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怀刃舔了舔嘴唇,抄一条近路回府。小酒馆离闹市很远,他穿梭在一条废弃已久的小巷里,有些寂寞。
忽然,他停住脚步。
附近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声音连贯,像踩在瓦顶上。这段距离对普通人而言是很远的,但耳聪目明的习武者却听的一清二楚。
金怀刃这一夜心情很好,他白天打了人,晚上喝了酒,还很有精神头。金怀刃好奇是谁在附近,超着声音的来源走,转头来到另一处巷子口——远方高处的屋顶连着跳下两抹红色身影,一个蓝衣青年似乎正在被追逐,他边跑边喊:
“二位姑娘,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金怀刃停下脚,那蓝衣青年正往他的方向跑,他眼见就要撞上金怀刃,却刹不住脚,更想不到这时会遇见人。
“啊啊啊啊啊!!”
青年以为自己要撞上对方,大喊出来,却被金怀刃一只手抓住了。
“多谢这位……”青年的话说到一半,却被金怀刃一手拉着跳上了房顶。后面紧跟着两个红衣女子,金怀刃扭头一看,竟是红叶教的教徒!
这二人想不明白,分明追的是一个人,怎么好好的成了两个人?但眼下情形容不得她们多想,也跟着跳了上去。
金怀刃早就拉着那青年转了好几圈,对方显然不是个练家子,金怀刃带着他就是个累赘。青年边喘边跑,已经跟不上了。
“聚一斩!你休想要逃!”
听见这个名字,金怀刃瞳孔猛的收缩,以为对方是在叫自己。他迅速的想:自己从未露出过端倪和破绽,如何会被红叶教发觉?
但即刻他又定下了心神,脑子终于转过来,对方说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把蓝衣青年误认成了聚一斩。
金怀刃不禁觉得好笑,他看了青年一眼,心想:自己难不成在世人心中已经不堪到了这种地步?
前面一大片空地,金怀刃懒得跟你追我赶了,拽着青年直往下跳。
青年这辈子也没经历过那么凶险的事儿,他打方才就直冒冷汗,凌空的一刹那更是止不住的战栗。
落地后蓝衣青年再也跑不动,看见金怀刃站着,他于是大口喘气、呼气,终于缓了过来。
两名红衣女子追了上来,一剑抽出,“刷”的一声便抵在青年脖子上,青年登时腿软。
电光火石之间,金怀刃在她剑下看似轻轻的弹了一指,那姑娘手中的剑“咣当”坠落,人也连连后退几步!
借着幽暗的月光,金怀刃看出二人相貌相似,应该是对孪生姐妹。这一个被弹掉了剑,那一个借机冲了上去,只不过不是冲着青年而是金怀刃。
“你!”那红衣女子当然不是金怀刃的对手,她来势汹汹,荡起一阵风的伸掌而出,却又被对方捏住手腕,刹那间惊诧的瞪圆了眼睛,然后摔倒在地。
另一人终于拾起剑,在背后刺向金怀刃。金怀刃早有察觉,凌风一腿,剑又被踢掉!
那女子还要再战,却听另一个说:“舜英!住手!”
舜英也看出自己远不敌对方,气的咬着牙,瞪了金怀刃一眼,又拾起剑。
“这位少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金怀刃冷笑一声,正要出言讽刺她,站在一旁许久不说话的蓝衣男子却先开口了:
“我也想问问二位姑娘,在下只是在街上走着,和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突然追杀我?”
那舜英先怒了,提剑要刺:“聚一斩,你还敢狡辩!”
另一位红衣女子却出手挡住她,摇了摇头,示意舜英不要莽撞行事,对方这才敛了剑。
“聚一斩?”青年失声道,“二位这是捉弄在下吗?”
蓝衣青年只是普通人,虽然知道红叶教,却不能分辨她们的服饰。但世人都知道聚一斩,若是他活到现在,也该有四五十岁了,青年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会是聚一斩?
“谁知道你是不是炼了什么妖术!你就算不是他本人,也定然是他儿子亲戚!”
金怀刃在一旁听舜英气急败坏的喊,更觉得可笑了,便问:“那你们有何证据说他是聚一斩?”
舜英对另一女子说道:“姐姐,拿出来给他们看!”
她姐姐取出一轴画卷,缓缓展开,赫然是一张人物画,画上的人有几分像聚一斩原本的相貌,但细看一些,更像那蓝衣青年。
“我们是红叶教门徒,这是聚一斩的画像,我们师父说了,必须找到此人。”
舜华说道。她其实也觉得对方不可能是聚一斩,但妹妹却一口咬定——长的那么像,不是本人也定然是亲戚,抓到聚一斩的亲戚还怕找不到他本人的下落吗?什么事情不要冒风险,若真能有所收获,她们姐妹在红叶教就可以立下脚跟了。
金怀刃哂笑道:“就这?姑娘要是想找茬也请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也就跑的快了,但凡是个习武之人都比他强。”
青年觉得有些别扭,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人说成三脚猫功夫,但对方也说的没错,更何况这也是为了帮自己。
“我们教派的事儿,少侠还是少管为妙。”舜华道。
“你们教派的事?”金怀刃哈哈笑了几声,指着那青年,“他也是你们教派的?姑娘莫不是在你们那什么红叶教的小山头待久了,第一次来燕京,不知何为王法?”
舜英看不得他那嚣张样子,就要动手,又被姐姐拦下。舜华说道:“舜英,别和他们说了,我们走!”
舜英性情急躁,但舜华却看出来对方和自己的武艺相距甚远。舜英不大愿意,很委屈的看着姐姐,却被对方皱着眉瞪了一眼,眉目间的凌厉还是让她不敢造次。
“有胆量就告诉我你的真名,少在这里大放厥词!”
金怀刃心想:我还对付不过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吗?大放厥词?刚才动手敌不过,这会儿又说他靠嘴皮子了。
“不巧,在下就是聚一斩。”
金怀刃笑眯眯的说道。
舜英半点不信,大喊:“你也配!”
二人轻功一使,两道红色妖风一样的身影飘飘然飞去了。金怀刃心里感叹,余红叶的眼光真是差,这红衣服一点也不好看,他当年就说了,到如今这身红袍子也没改。
青年松下一口气,拱手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鄙人不胜感激。敢问阁下大名。”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金怀刃佯装奇怪,“我叫聚一斩啊!”
这青年看起来文绉绉的,兴许是个读书人。金怀刃见他尴尬,又自己先笑了:“逗你玩呢,我叫金怀刃,刃是剑刃的刃,不是仁义的仁,别混了。”
“鄙人姓张,名远江,今日之事本应报答陛下,但鄙人并非燕京人,择日就要离开,只能将此物送给阁下,阁下日后如有需要,张某兴许可以相帮。”
张远江掏出一个墨玉牌子,突出来几块,借着月光可以看出是突出来的符文,色泽温润。
“本来也用不着你报答。”金怀刃毫不客气的接过令牌,“这牌子……你是雨霖庄的?”
金怀刃面露惊诧之色,张远江道:“正是。”
雨霖庄不但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还出历代武林盟主,叶横秋的师父就是某任庄主的弟子,不过后来出师了。多年在武林中树立的地位,不是一般门派或豪族可以比拟的。
金怀刃觉得有意思了,能有这黑字令牌的,定然是庄主近亲,可张远江竟连红叶教的袍子都人不出来,半点身手都没有。
他素来和这个门派没什么交集,隐约在某次盟会上见过庄主,说话如前齐的朝臣一般,拐弯抹角的,让人琢磨半天,不知如今换没换。
“这玩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金怀刃知道这令牌十分重要,寻思他张远江是不是脑子不大好,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转手送给别人,“拿好!”
金怀刃随手一掷。
张远江手一哆嗦,还是接住了,他却转手又给了对方,诚恳道:“我要这东西没有用,阁下还是收下吧。”
金怀刃心想,这人还挺轴,收着就收着吧,于是收了起来。
“对了,”金怀刃说道,“你好歹练练武,一个雨霖庄的,叫两个小姑娘追着打,多丢人。”
却见那张远江江摇摇头:“阁下,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