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怀刃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愣,笑了:“练武又不影响你干别的。”
他说完,内运轻功,足尖竟轻轻踩上枝头,飞似的离开了。张远江仰面,对上方大喊道:“金公子!有缘再见!”
金怀刃回去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见一群侍卫竟还没醒,上去摇摇其中一个的头,又拍了拍:“嘿,醒醒。”
那侍卫药劲大抵已经过来了,只是凑巧乏困,直接睡着了。他做着梦,嘴角垂着涟水,被人吵醒,猛一哆嗦,一睁眼看见金怀刃笑眯眯的脸,吓的忙站起来。
“别怕,没事、没事。”金怀刃道,“你给他们都叫起来,瞧这睡的,呼噜打得比我都响。”
金怀刃用脚轻轻踢了踢身边一具活人身体的脑袋,又醒一个,二人忙把其他人给叫醒,他们也不敢问金怀刃,见他不生气,便赶紧站好。
“明天沐冬过来,让她别叫我起床了。”金怀刃打了个哈欠,“今天真够累的。”
他自在的走进去,“嘭!”一声关上大门,留下几个侍卫面面相觑。
第二天一早,金怀刃在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是天旋地转的,他睁着眼睛僵了许久,终于在七彩的眩晕里缓了过来。
金怀刃听见勺子轻轻刮碰碗沿的声音,竖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缓缓起身,看见沐冬正搅匀一碗白粥,鼻子才闻出甜腻的粥香。
金怀刃想起来了,这是之前沐冬给他做的南瓜粥,他其实爱吃甜,嫌那粥味道淡,抱着碗亲自去厨房舀了一勺糖,闻见浓郁的甜香味儿才喝下肚。
“公子,您起啦。”沐冬停下动作,眼看金怀刃接过完,咕噜咕噜的喝了个干净,露出鱼肚皮一样的白碗底,打了个嗝。
金怀刃伸了个懒腰,正要和沐冬说几句话,却听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的进来了一个人——是府上的吴大夫。
吴大夫身材微胖,此刻着急忙慌,金怀刃皱眉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那么着急赶过来。”
吴大夫面色迟疑,却听金怀刃不满道:“有话快说!”
“是这样,”吴大夫道,“今天早上,发现马公子伤口发炎,一直闹疼,给他处理好不久……人就没了。”
沐冬吓的手一抖,一声脆响,碗的碎片滚在地上。金怀刃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吴大夫口中的马公子是谁。他看见沐冬忙拾起地上碎片,怕她伤了手,道:“你别拿手捡,找个扫帚扫了。”
沐冬有些害怕听死了人的事儿,去找扫帚了。金怀刃不觉得有什么,他下手一般看不出什么可怕来,但若没控制好力度,难免伤到身体里面的物件。
金怀刃不觉得死了一个马浩青有什么可惜或可怜,本身也是个烂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这种事儿你不必告诉我,让唐管家去找镇国公就是。”
金怀刃系上昨晚解开的衣扣,听那吴大夫说:“镇国公不在,他清晨就走了,说是要去找大公子,现在马车都跑远了。”
“找大公子了?”金怀刃一听,估计是受不了燕京里的麻烦事了,先去苏州清净几天。他早就跟镇国公说过,不该武将管的事儿最好离远点,省得给自己找不痛快,金应龙还真听他的了。
“你去找唐管家吧,”金怀刃想,吴大夫也不是管这些事儿的,估计是急了才来找他,“反正人也死了,救又救不回来,让他爹给尸体领走再说。”
唐管家办事妥帖的很,不用他说也知道怎么做。不过马家确实不好对付,他们家也不缺钱,这时就要看送马连徽多大的官才能抚平他心中惨失爱子的痛了。
吴大夫一走,沐冬就拎着扫帚过来了。她扫完碎片,忍不住问:“公子,那人死了,怎么办呀?”
“埋了啊。不然能怎么样,剁了馅儿包饺子?”
沐冬姑娘发觉对方说话总难和自己统一,于是不理他了。
唐管家一过来,金怀刃跟他交代清楚后续,准备自己也去晋国找阿仁了,让唐管家看好府上。
唐管家诧异道:“您也要走?”
金怀刃点点头,听对方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唐管家说,“只是害怕马家那边看您和镇国公都不在,借机闹什么幺蛾子。”
金怀刃一想,的确有可能。但他先在想走,什么人什么事,也拦不住他。如果马家真要闹,他也懒得管,对方又砸不了镇国公府,这样就行了。
金怀刃不准备带什么东西,只别了把剑,对沐冬说:“我走以后,要是有人把你调去干别的,你别答应,就说你是我专门留下来清扫屋子的。”
沐冬问道:“公子去哪儿?不带行李和侍卫吗?”
“晋国。”金怀刃道,“带了也没用,不说了,我走了。”
金怀刃相马虽让于伯乐,却也慧眼识珠,他为了赶行程,就要挑最快的马,最好的鞭。最终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离开了燕京。
彼时在很远的武淮山,有人深陷魔窟。
阿仁沉默的坐着,他脸上刮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细针一般都刺痛时时都在发作。
这一片黑暗的地牢里押着三十一个人,都是雨霖庄雇的打手,外面有人站岗,偶尔会来人提着灯来巡视。
阿仁杀了觐见晋景帝的红叶教徒后一路逃跑,路过兰州时恰巧遇见为雨霖庄雇佣打手的邓平安。
雨霖庄本就是武林门派,其实不必招揽什么打手,但庄主吩咐说,他在兰州有一件珍宝,邓平安是庄主的心腹,才敢让他私下运回雨霖庄,本庄的习武子弟不能知道这件珍宝的存在。
阿仁不知道其中缘由,看邓平安是个是个十分油光精明的人,怕此事有不妥,但后有虎狼追赶,他只有借机甩开官兵,才能离开晋国求生。
护送珍宝的队伍足足有三十一人,除却阿仁,其他都是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
邓平安原本只准备招三十个人,但他一见阿仁,就觉得对方是个心有城府之人,这是他多年来接人待物遗生的直觉,又破例加上了阿仁。
这支队伍沿着无人之境走,路线紧贴山林,行至武淮山一带,却从山中蹦出来一群土匪,蚂蚁一样沿着山路一条条小径冲下来,他们一群人被掳,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日夜了。
阿仁脸上的伤疤是为了撬锁时被地牢的岩壁蹭伤的,但没有成功。
“操!”其中一个大汉终于在沉默中绷不住了,“这他妈什么鬼地方!老子媳妇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那大汉一脚踹在铁门上:“放老子出去!你妈的!”
一旁揣着手闭目养神的邓平安缓缓睁开眼:“你跟它较劲有用吗?土匪能听你的?”
“你还有脸说?”大汉更怒了,“姓邓的,当初是你把我们招到一块儿的!原本说有近道你不抄,非要沿着山走,好!我们听了,结果呢?都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我不走近路那是因为庄主吩咐远离官兵,”邓平安哑着嗓子说,“这一代向来也没有商旅,谁也想不到会有土匪,谁也怪不着。”
邓平安正值中年,身形稍瘦,穿着如若往来商旅,说起话来气定神闲,半点不退让。
本来这一对人都对他恭敬,这几天待得不知日月,都生了怨气,于是又一人抱怨道:
“这地方昏天暗地的,我们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跟等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