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前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在踱步,烛火中也映着他的身影,但和铜佛所映照的相比,跳动的明火内明显多了几分动摇。
是吴其在打扫佛像,距离师傅与师弟出行已经过了一天半了,虽然一人居住对他并没有什么不便,但他并不是一人在寺庙里。
英白和徐易两人也不是多事的人。现在是下午四时,天已经黑了。乌云跨过了千里,浓缩吸收了万物的阴冷,为得就是与北方近乎纯白的沉雾分出,阴阳的高下。
徐易环胸抱臂,怀中抱着自己的古剑,戴着刻满伤疤的草笠,垂着头,像剑一般站在院的一边。
忽然徐易轻轻转头向着殿内方向轻轻的说道,说完又转回头去:
“小和尚,天要下雨了,你不要多看,赶紧回屋吧。”
吴其明白自己被发现了,有些窘迫,他偷看是一直在好奇徐易的身份究竟是谁?见徐易在院中如此严肃,不免有些难忍心绪:
“徐前辈,天要下雨了,您该赶快回屋啊!”
“......”
徐易听闻,没有马上答话,静默了一会又说道:
“天要下雨,所以我才在这里。”
吴其听得不明不白,但天空一阵闷雷锤下,劈在百米外。雷光一闪,将影子印在地上,但并不是徐易一个人的。
院内的影子,一道阴冷,一道冰冷。
不知什么时候,白英站在徐易面对的一边,此时白英已经不是书生打扮。
身着乌黑的丝绸袍,袍上有金丝纹路,左膀上嵌有浅而发金得云烧状,右膀也是。胸前纹有一条凶龙,龙身极长,龙鳞极深,龙爪极利。腹侧两边是恶犬伏虎图和神鹰擒凤图,同样是用金丝精纹,犬则凶神恶煞,鹰则凛若冰霜。腰带是纯黑,别扣是恶鬼面。裙上也是纯黑,没有什么装饰。
白英已站在院内,雷霆刚过,响声随之而来,雷霆很近,故而声音也很大。
“轰隆!!!”
犹如战鼓响起,究竟是天公的雷云厉还是地神的浓雾稠?这一切的帷幕,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正慢慢揭开。
雨点落在青石铺的寺院地板上,青石透着雷电余留的光,照明院内的每一处景象。
接着又转大,风呼呼作响,英白与徐易相对,他们的眼神却不相对,风吹着他们的衣服,他们的头发:他们此时并非站在院内,而是极高的山巅,他们之间的决斗随着雷霆与雾霭的决斗同时进行。
料是吴其再蠢,也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虽不知道大概,但他知道,山的浓雾散与不散,天的雷云散与不散。
是在一时间分出的。
“已经到了这个点了,圆来呢?”
白英眼神与语气不再似之前书生的状态时温柔,变得像是一条正吃到半饱的毒蛇,在享用美食时被打扰一样,那么的险恶,那么恐怖。
“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你问我无用。”
徐易面对着这条伺机而动的巨蟒,毫无退色。他也是只野兽,他也是只凶兽!
“......东厂办事,从来没有有用无用区别,你们是要违约吗?”
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院内的氛围也愈来愈大。虽然下雨天空气潮湿,但此时却如同是火药一般,越说越燃。
“不过还好,欠东厂的人不是你,是圆来,他还有个徒弟在这里。”
白英说着,瞥了眼佛殿,佛殿内的吴其随着白英的目光感到呼吸一紧,心脏骤停一般的痛苦。
“圆来欠你,我也欠他,现在我替他还。”
虽然好像是在商量,但徐易所说的话和语气却并没有商量该有的样子。
“听起来不错,你换这个殿内的小和尚吧,就当是违约的补偿。”
白英轻松地说道:
“至于圆来,那本人就再跑一次路。”
“那时候本人再直接收命吧。”
徐易听到他只能换吴其,便不在说话了,又听到白英接着说的话,慢慢的抬起了头:
“不如这样吧。”
徐易说道:
“用东厂厂公的不全尸,换圆来圣僧的全尸和一个小和尚的性命,如何?”
话罢,又是雷霆一啸,闪电的银蛇从天空扑向地面的山龟。
银蛇的撕咬声音伴随着寺院内青石板飞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白英表情不变,太阳穴有几道青筋浮现,左臂携着内力,左手成爪向上一挥,空气渐渐撕裂,接着又是一阵翻腾,青石板被这股内力搅动得飞了起来,像潮涌一般扑向徐易。
徐易面不改色,那句调侃为得就是激白英先出手,搏命时万不可心乱,他的目的就是让白英震怒,从而露出破绽。
但仅仅是这一招,徐易有些看不清,不过他已有想法。
‘想必白英是用青石板蒙蔽我视线,趁我斩断这些青石板难以收招时,再从青石板后出爪,对我进行攻击。’
‘我可以将计就计,劈断这些青石板之后立马闪转腾挪,到侧边去,再见机行事。’
这些想法不过徐易的一念之间,想到之时,徐易已经在做了。
徐易的双手从环臂的姿势变得更加放松,剑鞘中的古剑却还是没出鞘。只是他自己本身的气场忽然如同龙卷风一般,将周围的雨点吹散了不少。
徐易丹田发力,迅速凝了一道剑气,横扭剑把,携着一股力,向青石板斩去,清淡而湛蓝色的剑气斜着飞去。
“咔!”
青石板应声而断,徐易对青石板之后白英是否在并不在乎,脚尖轻点,向右踏走,若是这里分神,对于接下里的影响可是极其重大!
但伴随青石板破碎的声音,两声奇怪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嘭!!”
“嘭!!”
面前的青石板刚刚碎裂,两侧的青石板如莲花闭合一样飞腾而来,将徐易的去路封闭。
徐易随机应变,转右向后,一边持剑观察其他后路,一边向后急退。
‘不能再从原地呆着,继续下去也是坐以待毙!若是我不动,他有可能趁我将周围的青石板击碎后从上方袭来,但他此举明摆着是让我向后退。’
‘而我如此后退,后面就是院墙,会没有退路,而此时我与他的距离拉得又极近,若是距离在三米,我可以想办法胜他,在一米内,必然十死无生!’
‘现在就如同象棋死局一般,他先一步我后一步,总有一步能把我将死!我必须另辟途径!’
‘我身后是院墙,院墙后面......我在院中削了两天木棍,都是向这边抛掷......院墙后是极陡的山路。’
徐易想到这里,未出鞘的利剑向后两斩,斩出两个缺口,脚步沓沓,钻出墙外。
但他并没有下山,而是去而复返,手一拿院墙,足尖一点,点出一个小凹坑,接着跳到院墙之上。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白英并没有向前走都半步,他一直在原地站着,观赏着这出‘老鼠躲猫’的好戏。
虽有侮辱的意味,但徐易知道这不是刻意的侮辱。
白英也知道这几天徐易对周围地形的观察极细,想必这种困难不会让他过于为难,而他反败为胜的时候,他们的距离会拉到对徐易非常有利的地步。
若是白英不注意,他会死。
可他注意了,节省了不少内力,这样继续下去,活着的就是他。
同时,与徐易不同,白英一直没有出现在院内,是因为他从厢房常翻出去,看寺外的环境。
徐易身后山路极陡,他不可再往后了。而之前他将青石板劈碎,本应该作为院墙与地面的桥梁也被他斩断,立足点不大,若要发力向前,也会被白英打个速差。
现在他只可左右移动。
但这是对寻常人而言。
而徐易并非寻常人。
他又向后轻跃,同时利剑又斩,将院墙的缺口断的更大。
徐易落于地面的时候,白英仍然在原地站着,没有动。
他们现在的之间,又成了一条水平直线。
雨仍然下着,但雨还能下得更大。
雷声没响,但应该是才刚刚响过。
“徐易啊,徐易。”
白英说着,表情逐渐变得轻松:
“今天是十一月了吧?十一月十四日,本人记得清楚。”
雷鸣了一声,声音没有多响,为得应该是接下来的万里霹雳!
“今日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白英说着,雷霆不动,但白英的眼中却划过了一道闪电:
“剑神已死。”
说完,和刚才一样,白英向右急走,扬手向上抓起,他转移过地点的正前方青石板又变得潮涌。
徐易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保持直线,他的优势也在,而白英这样的举动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方向。也随着白英向着反方向跑起。
只是这次还要快,像是瞬间同时,两边的青石板也跟着倒着飞来。
徐易也像之前那样思考,挥起剑,迅速斩断了三段青石板,但是这次有所不同。
在正前方的青石板之后又又是一道极近的青石板潮涌,空破的洞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被青石板笼罩的他也是一片黑暗。
当徐易刺破这层波浪时,
当闪电再次出现在鹿新山时,
倒挂在青石板浪潮尖下,被黑暗遮挡住的英白,终于被银蛇照亮,
此时他与银蛇合二为一,他已经准备好饱餐一顿,他的双手已经接近了徐易的头颅。
他的眼神,逐渐的更加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