想到我师弟这般年纪就已经是个道人了,想当初我束发那年才刚随师父一年光景,堪堪只是个淬体散修,师弟这天赋可真的是恐怖啊……”
莫小天不语,回之一笑。
就在几人谈笑时分,另一块青石之上,木子嵇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一对苍老浑浊的眼眸。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小邙的剑宗……可该姓古……道宗……也不对……仝星运……阵术一脉倒是有几分可能……这孩子……”
老人缓缓站起身,对着莫小天招了招手:“娃娃,你过来……”
莫小天见师父叫他,也不曾犹豫,脚下运气,轻轻一跃便是鹏乘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师父身边。
在暗伤完全处理好之后,莫小天几近本能的便学会了体内气息的把控,而正是这次调理,也让谨慎的莫小天此刻真正的对眼前的师父与师兄产生了信赖。
在落在师父身旁之后,莫小天也是对着老人抱拳作揖道:“谢师父师兄指点。”
木子嵇摆了摆手,旋即将手掌轻轻的放在了莫小天的肩上。
就在手掌触碰到肩膀的一瞬间,莫小天忽的感到一股寒意从师父的手掌中流淌出来,一刹那便顺着通体的脉络遍布了全身,那一霎,莫小天只感觉到仿佛有一只眼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将他从头至尾都看透了。而后,这股寒意又瞬间顺着脉络倒流而回,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都收回了师父那只形销骨立的大手中,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就在莫小天惊讶之余,老人的眉头却又紧锁了几分,“没有魂印?怎么会这样……以星运的性子……难道也不是阵术一脉的孩子吗……”
老人在青石之上来回彳亍了几步,又对着莫小天问道:“娃娃,你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这名字……”
木子嵇话还没说完,张麻子就已经按耐不住了,骄傲道:“师父师父,小天的名字是我给起的,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嘿嘿嘿。至于那个莫字,是我在他之前衣服的袖口上发现的……我当初可花了几根上了年份野山参,才叫那算命先生告诉我的。”
张麻子话到一半,木子嵇便也没有再听下去了,径自喃喃道:“袖口缝了一个莫字……这……”
“罢了罢了……魂印也查过了,倒是没发现那三个小家伙的气息……”
师父忽然又抄起了那个酒葫芦,对着嘴便要饮。
可晃了半天,那酒葫芦中也没有一滴酒水流出来。木子嵇一愣,顿时一拍脑袋,这动作倒是同张麻子如出一辙,叹道:“我怎么给忘了……”
“走走走,随师父我离开这鬼地方,进城,买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