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好困。
一股深深的倦意让陈思死活睁不开眼睛。这种倦意带着强烈的舒适感,像周五工作了一整天后,躺在松软的沙发上。
这种感觉让陈思感到无比的放松,他觉得可以睡到第二天下午。
忽然,胸口传来一阵抽痛。
这种感觉来自身体内部,进而蔓延整个气管,由肺部而上到达喉咙,经由口腔而出化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美好的睡眠被突兀的打破,陈思整个人佝偻成一团,脸色随着咳嗽慢慢变红,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般,过了好一会才止住,摸了摸胸口只感觉一阵疼痛。
好端端的怎么会咳嗽这么严重?
是睡觉受凉了?
好渴,好想喝水。
睁开眼皮,视线一片模糊,用力揉了揉眼睛,陈思想找杯水喝。
记得柜子里应该还有半盒三九感冒灵,待会吃一包应该会好一点。
只是眼前所见的场景令他一愣——是一间诡异的病房。
之所以说是病房,是因为他的右手边有一个模样奇怪的输液瓶,大概是用了很久,外面满是红黑色的污渍,像是干燥了的粘稠血液。
散发恶臭的瓶身里装着深红色的液体,可能与外面的污渍同出一源。瓶上的标签纸也是脏乱破损,上面不知道写着什么。
这阴森的场景让陈思在咳嗽之余开始有些惊疑。
视线逐渐上移,输液瓶被固定在一个金属输液架下,并不像平常医院里的那种空心金属皮搭配着鲜艳塑料做成的输液架。
这架子造型很是复古,通体由实心金属构成,坚固牢实,架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顶上还挂着类似剪刀和镊子的器具。整体构造给人一种狰狞的美感,与其说是输液架,在阴森的夜色里更像一具火刑架。
这种吊瓶架应该能很好的缓解医患关系吧。
“嘀——”
一滴粘稠的液体从瓶架交接处落下,落入瓶中红色液体里。
这是在输血?
陈思整个人有点懵,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不安!
我这是在哪里?我不是在卧室里睡觉吗!!
面对周围难以言状的场景,一向心大的陈思这时也感到恐慌。
恐惧促使他坐起身来,想逃离眼前诡异的输液架,可他似乎动作过大,牵扯到了肺部,胸口又是一阵疼痛。手臂还未伸直,突然的疼痛就使他无力的倒下来,身体往后仰去。
咚——!
这该死的病床并没有扶手这种人性化的设计!陈思跌落了病床,背部狠狠撞击在地上,紧接着是他的屁股。
“啊,嗷,哈哈…疼疼疼。”
语无伦次的痛呼声不断从陈思口中发出。他在破烂的地板上缩成一团,紧紧咬着牙齿,鼻孔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闷哼。
过了好一会,才缓解了些,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陈思虚弱的打量这间阴森的病房。
最先注意到的是远处一扇门,门口两侧的墙壁上挂着铁皮吊灯,有些裂纹的灯罩内,微弱的火焰不断跳动着。还没等他吐槽这壁灯的风格,肺部又是一阵抽搐。
陈思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好像这样能帮他减轻一点痛苦。
“痛!好痛啊!”
“该死,这怎么回事,我在哪里….为什么我这么虚弱”
陈思痛苦的的思考着,可迟钝的大脑并不能给他提供答案,似乎是在适应新的主人。
一阵滚轮声从后方响起。
艰难的转过头,陈思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向他靠近,漆黑的夜色令人只看的清一点轮廓。
借着点光,勉强能辨识出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轮椅和吊水架是类似的艺术风格,野草般杂乱的胡须不仅表明了这人的岁数,也能看出他不修边幅的性格。
“你好,外乡人。”
老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这声音稍微给了陈思一点安慰,毕竟好歹是人不是鬼。可奇怪的是,老人所说的并不是汉语,他却能听懂。没来得及细想,病房中又是一阵咳嗽声。
沉默了好一会,缓过来的陈思才慢慢回道:
“你好,你能帮帮我吗,我好像生病了。”
说话时陈思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呼吸,生怕又刺激到气管。
“这里是医院吗…你能帮帮我吗?”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推着轮椅在靠近。
无声的黑暗中,陈思不断打量着老人和周围的场景,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地上的一块镜子碎片。
镜子里是一个金发褐瞳的西方人,坚毅的面孔带着点苍白与瘦削,似乎饱受病痛折磨。
看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样貌,和一身怪异的服装,陈思有点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穿越了吧?镜中人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表情也变得木然。
从初中就开始看小说的陈思当然明白这个状况,他也时常幻想过穿越到其他世界,成就一番宏图霸业。但是想归想,真正面临这种情况时陈思却难以接受,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没有被车撞,没有接触神秘的古物,家庭很美好,父母没有双亡,生活也算不错,刚毕业就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就穿越了?
疼痛的折磨和离开地球的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险些刺激到了肺部。
冷静,冷静。陈思小心的呼吸了几下。此刻他无比希望眼前的怪老头能给他答案。
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这是怎么回事….老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吗。”
老人低沉的笑了几声:
“你是追逐血疗而来的吧,年轻人”。
没有在意老头那乌鸦般的笑声,陈思的脑中充满了困惑。血疗?血疗是什么?这幅身体的主人是追逐血疗而来?
望着血迹斑斑的病床,还有输液瓶中的红色液体,陈思很快就明白了血疗的含义——输血。
他本能地想拒绝,输血怎么可能治疗疾病!这鬼地方根本就不靠谱!但寒冷的空气似乎刺激到了肺部,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诊疗室回荡。
感受着肺部的疼痛,陈思下意识的抓紧了金属床腿,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恢复了些冷静,他感觉到自己,或者说自己这副身体,恐怕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仿佛读懂了陈思眼神中的怀疑,老人很善解人意的低声解释道:“血疗…美妙的血液可以治愈所有的疾病,是神灵的馈赠。”
这话并不能让陈思放心,即使忽略掉老人说话时诡异的笑声,靠着二十一世纪地球人的常识他也知道,只有在大量失血的时候才需要输血,现在这个时候起码该给我输点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吧!
生理盐水,哈,生理盐水。天知道这里的医疗水平会不会有生理盐水。
想到这里,陈思有些绝望,摸了摸胸口,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准这个世界是魔法侧,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存在呢…没准…这老头所说的血疗真的能治好疾病呢?…更何况…活下去才有回到地球的希望。”
苦笑了一番,他侧起身,无力的说道:
“你…能够给我进行血疗吗…”。
老人划开了一根火柴,微弱的火焰从黑暗里诞生,就着这点光,老头点燃了轮椅把手上悬挂的煤油灯。
这下能亮一点了,陈思心想。
相比于白炽灯,这光芒微弱的跟蜡烛一样。但足够看清老人的样子。老人戴着有着富有特色的圆顶礼帽,高高的帽冠老旧不堪,帽檐向两边翘起,像恶魔的狞笑。遮盖眼眶的粗麻纱布陈旧污秽,上面还有着黑红的印迹。
“嗯…血疗,你来对地方了,亚楠是血疗之乡。”老人的笑容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血疗,美妙的的血疗,像你这样的外乡人该怎么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呢?”
说话间老人推着轮椅来到了病床前。
“简单,你只需要给自己来点亚楠之血”
老人拿起了连着输血瓶的针头,尖锐的针管在朦胧的夜里闪着寒星。
陈思小心翼翼的从地板上起来,扶着病床的边缘,缓缓地躺了下去。
强忍着心底的不适,陈思朝老人伸出了手臂。
“嗯哼。”
细长的针管扎入了静脉,陈思感受到一阵刺痛,这让他回忆起小时候打针时手忙脚乱的实习护士。
“现在我们开始输血了。”老人微笑着说道。
陈思点了点头,从这个视角看去,老人的眼神闪烁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兴奋,仿佛是看着即将屠宰的家畜,只是陈思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哦?难道你不担心吗?”
陈思很想用力的给他翻个白眼看。
冰冷的无名血液透过针管,沿着静脉,进入了陈思的身体,与他自身的血液交汇相融。
说来也怪,明明输液瓶里的血液是冰冷的,此时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这份暖和沿着毛细血管蔓延至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每一个细胞都品尝到了这份诡异而充实的美味,发出了来自生命本身的欢呼与喜悦。
刚想说些什么发表下感慨的陈思,眼前突然一阵模糊,一种无力感使得他想要睡去。昏沉的大脑也没办法再继续思考。
迷迷糊糊之间,陈思听到老人的声音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认为它只是个噩梦。”
没来得及细想,他合上了眼皮,昏厥了过去。
房间里回荡着老头饱含恶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