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冲击波让蓝凌何清醒过来,冷风吹散卡文遗留的温度,连带着模糊了她险些受辱的噩梦。
蓝凌何打量着这从天而降保住自己清白的少年。
他倚空站立,踏风而行,身子被黑色披风笼着,风度翩翩同时冷意逼人。少年从半空临近,宽大的黑帽遮住脸孔,又被夜色侵染成一片朦胧。
“你是意念控物的拥有者,可对?”
山风将他的话吹拂得迷离,入蓝凌何耳中,她不禁微愣。
这个嗓音,怎么十分耳熟。
她凝神注视他,答道:“是我。”
他道:“很好。”
少年平稳落地,站姿笔直,披风勾出修长的体型轮廓。适才不冷不热地口吻瞬间转为冷傲,杀气凛然。
“意念控物,我此来便是取你性命。”
说罢,他举起胳膊,掌心逐渐跳跃出凌厉的电火花,霹雳声声炸响。
电!
蓝凌何身躯一颤,心头兀得焦躁不安。
电光处空气炙热,与周遭的冷气对流,来自四面八方的山风纷纷往他身上涌。少年头顶宽大的黑帽被掀起,他的面目暴露在蓝凌何眼中。
蓝凌何游走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她瞬间忘记呼吸。
眉宇间的清俊若崇山峻岭让人沉醉,刀刻般的轮廓划出坚毅有棱角的阴影,俊美的风姿似乎跳脱出世界俗尘,一如神的风范。琥珀色的短发随风涤荡,黑色的眸焕发深邃慑人的气魄,将人心紧紧牵系,似乎再也跳不出也不想跳出这注视。
蓝凌何的心脏如同被电击般猛缩。
“不……不可能……”
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于是用力眨眼,眼皮使劲在眸子上刷过几遍,再次睁开。
依旧如此。
他和暮川汐——
竟一般无二!
而且他也用电!
不仅如此——
这世上真的存在六级的物质控制者!
太多的不可思议轰得她脑中尽是空白。
电火银白的辉芒宛如落入深林的恒星,映照得四周忽明忽暗。少年的面目森然冷淡,瞳孔里仿若两个云雾缥缈的深渊,尽头是无声翻滚的仇海。
他眯起眼睛,凛然问话:“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蓝凌何被束缚在巨大的冰壁上,四肢和脖颈上五道银环将她紧紧铐在冰壁一侧。她奋力挣扎,白色锁链在她白皙的四肢上恶狠狠地啃出红印子,由红发紫。
她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是谁!回答我!”
少年微微抿唇,嘴角牵起讽意。
“有必要和你解释吗?你马上便是尸体了。”
“当然有必要啊!”她顿时喊回去,语气坚决得完全不像是个阶下囚,“你和我朝夕相处的人长的一模一样,我、我必须要知道啊!”
他一顿。
时间很多,蓝凌何又插翅难逃。他想了想,说予蓝凌何并非不可,况且他内心对这一世的意念控物还是颇有些兴趣的。
虽然这是个需要长篇大论的故事。
他寻思一番,决定给她略述道来。
“六百年前,异大陆的皇帝名为优兰帝,造物主是他的三女儿,原名为蓝祈娅。当年的第一骑士是三皇女的婚约者,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她十八岁时,优兰帝为二人正式举办订婚仪式。是日,举国同欢,十亿人共庆此盛世,但庆典刚刚开始,便来了两个砸场子的不速之客。”
少年声音平静,他手中的电火始终燃着,偶尔发出“啪啦”的刺响。
“那二人到来,一个把三皇女掳走,另一人把花费半年之功筹备的宴会场顷刻间砸成废墟。之后,蓝祈娅便音信皆无。两年后,在地球的另一面,凭空出现新的大陆板块,便是你们所在的四方大陆。而蓝祈娅在之后的某日找到第一骑士,请他与之一起建立四方学院。故人见面,却是为说服他叛国,第一骑士怎会答应?他想把她留在异大陆,但蓝祈娅在空间控制上的造诣,是当时的能力者连想都不敢想的。她离开后,第一骑士事不宜迟地把三皇女的回归之事通报优兰帝,顺便告诉优兰帝他的猜测——造物主两年间从七级晋级为八级。”
听闻“八级”二字,蓝凌何猝然瞪大了眼睛。她早该猜到,但亲耳听见时,带来的冲击依旧几乎把胸膛撞出个洞。
“第一骑士忠心耿耿,将会面之经过如实禀告,却不料这为自己招来祸事。优兰帝当即把三皇女叛国之罪连带到第一骑士身上。而他也心甘领罪,谁让他对自己的未婚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被关押入祭殿,而祭殿有绝对的能量封锁,与世隔绝,蓝祈娅无可能再与之相见。优兰帝以为这样便能关住第一骑士,但就在他集结其余九名骑士商量后续之事时,砸了婚宴的二人再次出现。”
少年面带愠色,语气森冷中夹杂着唏嘘。
“此二人当真不同凡响,竟勠力将祭殿的入口砸开。祭殿的建筑中融有数十位能力者的力量,其中单是五级的‘无效化’就被叠加了十层。有后人评估过究竟要怎样的巨力才能将其损坏,答案是:出拳者的力量足够把一座山峰捏成指头大小。优兰帝当即带九位骑士相抗二人,以十敌二,总算是拼个势均力敌。可来的不止二人,正值他们交锋,蓝祁娅蓦然现身祭殿内部。她不知和第一骑士说了些什么,最后竟将他说动,第一骑士与她一起走出祭殿。”
少年目视手中焰火,眼神寒芒闪烁。
“二人一出便遇到前来助战之人,也是当时异大陆战力至高之人,二殿下雷雯。蓝祁娅敌不过兄长,决计用空间之力强行带走第一骑士。但五级的‘无效化’继而到场,让她无法转移。眼看蓝祁娅被雷雯打得能量耗尽,他的最后一击她根本扛不住。第一骑士为保她不惜对雷雯出手,损了半条命只为缠住雷雯。”
说到此处,少年面上冷笑。无数讥讽与不甘一闪而过,被他磨平,但平静之下的心潮亦止不住地疯狂翻涌。
“忠实于皇室二十余年,却为了女人对殿下大打出手,第一骑士的所有英名毁于一旦。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蓝祁娅却自己跑了。”
蓝凌何喉咙干涩,嗓中发苦,她轻声问:“那他的下场如何?”
“问得好!”
少年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白色的电光原本如两个小小的蒲公英攒在他的瞳孔中,随着他的恨意释放,五指猛地攥紧,蒲公英瞬间爆得四散纷飞。
“优兰帝的能力是‘灵魂烙印’,能让签订契约之人转世依旧汇入皇室家族。可他本身是个六级上能力者,而第一骑士是七级之人。于是优兰帝将其灵魂二八划分,生生扯成两半,强者入皇室,弱者便随便放逐,任其转世。而分割灵魂说得轻巧——”
他的语气嘲讽而冰寒,可刺在蓝凌何耳中却如滚烫的锥子。
“第一骑士被放干血液,让生命力降到最低。同时饱受精神折磨,使得容器濒临破碎。他五感尽失、整个人只剩下皮囊包着容器,喘着半口气。他被抽出灵魂,就像用尖细的钩子把表皮一寸寸勾起,将筋骨剥离,最后划得体无完肤,凌迟而亡。”
少年话到此处,不禁放声惨笑,笑声就着山风回荡,凄厉得让蓝凌何浑身痉挛。
“说来讽刺,第一骑士的一生连被记入正史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血祭祀把他的过往记下并秘密保存,他的永远都会背负叛徒之名。而蓝祈娅在四方大陆忙着建学院,她与其皇室的身份一刀两断,从此以‘造物主’的身份示人。直到得知骑士的死讯,她啊——”
他的表情愈发森然,冷笑在死气沉沉的秋夜中回荡,蓝凌何几乎能嗅到他的悲愤、他淬了冰的怒火中烧。
“造物主无耻地打着为第一骑士报仇的名号,在异大陆屠杀数万能力者!她带着另外两个八级能力者,还跟着个七级上的小不点,几乎所有能转世的都被她杀了个遍!最终逼得优兰帝身亡,他的能力被灌注到祭殿之中,故此祭殿变成了缔结‘灵魂烙印’的宝地。”
少年自嘲不已地喟叹,终于回归蓝凌何的问题。
“而你问我是谁?”
他掌心再次亮起光团,璀璨翻滚如光的星尘,霹雳声声扎耳。
“我就是那十分之八灵魂的转世,而你口中与我一般之人,想必就是那十分之二吧。”
话音落,蓝凌何沉默,一时无言以对。
泪水悄悄从眼角沁出,打湿睫毛。
少年瞥过她的泪花,淡淡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作何观感?”
蓝凌何本就半日未饮水,加之泪涌,口齿更加干燥,喑哑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剑眉竖起,眼神凌厉,登时怒撞心头。
“我是骑士,话既然出口便无半点虚言!我本是电磁的集大成者,生而六级。可因为灵魂不全,我此生再难入七级!”
蓝凌何垂着眼帘,不敢和他对视。四肢被禁锢的她根本无法动弹。冰壁幽蓝,火红长裙在半空飘舞,衬得她清丽若出水芙蓉,却脆弱得一个大喘气便能让其凋零。
少年半眯起眼,寒光摄人,冷淡道:“你无话可说了。”
他耗费口舌说出这么多,就是想听这一世的意念控物说句公道话。
犹记当年,他跑到地下书室,在逼仄的角隅中翻出六百年前的野史记载。
这些文字搅得他的腹中翻江倒海,口内腥味阵阵。
六百年前的第一骑士被烙上叛徒的罪名,被利爪撕成两半,就为了蓝祈娅虚无缥缈的情意。
值得吗?
他恨,恨那女人在骑士最痛苦之时装聋作哑地躲在四方大陆!
他更恨,因为三皇女有婚约在身,却背地结识了两个八级能力者!
骑士的灵魂一刀两断。
她终把自己交付旁人。
他恨之入骨!
而面前的,是她真正的转世。
蓝凌何缄口许久,这才转过脸,正声道:“若我有这个权利,我愿意替造物主向你赔罪。”
少年扭过头去,不屑地一声冷哼。
蓝凌何神色坚定,话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但造物主的作为没有错。我敬她,希望成为她那般的四方大陆的中流砥柱。”
少年的眸光顿时杀意泛滥。
蓝凌何对此视若无睹,她的语气忽而一松,缓声道:“但我和造物主,实在不同啊。”
他侧过脸,听她说下去。
“你的另一半,他叫暮川汐,是我真心喜欢、悉心对待之人。我和他相遇,喜欢上他,但最初的我远远不及他。我诉诸卑微的情意,把失落当作主食顿顿吃下,只为尝到偶尔的甜头。我努力了五年,把我青春最重要的时光用于挣扎,终于修成正果,付出的得到他的回应。这十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少年睥着她红润的面颊和双唇,半眯黑眸,心道:在这种场合还能沉浸于儿女情长,不知是戏精还代入感太强。
蓝凌何面色略显苍白,但她的眼眸渐渐腾出艳丽,如蔚蓝的波纹跌宕翻卷。
“是他的存在,让我在最艰难的时候看到希望。他的青睐,让我好了伤疤忘了疼地一次次失败,越挫越勇。他为我死过,而我与人交易用记忆换得他的重生。或许在你眼中,这都是不足为道的小打小闹,但于我而言,这是命中的里程碑。”
她泪光闪闪地诉说,每句都是掏心的肺腑之言。
“我喜欢他,喜欢得若是他走开半点,我都难过地死去活来。我依恋他,每次他表情多了些小褶子,我都反思好久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我想他想得紧,变着法子诓他说也他想我。我真是无药可救,若我能为他当下身前剑,哪怕被穿透,也期待着听到他在情之所至时说出的真心话……”
少年眉头微蹙,他手中光团忽得胀大,闪出不平静的明光。
蓝凌何正声,透彻的眸在电光的映衬下明媚得耀眼。
“不管何时何地,我会为他受伤、为他付出代价,会拼了命地保护他。不管我在‘意念控物’这条路上能走得多远,我始终渴求着他的认可。”
蓝凌何不觉莞尔。
“我始终主动地去喜欢,而我喜欢的人,我便努力取悦他。这一世,这个人便是暮川汐。而他——”
她的明眸在夜空中绚丽如星斗,她的笑容在强弱悬殊的绝地中美得动人心魄。
“就是你,对吗?”
少年眸光深邃,下意识攥住拳头,将电光“刺啦”地握入掌心。青烟透过五指指缝冒出,在半空飘飘摇摇。
他眉宇间的戾气若炊烟般散去大半,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寒光,而是内心天人交战时兵器相触的火花。
皇室正史称造物主为:“皇室叛徒,冷血狂徒。”
旁门野史记载她为:“冷艳卓越,屠戮若飞刃折花。”
都说转世之人会多少与前世有些相像,可这一世的蓝凌何——
为何如此不同?
如此心心念念着另一个自己。
竟让他涌出些满足感。
他眼光微动,被仇恨缠得紧实的心出现少许松口。
爱到尽头便成恨,第一骑士为了蓝祈娅背叛骑士道义,魂死人手,被天下唾弃。
但起因是爱啊!
当然,还有蓝祁娅当世难以实现,遂留给转世的爱。
原来如此。
少年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蓝凌何有些发蒙。
自己说的话直白无比,需要去明白吗?
而且她从未见过暮川汐那宠辱不惊的脸作出如此疯癫之态,此刻在他身上看到,倒有些新奇。
蓝凌何迟疑道:“你明白……什么了?”
少年的神色陡然转肃。
“造物主的愧疚随她转世,六百年前第一骑士的那惨败的恋情,总算有了令人欣慰的结局。”
蓝凌何猛然闪过一个霹雳。她情不自禁地挣扎了两下,脖颈前伸,大声喝问:“你什么意思!”
少年平静而肯定地道:“造物主的面目被继承,她的心思交付你来延续,又何尝不能呢?”
蓝凌何顿觉五雷轰顶,眸子瞪大,视线动荡而模糊。
她想起赤夜的话。
“那暮川汐是谁的转世,你知道吗?”
“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心甘情愿地对他好?他到底哪里好?你这么喜欢他的原因,真的想清楚过吗?”
这便是答案!
蓝凌何惊得彻彻底底。
似乎脑中有什么碎了……
把所有“真实”,化作随风而逝的残片。
她好想哭、好像尖叫!
造物主,前世的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什么?
我对暮川汐的感情是否你早已安排好?
我的刻骨铭心不过是你愧疚的产物?
难道我的心是被你书写好的?
难道我的今生是你的赎罪?
巨大的痛苦袭来,仿佛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她眼中的蓝芒忽而盛大,一时充斥着星海般的浩瀚湛蓝,包罗万象的梦幻绽放而出壮美的浩荡。
随着力量的快速积攒,她的周身波动四逸,冰壁出现裂纹,“吱吱”的崩裂声不断响起。
“嘭!”
她脖颈上的白链应声而断,炸为薄雾般的晶碎。
不远处急急奔来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壮硕一纤细。
就在冰壁狂震之际,泷零将右手摁在蓝凌何的肩头。斯加尔紧随其后,毫不讲究怜香惜玉地把手按在蓝凌何的头上,那粗得和腿似的胳膊玩命地向下按。
蓝凌何只觉力量不受控制被虹吸抽提,全身如同被数百虫蚁一边麻醉一边吸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可吸到肺中的都是轻薄的氮气,身体越来越缺氧。
她再无力挣扎,只能睁大眼睛,不依不饶地望着不远处的人,眸中的蔚蓝逐渐变浅,留下微弱的影,摇曳如风中孤烛。
而那少年就静静地伫立着,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和暮川汐,真的一模一样。
她的眼帘簌簌地往下掉,视界越来越小。心情变得淡漠,希望化为泡影。
终再度陷入昏迷。
她的最后一念——
似饮悲中泪,如啖心头肉。
唯有心痛……
令人窒息的痛。
斯加尔那糙如砂纸的手掌这才拿开,他对着泷零一竖拇指,咧嘴笑道:“你把她压得死死的,我抢她的力量贼得劲儿!”
泷零抹了下额角的汗珠,没正眼瞧他的糙汉样子。他前走几步,径直来到少年面前,强作笑颜:“你怎么来了,第一骑士。”
斯加尔这才想起还有人在看着他,赶忙哈着腰快步上前,鞠躬道:“枢纭玖大人!”
这少年便是当今的第一骑士,枢纭玖。
“斯加尔,你的‘掠夺’速度的确有长进。”
斯加尔憨笑着,随口奉承道:“哪里哪里,都是您的功劳。”
枢纭玖声音一滞:“我何时让你勤加提升速度了?”
斯加尔笑容干巴巴的:“诶,我怎么记得有呢?”
枢纭玖嘴角轻挑:“你到说说,我还嘱咐过你什么?”
斯加尔脸上肌肉横七竖八地抽搐,他清楚记得枢纭玖上次留下的话是:“你脑容量不够,自己去补。”
但斯加尔吃遍山珍海味,全长成了肌肉。
他不得不虎背熊腰勾着,粗嗓子收拢,口齿不清地打着哈哈:“枢大人,我该补补哈。”
泷零翻了翻眼睛,他于是对枢纭玖道:“您来这里是——”
枢纭玖右手抵住下颚,眼神淡然地瞥着蓝凌何,道:“四殿下要我拿取她的性命。”
斯加尔用手掌蹭着短发,心直口快地道:“不是之前还说要活口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啊!”
泷零狠狠瞪他一眼。
口无遮拦地说四殿下的坏话,命不想要了!
斯加尔旋即闭嘴,宽阔的前额上汗点子如雨急下。
枢纭玖倒是没太介意,问:“斯加尔,现在她的力量还剩多少?”
斯加尔余惊未消,梗着舌头道:“大大、大概三级。”
枢纭玖陷入沉思。
若是刚来那会儿,他当即就会下手夺她性命。可正因为他没事找事,把六百年前的往事讲述一遍,蓝凌何继而倾吐心声,他不想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
枢纭玖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墨染般的黑眉微微蹙着,眉心隐约隆起。
泷零以为枢纭玖觉得三级的能量剩余还是太多,于是道:“枢大人,若是让泷亿用‘最大化’强化斯加尔的‘掠夺’,应该能降到二级。”
斯加尔顿时来了兴致,牛眼睁得圆滚滚:“我嘞个去!要是让人知道,这一世的意念控物是我杀的,而且还是绝杀,我可真是出名出到家了呀!”
枢纭玖的余光睥着他,表情倏忽转冷,整个人洋溢起骇人的气魄。
斯加尔被吓得赶忙锁紧脖子,重新弯下厚厚实实的后背,装作自己是一座小黑山。
枢纭玖的手掌愈发灼热,聚集的能量化作射线飘散,掀起股股热潮。深山中的树木被冲击得轻摇,树叶摩挲之响不绝于耳。热浪擦过泷零和斯加尔的耳尖,仿佛抹上层热血似的,二人发自内心地一哆嗦。
枢纭玖冷声道:“闪开。”
他们赶忙躲得远远的,蜷曲身体,抻着脖子,努力一只眼睛看着枢纭玖,另一眼瞧着蓝凌何周遭作何变化。
蓝凌何只见过枢纭玖用电,殊不知他最擅长使用的是激光。他手中的能量快速聚集,节节攀升,从无色的射线激发为幽蓝的光束。
枢纭玖提起手臂,夜风勾勒出他上臂结实紧绷的线条。光束从他的肌肉间隐隐溢出,犹如灼热得发光的金属,蕴着触之便被焚化的热劲。
他的面色冷肃,心头却炙热。喷张的血脉激起心潮,化作眼底的血丝。
让蓝凌何在三级之时身死,便是他对她唯一的仁慈。
虽然这节外生枝的仁慈定会惹来大麻烦。
但为了她的那番真心话。
也罢。
风云突变,树木狂摆。
一道蓝色激光猝然破空。
目标正是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