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大道是望州市主干道,南北双向,中间有隔离护栏,路两旁,每隔百米,有一根实心石柱的电线杆。
此时,整条路被封锁。
警车,火警救援车,救护车,保险公司车辆,新闻媒体车辆,三三两两停在现场。
只见路边电线杆旁,一辆已经烧得只剩车架的suv停在那里,仅从车架来看,车头处严重变形,整个车身受过高温火焰灼烧过后,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之前模样。
火司正司一名干警走过来,对宋泽说道:“来晚了,我们赶过来时,车已经烧的差不多,人……人都他吗的烧成炭了!”
这名干警语气愤恨,似乎夹带着恼怒,“玛德!路上堵车,要不然……”
一条生命,被活活烧死在车厢里,烧成黑炭,这名干警眼圈发红。
身为交正员大队长的宋泽,见多了这种惨烈车祸,甚至在去年,也是这条道路上,他曾接到一起案件,一辆某代越野车,一家三口,以80码的速度,同样是装在电线杆上,当场全家无一幸免,被送进太平间。
宋泽拍了拍面前这个明显没入职多久的新人,叹了口气,道:“不怪你们,别难过了,先回队里,这边交给我们处理。”
路边聚拢了新闻媒体,争先恐后想冲进现场,取第一手素材,可全被警戒线的司正员拦住。
保险公司工作人员进来了,拍照取证,好作为后续的理赔材料,不过显然这工作人员漫不经心。
这是辆新车,没挂牌,只交了交强险,顶额赔付,最多2000,而且还是赔付第三方物损,也就是那根电线杆……
工作人员心想,‘也不知这车主咋想的,新车连全险都不知道买……’
他很快忙碌完,收起相机,跟司方打了招呼,匆匆离去。
宋泽看到警戒外围的记者,一股脑包围住那保险职员,他撇嘴皱眉,心里烦透了这些看见大新闻,如同苍蝇看见腐肉的记者。
这时,警戒线外,突然传来喧闹。
一个沉着脸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位鼻孔朝天斜眼看人的倨傲男子,两人站在警戒线旁,被司正员拦住。
宗泽看清楚为首那人模样,连忙跑过去,和手下交代一声,拉着那人便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从中盛地产赶来的萧明远。
方才,他在办公室中一急之下,差点要了柳印山老命,还好关键时刻,脑子突然清醒,想及这老头儿既然愿意拿出一亿五千万来收买自己,那再策划抹杀柳建勋,就太多此一举了。
放下那老头,急冲冲来到停车场,坐在车里后,先给二哥打了电话。
哪知在最需要那邋遢男人脑子的时候,却又是打不通电话。
正当他准备启动汽车出发时,突然常见出现,骑着摩托车,按了两下喇叭。
萧明远开窗,只听到这男子大喊问道:“我送你,那里堵车!”
这个世界巧合有很多,可萧明远还是不相信常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会是巧合。路上,他问常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不是在家里?
常见顶着呼啸的风,本就缺了门牙,吐字不清,再由风吹过,说出的话,更如蜂鸣乱耳。
不过,萧明远听得很仔细。
他好像是说,我碰巧路过……
来到事故现场,萧明远心情悲痛,当看到那辆已经烧成黑架子的越野车,眼前一花,脚步猛地踉跄。
他站原地,闭眼猛烈呼吸好几口粗气,缓下心神,再睁眼时,眼球布满血丝,萧明远走上前,看着车架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回过头,声音沙哑问道:“人呢?”
宋泽叹口气,说道:“人已经死了,刚被救护车拉走,送去法医那里鉴定……”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女人,哭着喊着,嘴里叫着‘爸爸’,被几个司正员拦住,不让进入,萧明远回过头恰好看到,眼神浮现一抹浓重的伤痛,连忙跑过去,一把拽开司正员。
女人摔倒,可又立马咬着牙爬起来,冲到电线杆前,跪在车头前,沉默片刻,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突然,悲声痛哭起来。
那几个司正员在得到队长宋泽的眼神示意后,纷纷退回警戒线。
女子是柳棠。
此时,她满面狼藉,精致妆容早已哭花,婆娑泪水顺着脸颊,混着细妆淡粉流至脖颈,这个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明远走过去,刚准备起手搀扶。
啪!
女人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柳棠从地上爬起,又狠狠揣了他一脚。
高跟鞋,踹在他肚子上,疼痛让这个男人弯了腰。
柳棠扑上去,一边哭,一边对萧明远拳打脚踢。
“这是你给我爸买的车?”
“混蛋!”
“萧明远,你害我妈住院,现在还昏迷不醒!”
“现在又害我爸丧命!”
“萧明远,我恨你,恨你一辈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明远跪在地上,脸颊被打到通红,嘴角溢出鲜血,可面对此时仍是一巴掌一巴掌打过来的女人,他竟然连躲开的勇气都没有。
或者,他不愿意躲,那每一巴掌落下来,他都会觉得心中愧疚会少一分。
‘就这样让她打死我好了……’
向来总是用鼻孔看人的常见,不知心中作何感想,看着面前这对男女,沉默不语。
而身为人民司正员的宋泽,眼看那女人下手越来越重,情绪也失控了,竟发疯似的从地上捡起石头,作势要砸向男人脸庞。
宗泽一个健步迈过去,拦在两人中间,他看着柳棠,语气严肃道:“小姐,请你控制好自己情绪!”
向来以理智闻名房产圈的女强人柳棠,怔在原地,手中拿着刚捡起来的石头块,突然间止住了哭声,她浑身哆嗦,银牙使劲儿压住下唇,呼吸不畅。
忍了好久,胸痛起伏跌宕,这个女人闭上眼睛,突然娇躯晃动一下,好似要昏厥过去。
萧明远看到了,心情紧张瞬间爬起身,作势要过去搀扶,没成想这个骄傲的女人下一秒睁开眼,恢复几分清明,瞧见男人动作,她举起手中石头,指着萧明远大声喝道:“别过来!”
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厌憎!
萧明远顿住身形,满脸苦涩。
尽管恢复了理智,可大脑仍是哭到缺氧的柳棠,咬咬牙,脸颊再次流满浑浊泪水,她指着面前男人,用这辈子最冷漠、最痛恨的语气,说道:“萧明远,我请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会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