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红着眼,眼里却满是疑惑,不过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拒绝道:“不行!陈老爷说过的,少一钱都不收,娘亲一箱一箱亲手做好放满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素见清又扫了一眼男孩身后,八架大小不一的牛车簇拥着在一起,可却是没有看见任何一只家畜……
“那我买一些?”四目再次相对,只好换了种说法。
将男孩眼里的挣扎看在心里,素见清身子不动,只是向后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掌,突然唤道:“钱。”
声音不大,可这举动在看守的眼里倒是极为熟悉。因为那些来天味楼的名门贵人也常常这样一副理直气壮,挥金如土的模样……
看守也是混出来的事故人,在王掌柜出现一丝疑惑的时候就急忙将身上所有银子都掏出来,三步并作一步地给这个粗布麻衣的少年送去,其脸上满是卑微讨好之色,其意更是不言而喻。
一手满满的碎银子,他也不敢直接放到那张着的手掌上,而是悬着一丝距离,一脸小心翼翼地慢慢倾着让碎银子落去……
谁知一直没回头就伸着手要钱的少年,那伸着的手掌就忽然歪到一边,那一堆雪白的碎银子就像石子一样纷纷跌落在地上,四下滚动着布满一地……
这一下真是突如其来,看守连忙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碎银子……
“王掌柜?”
耳边又传来这句不久前的疑问,看守捡钱的动作就突然一滞,刚刚捡起的一颗碎银又从指间掉落出来。那张满是卑微讨好的脸上也是顿时一僵……
“钱?要多少?”王掌柜终于应着几步上前,看着捡钱的看守奇怪问着。
“太傅家六公子这事,你觉得多少合适就给多少。”素见清平淡得就像在菜场里买了一把菜叶一般。
可这话听在看守耳中却是心中立时掀起惊涛骇浪……
太傅可是位极人臣之尊,那六公子也是美名传遍內枢城,更在全天彩国都有所传闻!
然而在这个粗衣麻布的少年嘴里,竟似如面对一个菜贩子般差不到哪去……
看守突然就认命地低下了头,手中捡起的碎银却又全掉在了地上,只是这次再也没有见他去理会……
“这话说的。要是像国公马公子那样伺候好了。给你千两黄金又有何难?只是身上现在仅有这些……就先拿着,稍后再补上!”
王掌柜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钱袋鼓鼓的,解开钱袋口,露出了一锭锭的雪亮白银……
他用两指在银袋中一夹,夹出一张银票直接拍到那兀自伸着要钱的手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先前见那看守还蹲在那地上,听着素见清又说出这种言语。就算此时钱袋里的一锭银子就抵过那满地的碎银,可王掌柜还是更为稳妥的跳过一钱袋的银锭,选择直接给出一个更大的数额。
心里一方面是为了夺得些好感,一方面更是庆幸今天带着一笔大货款。
素见清看也不看手中的银票数额,收手就将钱票递给男孩……
男孩接过打开一看,立马就一脸惊慌的塞了回来,双眼慌张的转着,视线落在了别处……
瞥了一眼手中变作一团的银票。上面正露出三个虽然不全,但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文字——一千两!
看着眼前的男孩视线不断游移在一处,素见清知道他是在一直偷偷看那蹲着的看守……
早凭借脚步声判断出第一个过来的人并不是王掌柜。更是凭借着男孩眼里的倒影,清楚看着身后发生的一切。
本就不是在跟看守要钱,自然也就不会去接那些碎银子。
这就是素见清故意不接的原因。
不过男孩倒是从头到尾一直都看着守卫,直到碎银洒在地上,那双眼睛里最后留下的就是那一地的碎银子……
“上过学?”素见清突然问起。
“恩,娘亲说修院上不起,那就要去学堂认些字,读些书。”男孩迅速回答着却还是没转过头来。
“那你这些吃食怎么卖?”素见清看着专注的男孩觉得有些好笑。
“那些碎银子就够了,还有得找补。”男孩突然转头看着素问清,双眼似乎有光。
“把碎银都给他,然后帮忙把牛车也送回去,多的钱……”素见清站起来开始自顾自吩咐起来。
“不用不用,这些牛车卸货以后轻多了,比拉来的时候还轻松些。这些箱子牛车都是从街坊邻居那借的,我卸货以后,自己还能顺便整理后好拉回去还给大家。”
素见清的话语被男孩突然打断,男孩更是说得井井有条。
“那你和看守慢慢交接吧,这些我也不懂,王掌柜还有心急火燎的大事要办。我就先取一些尝尝,反正已经全买下了,价格你自己也有数。那我先走了!”说着话,素见清直接打开一个箱子,掀开那些干净的白布,一股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
身边突然就递过来一张油纸和一块竹片……
笑着从男孩手里接过这两样东西,没一会,素见清就举着一油纸的吃食转身进入后院,路过王掌柜时便顺手又将银票塞回给他。
王掌柜傻傻接过,直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王掌柜,快些吩咐看守抓紧收货,太傅家六公子还等着呢!”
这话语突然让王掌柜想起最开始的大事,便交代让赶紧收货就又几步赶上,重新拉着素见清急行起来……
“对了,多出来的钱明天再拿来给我!”
都已经被拉进楼中,素见清突然又高呼一句。
还蹲在地上的看守有些发懵,这峰回路转,翻天覆地的发展……怎么好像最后却有些隔应。
就像雷声轰隆隆的打了半天,最后天上飘起的只是一场毛毛细雨。
有些难以置信的掐了自己一下,生疼!
抬头四顾,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唯一陌生的就是一个男孩已经抱着一个破旧木箱站在身边,正静静看着他。
“哦?哦!搬进去吧,放在院里的空地上就行,之后我叫人出来接货。”看守看着男孩说。
男孩更是话音刚落就利落地搬进小门里……
就这样……?
看守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把碎银都捡好收起来,随后更是一起搬着形形色色的木箱。
这是收货的准流程,只是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帮着搬运了。
看守心里更是紧记素见清的吩咐,要把所有碎银都给男孩……
更是牢牢记着那回荡的最后一句话语……
不一会,所有吃食都已经卸下装在院内的器皿里。
看守将所有碎银都给了男孩,男孩作势要多退些钱给看守,被看守坚决拒绝……
最后还是看守又提醒男孩明天记得来退钱,两人这才被那扇小门阻隔起来……
关于那粗布麻衣的少年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不管男孩懂不懂其中的深意,反正他自己是完全清楚明白那言语中深含的警告之意!
……
在锅碗瓢盆,各类食材之中将一脸疑惑又夹杂着担忧的王掌柜赶出门外……
素见清看着案板边上的油纸,不由嘀咕着:“这太傅家六公子别的还不清楚,但是起码是很有口福,反正刚才水瓜也没吃饱,开个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