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带着苏湄在宫里走了大半圈，所到之处越来越偏僻，直至穿过一片竹林，才隐约看到一间庭院。
庭院幽静，和身处的皇宫格格不入，便连附近的宫墙上都长满爬山虎，绿油油的，生机勃勃。苏湄瞧得欢喜，忍不住拽了拽四喜的胳膊，压低声音。
“真漂亮呀。”
四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别的娘娘都喜欢名贵的花草，或是鲜艳别致诸如玫瑰牡丹之类的，只有自家娘娘，竟然对着一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随处可见，甚至都不用刻意栽种，便能茂盛一片的爬山虎青睐有加，特别喜欢。
甚至很想问一句，哪里漂亮了。
再往里走，庭院便显露出来，上书“染尘阁”三字，苏湄读了两遍，没有琢磨出其中的深意，四喜则走到门边，向侯在那里的侍卫说明来意。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有一二十六七的少妇走了出来，向着苏湄款款一拜。
少妇不算漂亮，却别有一番风韵，穿着素雅的长裙，头发简单挽起，只在上面插了根简单的木簪。李蕴虽然是常在，但到底是宫中的老人，怎么也有一两件拿得出的首饰。
更不用说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太后娘娘怎么想到今日来臣妾的庭院？”李蕴上下打量苏湄，果然如传闻一般，美得惊心动魄。想起那个曾经在宫里骄傲得如同孔雀的郁湘，苏湄虽然简单，却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她的美和郁湘不同，没有侵略性，很让人舒服。
“娘娘前几日兴起打算做花灯，可惜对此不甚了解，还是李常在画了图纸，替娘娘解答疑惑，我们今日过来，是特别向您道谢的。娘娘还准备了些礼物，希望常在可以笑纳。”
四喜替苏湄回答，又将面前的食盒打开，里面装着颜色剔透澄澈，造型别致的兽糖，除此之外，还有一串佛珠。
“这是我做的，你快尝尝。”苏湄见李蕴停在原地，殷切介绍，眼眸藏着浅浅的笑意。
“臣妾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兽糖了。”李蕴回过神来，小心捏起一块兽糖，拿在手里小心端详，那是一枚麒麟模样的兽糖，麒麟自古便是瑞兽，苏湄这模子刻得虽然不算生动，但也能够辨认，李蕴稍稍迟疑，之后才咬了一口。
“好甜。”
李蕴浅浅感慨，慢慢回味，似乎又和自己尝过的兽糖不同，不会太腻，甜度更有层次。
奇怪看向苏湄。
“娘娘听说李常在对自己的身材不甚满意，一直节制饮食，兽糖可能有些不大合适，所以调整了甜度，吃一点没关系的。”
四喜向李蕴说明，苏湄在做兽糖的时候，问起李蕴的饮食习惯，四喜偶然听到宫人们说起，便记了下来。“太后娘娘真是有心了。”
李蕴眼前一亮，又往嘴里塞了块兽糖，说来也是奇怪，她素来淡泊口腹之欲，却贪恋苏湄给的一口甜。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苏湄听到夸奖，展露笑颜，也寻了个兽糖送进自己的嘴里，确实清爽可口，看来也是时候改改江闵嗜糖的毛病。
或者，她可以做些其他东西，给江闵换换口味。
“这串佛珠是？”
李蕴的目光很快被摆放在盒子另一旁的珠串吸引，珠串材质极为常见，盘得圆润饱满，一看便知经过经年累月的时光流转，还有淡淡佛香萦绕。
“这是慎终大师送给娘娘的。娘娘说李常在您懂佛法，佛珠给了您可以派上用场。”
四喜在一旁解释，顺带看了眼李蕴，瞧她眼睛都亮了，想来是喜欢得厉害。
“是…是…是那位天祐寺的慎终大师？”李蕴结结巴巴地说，脸上是难以掩盖的激动。
“大夏不也只有一位慎终大师吗？”四喜笑了笑，李常在刚才的反应，委实好笑了些。不过很快收敛，往后退了退，站在四喜身旁。
李常在修佛便知道这样一串佛珠的贵重，连连推辞不敢接纳，眼神亦是闪躲得厉害，“这是慎终大师送给娘娘的东西，臣妾怎么敢收？这太贵重了。”
“可是我不念佛经，也不修佛，这么一串佛珠给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倒不如送给有缘之人。”
苏湄见她推辞，也有些着急了。心疼佛珠没能有更好的归宿，只能跟着自己，又替佛珠争取了一轮。
李常在虽然还是有些犹豫，却到底扛不住佛珠的诱惑，将它收了起来。
苏湄见她收了佛珠串，脸上笑容更灿烂了，总算给佛珠找到了更好的归宿。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娘娘，这就走了？”
不只是李蕴，便连四喜都觉得奇怪，言语之中有些迟疑。
“可是我答应了江闵，回清纳房吃午饭。现在回去还能赶上。”
苏湄眨了眨眼，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礼物也送给了李蕴，任务已经圆满达成，是时候回去了。
李蕴叹了口气，这事情倘若换了别人，一定会被认为是别有所图，不过单纯如苏湄，倒让人觉得她并无此打算。
她欠起身子，向苏湄道了句，“恭送娘娘。”
苏湄笑了，拉着四喜离开染尘阁。
“所以娘娘，我们单纯只是来送东西的？”四喜知道，后宫嫔妃常常通过送礼物来笼络人心，巩固自己在宫里的势力，甚至组建自己的小团体。
表面一团和气的后宫，实则乌烟瘴气，不知道被分出了多少的小团体。
苏湄想都没有想，干脆点头。恰好遇见迎面而来的杨笑，朝她招了招手。
“淑妃，好巧。”
杨笑看清苏湄，脸一下垮掉，不过下一瞬展露笑颜。
“太后娘娘，真是好巧。”
她脸转变得极快，饶是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苏湄本就迟钝，自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常。
仍是笑容满满地望着杨笑。
杨笑呆在宫里，对周围一切都很熟悉，皱眉看了看苏湄走来的方向，不远处就是李常在的染尘阁。
李常在性情温和寡淡，又因为不受宠，宫中地位堪忧，杨笑几乎没有和她走动过，苏湄竟然特别和她接触？
她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再看苏湄，却是一脸的欢喜。
“李常在其实也是妙人儿。”杨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什么措辞，只能是这么清寡、简单的一句。
她甚至都快忘了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你也是妙人呀。”苏湄由衷的说了句，“不过我要回去和江闵吃饭了，下次再聊吧。”
说罢，她拍了拍杨笑的肩膀，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杨笑只能，目送苏湄跑走。
想了想，到底没有迈开进到染尘阁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