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告尽,清晨的熹光如往常一般抚摸着地平面。
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味,拨弄他的银发。银玉缓缓睁开眼,明眸纯净,面颊恢复了白玉般的色泽。
银玉起身,放眼四周。视线触及处,唯有海水蔚蓝胜天,浪花一卷一卷扑打在赤裸的小的可怜的土地上。除碧海云天外,什么都没有。
山呢?岛呢?人呢?
难道是失去意识后被转移过地方?
这一夜,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只见两个陷入地里足有五六厘米的脚印。
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银玉双腿麻软,毫无缓冲地跪在地上。前额径直压在地上,懊悔的泪肆意流下,在土地上印下零零星星的湿润。
他像个哭坏了的孩子,顽皮得把天通捅出个洞,此时孤零零地跪着乞求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
他哽咽着,泣不成声地对土地道歉。
重复过百遍,泪流下千滴。
他抬起头,随即一拳捶在胸口,狠狠地按下去,紧接着又是一拳,直到口中鲜血含不住,喷在地上。
“又一次、我竟然又一次、杀了人……杀的——”
他低沉地怒吼。
“全都是无辜的命啊!”
吐出几口血,苍白的唇泛着异样的鲜红。银玉面向苍天,眼睛睁着却黯淡无光,没有一点神采,什么都看不清。
隐隐的,有金色的日光落下。阳光暖融融的,让他忆起那个曾经拯救他于绝望中的人。
他说过:“世界不止一个,你却独一无二。不求你正而不邪、净而不染,只愿初心不改。”
这句话,早已成为他精神的寄托。
银玉喃喃唤道,声音沙哑得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师傅……若是你在,你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光芒抚过他的银发,驻留在他纯粹似冰晶的面孔上。
他自小与世无争,清心淡漠,心思如一掬清水;但他的双手鲜血淋淋,不知取过多少性命。
就在这时,中年人凌空飞掠,出现在他的身前。玄色长衣依旧,皂白皮靴上有隐隐龙纹。他负手而立,王霸之气重有千钧地袭来,英烈气概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堂堂正正。
“混沌之力,果然霸道。本王没有看错你。”
他的一声称赞落在心中满是死意的少年身上,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银玉抬起头,努力让视线清晰,上下打量一遍来人,面无表情地道:“陛下,幸亏您安然。”
“银玉,这一夜,你可有领悟?”男人目光灼灼地问。
银玉深吸口血腥味的气,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中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语气沉下:“若是毫无收获,这些岛民就白白牺牲了。”
银玉一怔,声音沙哑地问:“陛下……我、到底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几万?几十万?百万?不管多少,本王都不在乎。比起他们,你的力量要贵重得多。这次,本王看到了你的潜力,不得不说,你不愧是榜上有名之人,连本王都有些羡慕了。”
“几万?几十万?百万?……”
银玉随口重复着几个数量级,完全不理会中年人的称赞。
他看着木讷的银玉,道:“这次经历不能浪费,趁现在还有印象,回去多加琢磨,让四骑士助你巩固使用力量时的意识。如果还需要历练的机会,尽管说,本王不会吝惜。”
中年说得大度,可银玉的面孔如同覆上寒霜,没有一丝情绪。
中年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银玉,别责备自己。一个岛没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人承受丧失家人之痛,也不会有人为此找你打抱不平,过去便过去了。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才能,他们作为异大陆的居民,也会为你前赴后继地含笑九泉。但你若因为这件事萎靡不振,银玉,你对得起谁?”
银玉不禁惨笑。
含笑九泉?这理,真的可以这么讲吗?
不管屠杀的结局是不是陛下故意促成,真正杀人的,只有自己。
该被恨的,是漠视人命的皇室。
罪魁祸首,是皇室一员的银玉!
“空间平移”再用,两人转眼到了异大陆的码头。就在他们要走入空间通道之时,沉默许久的银玉终于开口。
“陛下,我想求您件事。”
“说。”中年目光一瞥。
“以后,请别让我一个人了。”
中年稍怔,然后似笑非笑:“给你找个女朋友?”
银玉的表情很难看,他颔首,声音清清冷冷:“不,我需要一个能当我的‘手铐’的人。”
中年男人手抵下颌,思索片刻:“是啊,你也该有个随从了。”
“陛下,请务必答应我。”银玉恳切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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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大陆皇室宫殿,主体建筑群横亘千里。
笔直的干道通向六棱八角宝塔,道路尽头即为皇宫主殿。主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裹上金煌,好一派金碧辉煌。阳光一打,它便化作地面光源,如灼人二目的巨型火球把百里之内照得通透,地面上没有任何角落能任何逃出它的金光四射。
大殿左右两侧各有九根足有十层楼高的巨柱,其上嵌七彩琉璃彩雕。光影一变,半透明的光泽便翻滚涌动。浮雕就像被锁在巨柱上的活物,下一刻即要纵身跃出,在半空延伸,化作天际万里长虹。
穿过主殿,气氛陡然一变。玉色反光的地面,银晃晃敞开的玉门,中央是白玉牌匾,上有三个让人几乎窒息的大字:“执法司”。
执法司占据不下百栋建筑,从最偏僻的“祭殿”到中心的“法殿”,每栋楼皆是摄人心魄的银白,羊脂美玉为匾、山纹云石铺地,多一缕颜色都要抹杀。
而就在法殿的正下方,大约是地下五层的深度,有一间被层层封锁的房间。
偌大的皇室家族,知道此处的不超过十人。
房间四壁空空,圆润而纯白,仿佛精心打磨过的白卵。房间内有一白色棺椁,棺盖中央是手掌大的金色椭圆。
棺椁旁,瘫坐着一名粉发少女。
她拿着手机,不停地翻着各种报道,手指动得越来越急。
“边境小岛离奇消失”,“三十万岛民人间蒸发”,“无一生还”,“有人称收到在岛人员的口述遗言”,“有图片资料证明岛上曾漫天飞雪”,“孤岛的沉默——皇室回应”,“岛内居民过于封闭,缺乏基本常识,有可能是自取灭亡”……
每条叙述都让菲娅的脑中一声爆响,耳鸣化作尖啸,夹杂着岛民们绝望的哭喊。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双眼模糊,眼中盈满泪水,一眨眼,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来。
一个个亲切的面孔从眼前略过,他们的脸如此清晰,表情越是真实就越让她痛苦万分。她的嘴唇颤动着,不由自主地念着他们的名姓,从管家到玩伴,从熟悉的邻里到淳朴的岛上居民……
他们都不在了。
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骗人的吧?
菲娅五指一松,手机“咣”地砸在地上。
“小玲,对不起……姐姐不辞而别。”
“管家爷爷,对不起……我应该把你带在身边。”
“我……我真,该死……”
她就这么愣愣地自言自语,也不擦泪,也不移动,成了一摊湿漉漉的泪人。
忽然,房间大门响动,一个身形瘦削,眼神阴沉的男人走进来。他尖瘦的脸本就与笑容不兼容,此刻看到菲娅颓废的模样,他的表情凶厉如瘟神。
“你知道了?”中年人沉声道。
“是的……”菲娅一动不动地应道。
“感觉如何?”他问。
“我也该死。只有我逃得一劫,不公平。”菲娅眼中死气弥漫。
“公平?你以为这一切是巧合?”中年人冷笑,他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她,似有意似无意地道,“银玉失败了,我就说这个办法不行。”
不听则以,听到这话,菲娅猛地转脸。
一眼看见大祭司阴沉得可怕的脸孔,可她半点都不怕,劈头盖脸地问。
“你说——凶手是银玉?!”
这话是吼出来的。
“他是有六级‘混沌之力’的小子,一夜之间抹去个岛,岂不是易如反掌?”
大祭司故意没有提及带银玉去那里的陛下。
“此话当真?”
菲娅的眼神变得锐利,眼白布满血丝。
“我骗你?”大祭司冷笑,“银玉跟了我十年,可我还是管不了他。现在他自由了啊,自由了,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菲娅信了,大祭司的确没有理由骗她。
“银玉,银玉……银玉!”
她的脑中浮现出那眉目清雅的少年,可心中只有恨。
菲娅潮湿的眸子中流溢出不可遏制的杀意。
她平生第一次想杀人,就用她这双手,亲自了断他的轮回。
“你想报仇吗?”大祭司适时地问。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此仇、必报。”
菲娅说着,手指用力到竟把手机捏变形了,屏幕“嘎吱”一声裂开。
大祭司无波无澜地瞥着菲娅,趁机塞过去一句话。
“就你这样,凭什么报仇?”
“大祭司,帮我!”
菲娅兀地站起,双眼血红地紧紧盯着他。眼前面容凶厉的男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大祭司扬了扬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菲娅殿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假如成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只要让我有力量报仇,别说是一个约定——我把命给你都无所谓!”
话音刚落,菲娅转身,胳膊抬起,竟一手掀开了那个白棺。她看也不看里面是什么,不顾一切地徒手按上去。
这一刻,没有什么再让她犹豫!
骤然间,破皮断筋的刺痛袭来,仿佛锥子把她的手心穿透,痛感沿着掌根爬上小臂,直达肩头。似乎有密密麻麻地针头从各个方向不同深浅地穿刺她的皮肤,指缝、内肘、腋下,那些最软最敏感的地方一处不放过。
过去的两天,她连这关都过不了,不是下意识若触电般缩回手,就是痛得冷汗直冒,然后晕倒。可这次,心之痛战胜肉体,菲娅全身剧颤但如木桩般死活不挪动。
数秒过后,最初的痛变得麻木,紧接着一股拉力紧紧捉住她的手掌。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吸力,不仅黏住她的手,更引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向棺椁内部流动,拉扯她的思想冲出脑域,甚至要把魂魄也从身体里抽出。
菲娅硬是强忍着不撤手,可身体先一步不堪重负,她只觉胸口闷声崩响,嗓中又咸又热,一口血涌入口中。
她死死含着那股腥甜,血不能吐,一旦出口,她就再也站不住了。
瞧见菲娅在被刺激后一下子变了个人,有了决绝和骨气,大祭司常年阴沉的脸上露出冷森的笑容。他手疾眼快地闪到她身后,枯槁的手掌直接压上她的头顶。手一落,菲娅顿时觉得有个力量在把自己往棺外拉扯,口中的血也被她用力咽下去。
然而反向拉力只带来片刻的轻松,几秒后,一拉一拽两股大力争执不下,变成了撕扯她身体的拉锯战。原本来自棺材的拉力是将她的灵魂与肉体生生剥离,现在成了灵魂被撕成两半,被两股强势瓜分。
这种痛苦她从来没有承受过,甚至从未想象分毫。身体的疼与精神的痛叠加翻倍,她觉得头要炸开了,膨胀感从脑中冲出,耳膜刺得几乎破裂。
要不是一心念着报仇,逼迫自己保持清醒,菲娅早就晕厥过去。
“菲娅,我们两个加起来还处于下风,这样不行。”
耳边传来大祭司沙哑而急切的嗓音:“你听着,你要化被动为主动,抱着必死的心把容器拉到你的体内。实话告诉你,它会瞬间把你撑爆,你的身子会爆炸。但这没关系,只要你有了这个容器,肉体复原只用一时三刻,毫不足惜。”
“好。”
菲娅简短答道,不做多想。
大祭司还不放心,又道:“你只有一心向死才能得到它。如果你有一丁点怀疑,我们两个就得一起死,而你到死都是皇室的废物。能否改命,在此一举。”
菲娅的嘴角已被生生撕裂,血肉翻卷,内部暴露在外。她啖着自己的血浆,留下绝口之言。
“现在的死便是生,以后,我才能复仇。”
语毕,菲娅的肉体转来难以言喻的剧痛。
她没有看到,她也根本回不了头。背后大祭司的脸色此时苍白得可怕,他的手掌变得愈加僵硬。青筋在他薄薄的皮肤下如蛇般蠕动,他钢刀般的指尖一勾,清癯干瘦的五指陷入她的后背,嵌在她的脊椎左右。鲜血染红他惨白的手背,犹如青铜上泼满祭品的鲜血。
疼痛从不同位置同时传来,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就像把活生生的一个人拧成钩子,只为去勾出让所有人都向往的宝藏。
关节脱出,骨头被拧断,骨茬穿出皮肉,森森暴露在外。她满脸是血,眼中血红,她觉得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也不悲伤、也不可惜,怎么毁灭都好,怎样都无所谓。
——我,只要那力量。
给我过来啊!
归我所有吧!
管家爷爷,你恨我也罢,我要做一名真正的皇室了,再不是被遗弃在孤岛上的皇女。
小玲妹妹,我知道你是个二级上的能力者,愿转世再遇。幸好你不会再记得我,因为我已不是原来的我。或许,我的手也会沾满鲜血。
父皇,我是皇室百年一遇的废物。但有了这容器,您是不是就会用看银玉的目光,正眼瞧我一次?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您乐得接纳我的力量,便等于乐意重新纳我入你的心,作为父亲。
还有……我的骑士。你对我不离不弃,你是我的依靠。你会如一对待崭新的我,对吧?如此——
我便能和你出双入对,我们的恋情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菲娅在心里一声声念着,身体在嘶力竭地痛着,满口的鲜血全部喷在棺椁上。
下一刻,她被生生撕成两半。
她的头连接半个上身扑入棺中,大祭司抓住另半个肉体飞出,一脑袋撞在墙上,被血泼了满脸满身。
菲娅的世界终于陷入死寂。
可是她仍能看到什么,甚至有感官。
这个感觉很奇怪,像是失重,如一脚踩空,坠入没有方向的空间,任凭身子晃来晃去,连速度都无法感知。
左闯闯,右荡荡,四周是深蓝色的空间,没有边际,也没有任何光点。她能看到四周,大概是因为自己散发出的薄薄微光。
游荡了很久,她停下来细细琢磨。
肉体没了,她是三级上能力者也无法进入通道,所以此时她的精神正附着在容器上。
不过这究竟是哪里?
她的容器如一颗小小的珍珠,正无助地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中,飘飘荡荡。
正犹豫时,暗蓝的空间中搅起了漩涡。初始时只是荡起波澜,继而扩大,很快变成了漏斗形状的漩涡,一成型便以它为中心,时空疯狂地搅动。
菲娅这懵头转向的微光被忽得卷了进去。
她只是个萤火虫般的小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一头栽入漩涡中,晃晃荡荡,倒是半点都不痛。
她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得苦涩。
身体扔了就扔了,连容器也不放过吗?
落入漩涡后,她发现周围反而一点点敞亮。这个过程很慢,她却看得目不转睛。
深蓝色变为藏蓝,慢慢明亮,化作湖蓝,再多些光,演变成宝石蓝,继续被打亮,蓝色出现了光泽,最终,停止在一片湛蓝。
那是有光的蔚蓝,却比光明更加耀眼。
她目瞪口呆,甚至忘记此时应该狂喜才对。
难道,这便是……
棺椁外,大祭司一手抛开半个惨不忍睹的尸体,径直冲到棺椁旁边,毫无顾忌地拨开菲娅的尸身,探身看去。
这一瞧,他狼狈不堪的面目上倏忽容光焕发,眼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满足。
“啊,我最杰出的作品,诞生了。”
“哈哈哈……哈哈!”
大祭司后撤两步,不由自主地狂笑,笑声在屋中一圈圈回荡。他笑得越来越浮夸,肆无忌惮地咧开几年没张大的嘴,变着声音地张狂爆暴笑。持续了几分钟,连他自己都觉得凄厉难以入耳,这才安静下来。
他长出口气,表情阴郁而古怪,背着双手在巴掌大的小房间里缓缓踱步。
“杰弗帝啊,我遵血祭,你从神契,我一辈子都低你一头。但唯有这次,你输了,我赢了。”
他彻悟般发出一连串感叹。
“可笑啊,真可笑,可笑至极。我为你而赢,把你的女儿变成另一个人;你继承了我的失败,我的养子却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大祭司恢复了淡漠,呼吸声被压得耳不可闻,唯听到菲娅的血从光滑的棺材盖上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那里只有半个身体,躺在空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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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四方大陆正是落日时分。
北方学院的高塔上,会长兴冲冲地展示他堆叠拼装的石碑余料。十个有镂空的长方体竟被他做成了个一人高的鲁班锁,在余晖中,如墨的玉石表面泛着莹莹的黑色光泽。
雪集看过了,眼神轻闪,眼角微微上扬,露出欣然的表情。可见他对会长的一番巧思很是认可。
会长双手抱胸,抓紧时间欣赏雪集来之不及的满足面孔。
他喜滋滋地道:“小集啊,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切开这东西的?金刚刀、电锯、钻头,这些普通人的玩意儿我都试了,白白浪费了我的钱啊。要不是我和暮川汐搭档,把这东西从微结构上拆了,我就只能把他摞成一堆积木摆着了呢。瞧瞧现在多漂亮,结构稳定、设计精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完全符合我会长办公室的气魄呢!赶紧夸我一下吧!两下也可以啊!”
谁知雪集露出奇怪的眼神:“积木不好吗?如果你想,还可以隔一段时间换个摆设方式。”
这话问得,让会长觉得他一百小时的苦工、七次濒临死亡边缘,都打了水漂。
会长嘴角一抽:“你啊……审美没问题吗?”
雪集背负双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白衣少年翩然而立,漫天余晖落在他身上也变得黯淡,金色萦绕的圣洁余晖更添了几分华美。那精雕细琢的石雕被他的光彩埋没,乖乖地做了陪衬。
会长粗粗地喘了口气,索性背过头,愤愤道:“拜拜吧。”
雪集看他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柔声道:“辛苦了。想必雕琢过程让你能更好地掌握能流的使用吧?”
会长笑了笑,道:“是啊,这才是你把它给我的目的吧,我怎能懈怠呢?”
“果然没看错你。”
雪集轻轻道,似是在对自己说的。
会长像是受到莫大的夸奖,吃过蜜糖般转过头,漆黑的眸中有光点星星闪闪。
“哈哈,必须的呀!”
雪集微微勾了下嘴角,便准备离去。
然而转身之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走路向来没有声音,一方面因为他的周围总有一层飘雪把他和外界隔开,不会摩擦地面;另一方面他走路时会习惯性地加入少许空间扭曲以达到“一步十丈”的效果,并非借助地面的静摩擦力。
可此时,他竟一脚踩在地面上,“嗒”地一响,就像刚要动用能力时被生硬地压住。
会长随口问:“小集啊,怎么了呢?踩石头了?”
雪集侧脸看向窗外,平静的面孔如罩寒霜,冷意如寒冬飘雪般蜂拥。
会长不禁打个寒战,他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带上肃意。他没有再问,默默注视雪集的一举一动,试图读出他的心思。
让雪集突然停下的,是来自极远方的空间震动。
对旁人来说,能量造成的空间扭曲是难以观测的,甚至说,想要设计个实验来证明空间发生扭曲都不是易事。更何况这股波动在跨越半个地球后,幅度已削弱无几,连仪器都很难检测。
可雪集不同,空间通过微弱的震颤在对他诉说什么,他甚至能察觉到气体分子以偏离的转动态回应力量波动,从中他能依稀算出空间震动的频率。
雪集的神情变得极其严肃,纯粹的碧眸中闪过如同剑光般光华闪耀却咄咄逼人的寒意。他身旁洋洋洒洒的冰晶一时全部停滞在半空,仿佛时间都凝固。
会长从未见他如此,不禁担心起来,漆黑的双眉忧心忡忡地拧在一起,几乎绞出花结。
许久,雪集才回过头。
会长第一次见他如此忧心忡忡,几乎可以用惶然不知所措来形容。
会长小心地问:“莫非是异大陆?”
雪集深深吸气,空气中沁着的冷意让他的心情勉强平复。
他缓缓道:“对,第二个七级能力者诞生了。”
会长心神巨震,嘴长得老大,却哑口无言。
如今,四方大陆的顶层是六级能力者,共计五位。
而七级能力者在异大陆出现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平安盛世,已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