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圣城的约定
1.七年后
梅斯梅尔历二十一万两千一百五十二年,蓝风之月
七年的时间一晃而过,阿帕斯特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二十三个夏天。虽然,勇者们的故事都应该开始于冬天,然后逐渐变暖,在之后的某个春天里迎来美好的结局,但一直坚信自己是神之使徒的阿帕斯特不喜欢遵从故事书中的情节,所以,他的故事只是从一个平凡的夏天开始的。
七年前,他不顾特兰斯的种种劝阻,同瓦伦利亚一起去了坎德尔,看到了世界上抹杀不掉的那些残忍和狡诈,磨砺出了聪慧和坚忍的性格,甚至还学会了一点点的圆滑,但是,值得庆幸的,他仍然是那个充满神之使徒伟大征途幻想的孩子——男人。
这一次的回归,对于阿帕斯特来说,不仅是为了赴七年前的五勇者的约定,更是为了给父亲一样的特兰斯一个惊喜和答复。峡谷间幽静的夏风小径,一路延伸到北方的艾洛夏,阿帕斯特悠闲地走着,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老一点,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血统,蓄起了胡子,不过胡子和头发的颜色略有不同,是棕红色的,干净和考究地摆好着。他身后的精灵穿着一身白到散发出浅蓝光晕的长袍,打扮得并不像一位弓箭手——当然,便于活动的皮甲藏匿在白袍的下面,这种穿法既能让他看起来稍微强壮一些,又能完美地隐藏起他的精灵身份。不过这次瓦伦利亚并没有戴着兜帽,再加上精灵冗长的生命时间轴作祟,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更改丝毫,就连脸上多道疤痕什么的小变化都没有。
“我想他们会一眼认出我吧,我不确定你的朋友们会乐意再次见到我哦?”瓦伦利亚开着玩笑,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成了彼此托付后背的挚友。
“我只确信米拉斯塔不想第二次看到你,你们可以对着射,看谁先射死谁?”阿帕斯特乐着,脸上有了一些时光刻上的伤疤,不过好在,任何他看腻了这些伤疤的时候,瓦伦利亚都可以找到一些草药来抹去这些伤疤——精灵的魔法!说起来,阿帕斯特一直不知道战斗时瓦伦利亚是怎么变出弓和箭的,为此他还在夜里偷偷翻过瓦伦利亚脱下来的衣服——却也没有发现玄机。
“我确信我会先一箭把你钉在酒桶上。”瓦伦利亚微笑着,阿帕斯特做了个退让的表情——显然,他讨厌喝酒这一点是没有变的。
“我在想一会怎样介绍你呢,你现在贿赂我还来得及。”阿帕斯特说着,任凭风穿越峡谷,拂过这条唯一通往艾洛夏的夏风小径和自己的脸。他们是乘船过来的,停靠在海风港,然后步行从海风港到艾洛夏——逆着当年特兰斯开始旅途的路,他们迎接一个旅途的终点。
“想都别想。”瓦伦利亚微笑着,和人类——以及侏儒相处的岁月让他褪去精灵特有的孤傲和不可理喻,变得也很会开玩笑了,不过,那份高贵犹在。
“我感觉快到了。”阿帕斯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艾洛夏独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吹来的风和当年有些不同……我有不好的预感。”瓦伦利亚说出了放在任意一个故事开头都十分得体的话,不过阿帕斯特却不以为然:“你个乌鸦嘴。”
——
周游者公会还没有迎来热闹的时间,当年的酒保已经变成了现任老板,继续发扬单身汉和物美价廉的美德。阿帕斯特亲切地和他打招呼,询问特兰斯的近况,对方表示特兰斯出门很久了,或许今晚会回来——他还是那么爱喝酒,并且每日担心阿帕斯特的安危。
“你应该和你父亲道歉的,你七年没回来了,而你为了和朋友的约定而非思念亲人回来。”瓦伦利亚看着他,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反问了回去:
“你也七年没见过亲人,看起来不止七年。”
“哦,我们不一样,七年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几天的感觉,我们活得太久了。”瓦伦利亚耸了耸肩膀——确实,他们相识的时候,瓦伦利亚比阿帕斯特看起来更加成熟,但是现在阿帕斯特已经在所谓的年龄上远远超过了瓦伦利亚。
“他不是我父亲,我应该和你讲过,我的父亲很久以前就战死了……特兰斯,应该算我叔叔——汉斯的弟弟。”阿帕斯特解释着,抿了抿充了气的焦糖饮品。瓦伦利亚看着他,端起自己点的一杯冰镇的“艾洛夏之眼”,在远离吧台的角落坐好,阿帕斯特犹豫着,也跟了过来,两人一起等待五勇者余下的五分之四或者特兰斯的到来。
——
迫近黄昏,周游者公会逐渐热闹起来,阿帕斯特的桌子并没有随之满员,米拉斯塔带着索拉达不能前来的消息从圣伊莱亚斯城赶来,他讨厌坎德尔,所以没有和阿帕斯特一同前行,这才有了阿帕斯特和瓦伦利亚同行的机遇。米拉斯塔在五年前也去了圣伊莱亚斯城,希望可以找到一些和自己身世有关的消息。
“有什么进展么?”阿帕斯特问着,米拉斯塔不幸地染上了爱喝酒的坏毛病,他抿着淡黄色的满是气泡的液体,时不时瞥着带给他痛苦回忆的瓦伦利亚,不愿意回答。
“放轻松,兄弟,你现在是大人,他是小孩。”阿帕斯特开着玩笑,瓦伦利亚白了他一眼,米拉斯塔则呛了一口,尴尬地干咳几声,然后开始说:“我打听我的姓氏,没什么人知道,培拉也帮我问了很多人,只有一个里德尔西岸的商人说似乎听说过维斯这个姓氏,不过听他说得好像……好像是搞错了。”
“为什么认定是错了啊,是什么个消息?”阿帕斯特问着,把一大块火腿塞进嘴里。瓦伦利亚细心听着,什么都没有说。
“也不是很重要,一个在卡特利-兰萨开杂货铺的。”
“做生意,遇到海难,挺说得通嘛。”阿帕斯特说着,看向瓦伦利亚,对方表示不了解。
“因为培拉说……他依稀记得从海里打捞我的时候,还捞上来一个女人,他说救救我,不要让我再沾染上里德尔的罪恶什么的,感觉不是普通人呢。“米拉斯塔说着,也忍不住吃起火腿来。一抹黄光随着油光光的肉渗进了他浅棕色的头发和幽蓝的双眼。
“你想要与众不同到丧心病狂了,小射手。“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一个瘦弱的男人,看起来与七年前变化很大,他似乎老得很快,看起来像是三十多的人了,唯一不变的是放在身后的巨型武器——一把巨斧和一把巨剑。
“姬奈尔!“阿帕斯特放下刀叉,张开双臂起身与他拥抱,却很奇怪姬奈尔的拥抱很无力,像是濒死的病人那样无力,不过阿帕斯特把它理解成是姬奈尔怕把自己捏碎的善意。
“快看,这是——“姬奈尔注意到了精灵,努力回忆着,”瓦伦什么的!“
“瓦伦利亚。“瓦伦利亚浅浅一笑,瞥了一眼姬奈尔身后的一团黑影,那是一个高挑羸弱的男人,好像是藏在宽松法袍下的骨架,还有黑色的兜帽。
“这位是……“米拉斯塔指着那团黑。
“兄弟,这不对,连塞缪尔都认不出来了?“姬奈尔解释着。
“塞缪尔!“阿帕斯特和米拉斯塔同时惊呼起来,塞缪尔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了黑色的头发和无法反光的黑眼睛,他骨瘦如柴,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看起来苍白无力,皮肤甚至有些发青。
“天啊,你发生了什么?“阿帕斯特上前扶住了塞缪尔,好像他会散架一样——“姬奈尔。“众人都盯着和塞缪尔一起出现的姬奈尔。
“别看我,我是刚刚在门口才遇到他的!“姬奈尔摆手解释着。求助地看着塞缪尔,对方才第一次发出声音来,沙哑而虚弱:”并不是……什么有关痛痒的事……我想,人类想要……研究魔法……都必定有这么一段……时间。“说完,塞缪尔微微扭头,直盯着瓦伦利亚,对方被看得很不舒服,轻咳了几声,扭过头去,阿帕斯特这才意识到塞缪尔和瓦伦利亚没有相见过,便招呼大家入座,然后介绍彼此。
“姬奈尔,你这七年都干嘛去了?回你家乡了么?“阿帕斯特介绍完了自己和瓦伦利亚七年来的事情之后,问道。
“我才不回去呢……不过说来我确实回去了一次,去探望我弟弟,然后我在里德尔加入了一个佣兵团,磨砺自己,本来想结交点新朋友,结果那些家伙不是叛徒就是死光光!“姬奈尔说着,痛饮了一大口,落桌。
“看来我对你的引力太深了,让你无法摆脱呢……“阿帕斯特开着玩笑,庆幸姬奈尔的性格并没有大变,只是,他越来越瘦弱的身躯和急速的衰老有些奇怪。
“塞缪尔,你真不打算和我们说说你的事么?“姬奈尔把话题丢给塞缪尔。
“……“塞缪尔啜了一口绿色的粘稠液体——这是他自备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觉得……只有现在闭上嘴,才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责备我说,拿了别的任何法师的故事……来糊弄你们……“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你这七年有多风平浪静了,是吧?“阿帕斯特说着,大家都乐出来了,只有瓦伦利亚,透过兜帽和塞缪尔互相凝视,塞缪尔的嘴角动了动,好像在笑,然后把兜帽遮不住的下半边脸藏在杯子后面,瓦伦利亚才暂且不去关注他,转而去询问:
“奥帕斯,你不是说你们是五个人么?“
“哦哦,对了,分明是索拉提出来要聚会的,结果就他没来!“阿帕斯特提醒大家,米拉斯塔点头赞同,塞缪尔轻哼了一声,姬奈尔则拍了拍桌子,装出严肃:”索拉达肯定来了,只不过被精灵吓得又爬走了!“姬奈尔似乎是在试探。
“我赞美你的勇敢。“瓦伦利亚半眯着眼睛回应这个玩笑,姬奈尔以微笑回应,塞缪尔藏在杯子后面的嘴角奇怪地咧动着。
阿帕斯特叫大家吃东西来打破僵局,心中有一点点失落,不过这时,一个灰色的救星出现了——
“酒,肉。“来者对着酒保如是说,米拉斯塔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喊”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