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这种事情勉强不得人,他不是没有站在江四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可想来想去,却只得出一个答案,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了解江四,不知道,江四有没有因为昨天他的无理取闹而生气?
要是生气倒好了,偏江四和原来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发现昨天有人与她置过气,沐清河看着江四那淡然的脸色,愈加气闷,我这算什么?受气的小媳妇吗?
他想要表现出来,理智却又压抑着他,使得他愈发别扭,一脸涨红,所以就导致了大家皆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莫不是发了烧?
河清伯把手探了过去,虽然烫,但却是正常体温啊,他疑惑地看着沐清河,“则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一触碰,一呼唤,瞬间把沐清河的思绪拉了回来,但他第一时间看的人却是江四,只见江四依旧一脸淡然地吃着早饭,沐清河愣了愣,眼圈红了红,心都揪起来了,这人怎么这样?一点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的意识都没有吗?
谁知江四这时候正好抬头,看见眼前那个一脸委屈的少年,她兀的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而沐清河一见,原本揪着的心却突然放下了,至少她还知道对自己笑,她应该没生我气吧?早就把原本是自己在生她的气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对旁边的河清伯委委屈屈地回答:“伯伯,我吃到辣椒了。”
河清伯闻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沐清河刚刚唯一碰过的白粥,这孩子,难道癔症了?他转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却见夫人也是一脸淡然地吃着早饭,恩?这云淡风轻的气场还能传染?
河清伯夫人瞧见自己丈夫一脸莫名地瞅着自己,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难道最近用的护肤方法真的有效?恩,摸起来是挺滑嫩的,看来要好好赏赐最近新来的那个大夫。
河清伯咳了咳,说了件正事,终于打破了这一大早莫名其妙的气氛,“西城离青城大约要三四天的马程,秦川的婚宴就在五天后了,西城靠海,却不知因何原因气候一直偏冷,冬天也快来了,这几日府内也会准备着,你们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说。”
沐清河这下子又来了精神,乐乐呵呵地答应了,早忘了江四跟他说过,秦川哥哥还要检查他功课的事情。
饭后,江四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坐在院子中间的小石桌边,呆呆地不知在看什么,只有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小狐狸,动作温柔,却如机械。
“你来了。”
“……”对面的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回答江四的话,只是一直站在那里。
“有事吗?”
“嗯。”对面的人依旧低着头微微勾唇,似乎是笑了。
“你很难过吗?”
“不,我很高兴。”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江四,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朝江四扯了扯嘴角,笑容的弧度更大了,似乎想证明自己真的很高兴。殊不知,江四怀里的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边还瑟瑟发抖,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而江四继续着机械一般的抚摸大业,一边不忘回话刺对面的人一句,语气却十分平淡,“你吓到我的宠物了。”
对面的人嘴角耷拉下来。
“这才乖。”江四安抚了一句,不知是在安抚手中的小狐狸,还是对面这个人。
“我什么时候能带走它?”
“你知道的。”不然这人就不会这个时候才来。
“好吧,我只是想你了。”他好像终于败下阵来的样子,苦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江四却笑开了,空气中的温度像是要跨越冬天,直接春暖花开。对面的人痴痴地看着江四的笑容,也缓缓勾唇。
“谢必安,你还是一如既往啊。”江四看着他那张自以为笑得很好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在苦笑的脸,轻叹了一句。
“你也是啊。”谢必安幽幽地说。
不用想江四也听出了这句话当中的埋怨,这是又一次不肯将魂魄交给鬼差。在他眼里,自己一直就是一个这么任性的人,无怪乎范无救一直不喜欢她,更不喜欢谢必安和她来往。
谢必安缓缓地靠近她,小阑浑身的毛发炸得更厉害了,最终从江四怀里一跃而下,跑出了小院子,似乎是往沐清河那里去了。
谢必安没有管它,他早就习惯了众生万物对自己生来就有的恐惧,何况这只死里逃生的小狐狸,继续缓缓地靠近江四,直到伸手触碰到她的脸。
“你越来越不怕我了。”谢必安似喜似忧地轻声说,手掌轻轻地抚摸着江四的脸,恍若一件珍宝。
“这不是第一次。”
“我就知道。”他一直知道她在伪装,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怕他的人,怎么可能会怕他,不过是要在外人面前伪装罢了,那么这一刻算什么,是不是自己对她来说不是外人,越是这么想,他的心头就越火热,眼神越炙热。
“我只是嫌麻烦。”
“嗯,我知道。”他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只手还在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念头。
“这么被你摸一天,我岂不是要掉一层皮?”江四说得讽刺,语气却十分平淡。
谢必安感受到了这份纵容,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的脸。令他失望的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点脸红心跳的模样都没有。
“你知道结局的。”江四依旧淡淡地说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不会和他在一起,她一直知道。
谢必安轻叹了口气,有些苦恼,“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
“范无救呢?”江四一语挑明关键。
果然,谢必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可这是他的事。”
这下子江四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正因为在乎他,她更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而且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过平凡的一生了。
“我过几天去西城,秦川的婚宴。”
“张青没问题吗?”谢必安皱了皱眉头。
“没问题,他的心性不出意外不会有事。”江四肯定地回答,让对面的人一阵无言,怎么一个降妖驱鬼的这么相信一个妖怪,还真是只有江四能做出来的事。
“那我走了。”谢必安不舍地看着江四,苦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更加肯定了她是不会受到他的影响的人,一时间五味杂陈,她的身份肯定简单不了,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为什么喜欢我?”就在谢必安要松手的时候,江四突然发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谢必安苦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苦笑,却停下了松手的动作,仿佛只要她不拒绝,他就要一直拥抱下去了。
“这种感情可以忘记吗?”
谢必安突然搂紧了怀里的人,她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忘记她吗?他直截了当地回答:“在我这里,不可以。”
“忘记深爱自己的爱人,过分吗?”
“嗯。”谢必安闷闷地回了一声,似是觉得还不够,“很过分。”
江四又笑了,笑出了声,甚至笑出了眼泪,谢必安感受到了这笑声带来的身体颤动,把搂紧她的手移到她的腰上,慢慢蹲下身子,脑袋往后退了退,好让自己能够看着她的脸,结果却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一脸的笑容,满脸的泪痕。
他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着眼泪,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但他能肯定这笑声和笑容带来的不止是高兴,而且这眼泪,让他感到压抑。
他有些气恼,平时一向淡然的人,竟然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哭成这样,他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一时鬼迷心窍,吻上了她的眼睛。
湿湿的,软软的,咸咸的……这种感觉让他一下子就呆住了,他做了什么?她会不会不高兴?
怀里的人这个时候突然有了动作,她把头侧了过去,避开了他冰凉凉的唇,把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没一会儿,谢必安就发现自己的肩膀湿了。
她没生气?还是太伤心了?还是说……谢必安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想安慰她,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怀里的这个人一定在难过,极度地难过。一个一向不会有太多情绪外泄的人,这一场眼泪里积压的情感,不是一个浓烈可以形容。
他慢慢收紧怀抱着她的手,轻轻缓缓地拍着她的背,直到他的衣衫半湿,不再更湿,他知道应该放手了,可是他不想放开。
“你可以听我唱歌吗?”谢必安在江四看不到的地方,涨红了一张脸,有些紧张地问怀里的人。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怕他手下的鬼差见了会觉得自己的老大被哪个娇羞小姑娘给附体了。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
谢必安继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乎这样还能给自己减少紧张感,只是这一下一下地却好似有了节奏。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他还没唱,江四伸手,正要把他推开,谁知这个时候他开口了,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水啊水啊你就慢慢流
千万不要把我的爱带走
我想我想和她长相守
岁月啊你就好心等等我
我会像风一样的温柔
只要你不嫌弃我太多
天和海都连成一条线
山和地多么的有缘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我是不是你心里面的一点红
我可是你手中那一朵鲜花
你会不会好好的疼着我
……”
谢必安唱完后却发现怀里的人颤动得更厉害了,他急得有些想破罐子破摔,非把欺负她的人问出来不可,谁知他刚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脸移到面前却发现,眼前的人哪有半分伤心,分明已经笑开了花。
被江四那从未如此开怀的笑意感染,谢必安也笑了起来,只是他那张一直苦笑的脸,怎么笑都有些怪异,但那双熠熠闪光的眸子却让人一眼明了,他现在很高兴。
谁知他高兴没一秒,当头就一一盆冷水浇下来。
“我第一次听人可以把歌唱得那么难听,谢必安你真了不起。”说完后,看着谢必安那张僵住的脸,那还停留在他脸上的怪异的笑容,江四笑得更开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