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阿卢拉
依靠西大陆东海岸的阿卢拉，是个颇具特色的港口城镇，这里的人们潮流而时尚，用低廉的价格享用着东大陆的新奇玩意儿。阿卢拉的建筑也不同于庄严肃穆的圣城，联排的建筑用粉色、黄色、绿色、紫色装扮着，配上深浅不一的蓝色瓦顶，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有着蓝绿色格子搭建的边沿。
在海鸥的眼里，阿卢拉就像是一个沿海的调色盘。如果作为旅行者，阿卢拉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对于摔断了后背的阿帕斯特，阿卢拉就不是这么友好了。
神之使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被抬着送来阿卢拉的。在马车失事的地方，阿帕斯特和夏依拉遇到了一些路过的好心商人。
“自圣城被毁之后，这一带总是有人打劫商队，生意都没法做了！”
“圣城没了，就没有牧师在这边巡游了，我们找不到牧师来接上你的后背，但是，我们可以送你去阿卢拉。那里有东大陆的新奇玩意儿，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就是这样，阿帕斯特此时正躺在阿卢拉面朝大海的一间旅店，而前来医治他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少年穿着有些泛黄的白衬衫。有着墨迹一样漆黑的，干净利索的短发，和翠绿色的，仿佛能洞穿时间的双眸。
“抱歉让你久等了，”少年挂着灿烂的微笑，“最近的患者有点多哦，很多海商会的商人只是正常的运送货物，就被新教的圣骑士团当成叛军袭击了。”
“没关系，谢谢你，”阿帕斯特感谢地回答，又有些尴尬，“为什么会被袭击？”
“哦？”少年一边用酒精消毒着自己手中的“侏儒科技产品”，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帕斯特，“我以为大哥哥你会比我清楚呢，毕竟你是从艾尔维斯来的不是吗？”
“嗯……我是艾洛夏人，艾洛夏最先被巨龙袭击，我的弟弟受伤了，我们去圣城寻找牧师救治他，然后又在圣城第二次遇到了巨龙。”阿帕斯特解释着，害怕暴露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巨龙的袭击下幸存了两次？身手不凡啊，大哥哥。”少年眯起眼睛笑着说着。
“……幸运而已。”阿帕斯特回避着少年的视线。
“我觉得可不止是这样哦，幸运一定也是有他的原因，可能是你信仰的神明不想让你死去吧。”少年眯起眼睛拿起了一个泛着白光的钳子。
“这——”阿帕斯特想要询问，少年却眯着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手中的钳子扫过了阿帕斯特的后背。钳子上的白光在阿帕斯特摔断的地方变红，并发出了嘀嘀的声音。少年找到了阿帕斯特的伤处，把手伸了过去，少年的手中凝聚着淡绿色的光芒。
“Elona du Songigal.”少年轻声念着，淡绿色的光芒渗透进了阿帕斯特的后背。
“好痒。”
“嘘。”少年一只手轻抚着阿帕斯特的后背，另一只手拿来了另一个“侏儒科技产品”，这一次的产品像是个绿紫相见的订书器一样，少年用订书器在阿帕斯特的后背上使劲一敲。
“啊啊啊啊——————！”阿帕斯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后背上则多了一颗钉子一样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了。”少年几乎笑出了声，又换回了先前的探测仪，探测仪上的红光闪了几下，变成了绿色，嘀嘀声也变成了持续的哔——
“好了，你试试。”少年收起了自己的仪器，扶着阿帕斯特。
“啊……”阿帕斯特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咬着牙翻了个身，然后剧烈地喘息着——看来后背已经可以使上力气了。
“好点儿了吗？”少年关切地询问着。
“嗯……可以动了，但是好疼。刚才那是什么，魔法？”
“是地，是被成为最初魔法的东西，不过我没什么魔力，还是需要靠着高科技才能搞定。”
“……唔，”阿帕斯特在自己的后背上摸索着，摸到了那个钉子，“这是什么？”
“我把你断了的骨头钉上了呀。”少年笑着。
“！！？？”阿帕斯特惊讶地要坐起来，却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僵硬。
“别担心，这个过几天就会被你的身体吸收，到时候你的骨头也长好了，在此之前，可能弯腰要有些困难咯。”少年几乎是在偷笑。
“好吧，还是谢谢你。”阿帕斯特说着，闭上了眼睛。
“所以，大哥哥……”少年背对着阿帕斯特，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缓缓地说着，“你是来阿卢拉坐船逃离伊莱亚斯地吗？”
“……不是。”
“哦？”少年转过身来，“那你来阿卢拉做什么？总不是观光风景的吧。”
“……”阿帕斯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便反问道，“你们海商会的人，都不信光明神吗？”
“海商会？”少年歪了歪脑袋，“你们新教的人是这么称呼我们的吗？有意思。”
“唔……”
“信仰有什么用呢，”少年暧昧地看着红发的剑士，“我们吃穿住行，都是靠自己，为什么要把可悲的希望交给一个不存在的神明？”
“……那你呢，你也不相信光明神吗？”
“哈哈哈哈，我只是一个打工仔，我哪儿有什么神明庇护？”少年放肆地笑着，绕了一圈，在阿帕斯特身旁坐下了，“那你呢，大哥哥，我记得，艾洛夏在伊莱亚斯最北部，离着精灵的森林甚至比圣城还要近，你是信光明神，还是相信精灵们的神呢？”
“精灵们的神？”阿帕斯特皱了皱眉，他想起瓦伦利亚曾经和自己解释过这个世界的神话——关于神之侧脸和三个守世神的故事。在瓦伦利亚口中，这不是故事，而是发生过的无法改变的史实，是精灵们世代亲历的历史。但是这些神出于某些原因，便消失不见了，人类活得太短，不足以去见证这些神曾经的存在，所以对于阿帕斯特来说，也谈不上相信与否——就好像，我们都知道恐龙会把我们撕碎，但却不会去惧怕恐龙；我们从未亲眼见过恐龙，却不会质疑这些生物在地球的存在。
艾尔西文世界的人类文明里，伊莱亚斯的人类信仰着光明神，认为光明神一直守护着伊莱亚斯并赋予牧师和圣骑士法力；里德尔的人从不质疑神之侧脸的传说，就像从不会质疑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但他们也不会让一或者二影响自己的人生，他们更相信胜者为王，里德尔永远获胜，里德尔便是真理，便是王；而坎德尔的人，则相信着“赤色死神”的传说，有着自己的行事法则——这一点阿帕斯特再清楚不过了。
“要我说，我宁可去崇拜神之侧脸和他的守世神，也不会崇拜人类捏造出来的光明神。”少年打趣地说着。
“你既然不相信光明神，为什么会去相信神之侧脸呢？”红发剑士问着——他曾经也问过瓦伦利亚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是“光明神是你们的信仰，而神之侧脸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都不相信呀，我只相信我自己，”少年微笑着，“这个世界已经疯啦，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出现在人类的圣城上空，毁了人类的城市。不管这是出于什么，都不是你我能干预的事情了，在这种时候，还要拿光明神出来糊弄人，是自欺欺人还是说谎成瘾？”
“……”阿帕斯特皱了皱眉。
“有钱的人都逃去东大陆了，可是要我说，真的有这么疯狂的事情，谁去当政，在哪个大陆，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诸神疯了，谁又能幸存下来呢？”少年笑着，仿佛这一切只发生在书本上，他不会亲历。
“一定可以制止的，一定会有办法。”
“真的吗？大哥哥，”少年靠近了阿帕斯特，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着，“你想阻止伊莱亚斯分裂成两半，可以来海商会杀了海商会的领袖。可如果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是真实存在的神明，你难道，要弑神吗？”
“！！”阿帕斯特突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硬生生把少年推开，后背再次传来了一阵疼痛。
“别这么用力啊，还没有康复呢。”少年的指尖划过阿帕斯特的脊背，阿帕斯特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打工仔。我的老板曾经经营着这个港口，不过，听说过巨龙的灾难之后，那些有钱有势的南方人，都逃命去东大陆了，这里留下了巨额的财富和空旷的城市，我便顺手接管了而已。”
“……”
“用你的话说，我就是海商会的领袖吧，”少年微笑着看着阿帕斯特，拉住了阿帕斯特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大哥哥，你连我都杀不掉的话，又要凭什么去弑神呢？“
“我是神之使徒，我不会弑神。“阿帕斯特如是说。
“噗，“少年笑了出来，”我都不相信神的存在，又怎么会真的在和你谈论神明。“少年站了起来，拎起了已经收拾好的包裹，继续说着。
“我只是觉得，你也不相信神的存在，留在新教那边多无聊啊，不如在这里生活吧，至少我们死前曾拥有自由。“少年说着，微笑着。
“等等，“阿帕斯特蓦地坐了起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呀，“少年惊讶于阿帕斯特的坦诚，转过身来继续说着，”差不多吧。因为南北分裂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中部的山丘区域那边土匪盘踞，商人都结队而行，一开始还被误会成在为我运送军火，还被你们新教的军队袭击过。“
少年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继续说着：“你们只有一辆马车，被土匪袭击了还能存活，本来就很可疑了。而看了看你的伤势，伤成这样，还不死，你肯定是个习武的人，那就不难推测你是新教派来的人。既然只派了两个人，那么，肯定不是来掀起战争的，就只是来杀我的吧？“
“……“阿帕斯特不敢回答。
“真是天真，大哥哥真的觉得，杀了我，伊莱亚斯就和平了吗？“少年微笑着。
“会有其他人替代你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是巨龙，东边的里德尔，坎德尔，北边的精灵，还有西边山外的那些东西，南边海里的东西，这些才是伊莱亚斯的敌人，而我，只是一个伊莱亚斯的居民。”
“……”
“所以，你杀了我，与不杀我，都没有区别。”少年说着，放开了手，还是挂着同样的微笑。
“我不会杀你的。”阿帕斯特决绝地回答。
“哈哈哈，那就好，”少年明媚地笑了，“吓我一跳呢。”
“还是谢谢你治疗我，我叫，阿帕斯特.密涅瓦，我是神之使徒。”红发的剑士自我介绍着。
“哦？”少年略微张开了嘴，旋即温暖地笑了笑，“你好，神之使徒奥帕斯，我叫奈特（Nit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