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特还在上一次的创痛中尚未恢复,又来了一只铁骑,仍旧是浑欲。
唐特探子报来,女人立刻带着孩子们躲到了闵南的瓦窑,男人们自发的拿起武器集结在关隘口的空地上,一字排开等待着浑欲的到来。这一次唐特殊死一搏。
正在这时,陈肖穿着一身黑袍也来到了队伍中央。
自打上次见识到这个羸弱的青年号令施法后,唐特人不在嘲笑,但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敢跟着前来,心中还是较为钦佩,但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有什么用!
陈肖走到唐特布的身边。天空很蓝,阳光毒辣,草地蒸腾而起的腥气与水汽旖旎绵长,远处的一片平川,蜿蜒曲折的几支河流。渐行渐近的一支骑兵,与其身后的河流的磷光混成一片,耀的睁不开眼。
唐特人不由的攥紧手中自制的长矛,就等待着曼拉宇的一声令下。
骑兵缓缓的前进,到了唐特人百米的地方停下,与唐特的蠢蠢欲动对峙着。许久,有人从马上下来,脱下头盔,抱在怀中。一头黑发系在身后,满脸胡须亦在下颚出打着结,脸色黝黑,带着几分讥讽之意,一步步的朝着蠢蠢欲动的唐特人走去。
“唐特寿,是唐特寿!”不知是谁说了一声,纷纷在仔细一瞧,确实是唐特寿。
唐特寿盯着父亲唐特谷,渐渐的走进,扬起头盔,画个大大的半圆轮到腹部顺势弯腰说道:“爸爸。”接着抬起头,依旧是冷冷的带着几分讥讽看着唐特谷,又看着唐特谷身后的唐特布,笑着说道:“害我好找,跑到这儿来了。”
唐特布看看身旁的陈肖,陈肖示意不要说话。
唐特谷问道:“你是浑欲的人?”
唐特寿笑着点头。
唐特谷又问道:“那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唐特寿继续笑着说:“我听说这儿有个不错的地方,特地过来看看,果然是我亲爱的爸爸,你还没有老嘛,又折腾到这个地方。”说着,指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还不错。”又指着唐特谷身后的人群嘲笑道:“你们怎么想的,跟着个老头子后头,好有出息啊。”说着哈哈的笑着。
唐特谷说:“轮不到你说,今天我在,你就别想过去。”
唐特寿笑着摇头:“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浑欲王想封你做御史,你可愿意。”边说边抬头示意。
这个人却是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却冷峻的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唐特谷对唐特寿的印象却还停留在那个还没有姓名的山坳里的小孩,关于模样也是模糊的,只记得手里拿根小木棍踉踉跄跄的边走边说着“打,打”的形象。当他回答那个山坳,妻子和人殉情,唐特寿当晚就带着唐特布离家出走,再次相见,看到儿子嘲讽的表情,他突然感到自己以及老了,已经不中用了,他想转身离开这个人群,躲开儿子眼神,躲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呆在那个自己费劲心力盖起的白房子里打水浇花,那该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可眼下,大儿子正在用冷冷的眼角看着他。
唐特谷的身后,是他从那个雪山缝隙里带出来的年轻人,他们也犹如自己的儿子,此刻正在屏住呼吸,磨刀霍霍的准备着应敌眼前的唐特寿,而唐特寿却是连正眼也不看。唐特谷知道自己不能退却,他即使感到乏力,也必须强撑着,犹如当他年轻的时候,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强撑到现在。想到这儿便往前走了两步,将长矛横在身前:“这儿叫唐特,现在还是我唐特谷说了算,你们来从我身上过去后,也还是唐特人说了算,就算唐特只剩下最后一人,它还只属于唐特。”
唐特谷大义凛然的样子,像极了以前从老人口中声声相传的那样。在唐特寿成长的过程中,父亲总是英雄的样子,就如同母亲说的那样,该是万丈光芒一般,但是父亲的回家,只是让母亲投入火坑,而父亲却依旧大言不惭的大放厥词。唐特寿心中的英雄形象崩塌了,他为喊出那几句爸爸感到羞耻,那一夜,他决定自己去当那个心中的英雄。
现在面前的那个男人又仿佛变回到了小时候老人口中说的那样的光芒万丈,只是双鬓已经斑白。唐特寿哈哈笑了,连着说了两句“唐特”,指着唐特布,眼睛却还盯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说完转身离去。
眼前依旧是毒辣的太阳在草地蒸腾而起的腥气与水汽,旖旎绵长,渐渐模糊。远处的一片平川,还有蜿蜒曲折的几支河流。渐行渐远的一支骑兵,与河流的磷光混成一片,耀的睁不开眼。
唐特人舒了一口气,随即感到了乏累。唐特谷尤甚,但他知道自己得支撑着。他转身缓缓地朝白房子的方向走去。等他走到白房子,还要激励唐特的年轻人。他们鼓起了精神,才能给唐特谷精神。
只是唐特谷脑海被自己的大儿子的笑容霸占着,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当白房子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看身后也停下的一个个身影,尚且能得到些许的安慰。他叫唐特布到跟前,问唐特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特布并不知道唐特寿说的是什么,对于过往发生过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
眼前,唐特谷满脸的疲倦。他想起了那个雪山间的无名无姓的部落,他没能寻到,但是他忘不掉。
陈肖一路上告诉唐特布该怎么应对唐特谷的问题。这几天他借着巫师之名,从不同的人口中大概了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关于唐特布后来如何,唐特人同样并不知道。
此刻,唐特布悲伤的低着头,再抬头双眼已红,哽噎道:“已经成为浑欲。”
唐特谷曾经预料有一天,那个小小的部落不是落入雪国,便是落到其他的国家,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会成为浑欲。传说浑欲搜刮了无数的部落去建设他那无边的城池,而对于反抗者,从来没有心慈手软。
唐特谷悲伤万分,他沉重的走到白房子,站在血碑前,看着一个个唐特的年轻人站到了面前,看着第一批流浪的人,还有第二批,第三批以及自动投靠的异乡人,站在他的跟前站,他们和唐特人的脸上有着相同的悲伤和害怕,他们睁着眼睛,抿着嘴唇,期待着唐特谷的嘴里说出一些话。
可是他们看到的是唐特谷的脸上流下了泪水。
妇女和孩童也从山间的石洞回到了白房子前,他们率先跟着唐特谷的泪水开始嘤嘤呜呜,接着男人们也开始无声的淌下眼泪。
唐特谷如同老人一般慈祥的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又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曼拉宇,曼拉宇也正冷冷的看着他。
唐特谷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了,他厉声说道:唐特和浑欲势不两立!
人群散去后,陈肖跟唐特谷说:“还有其他的办法。”
唐特布拉了拉陈肖的黑袍,小声的说道:“你不要命了?”
陈肖回头看着唐特布:“我们用得着怕死吗,你忘了咱两的身份?”
唐特布微微一笑,也说到:“唐特不用拼命,还有其它的办法。”
曼拉宇说浑欲不会拿外族人当人的,到时唐特人永生只是奴隶。
陈肖说:“与浑欲拼,唐特人会从人间蒸发,连名都不会留下。”
曼拉宇冷冷的道:“你若怕死,可以现在就走,唐特人是不会屈服的。”
陈肖冷笑道:“莽夫之勇。”
唐特谷看着陈肖,这个一身黑袍,只漏出个戴着眼镜的脸庞的,看起来神神道道的懦弱人,此刻却很坚定。唐特谷挠挠嘴唇的胡须,突然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
白房子只剩下唐特谷和陈肖。
唐特谷问道:“你为什么会和唐特布在一起?”
陈肖看着唐特谷,接着唐特谷的问题问道:“为什么我们被你们找到,为什么浑欲人接着来到了唐特,你想问这个问题,对吧?”
唐特谷面不改色,盯着陈肖表示默许。
陈肖没有回答,他只想知道:“唐特会不会投降,变成浑欲。”他很直接的问了唐特谷这个问题。
唐特谷冷冷的看着陈肖,说道:“我可以立即杀了你。”
陈肖也冷冷的回到:“但是你会给我两天时间。”他靠近唐特谷的耳边悄悄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唐特谷定睛看了看陈肖,转身出了白房子。
当夜,唐特布和陈肖骑着马奔着浑欲的营地走去。唐特谷叫来曼拉宇,吩咐他集结一支靠得住的队伍,埋伏在草丛。又叫来唐特特儿,让他赶紧集结一支对于,收拾辎重,带着妇女和孩童沿最南边的河流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