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郁清了清嗓子，淡淡咳嗽了两声，一翻身从马车坐上跃下。
“前面就是春闱城了，我就不进去了，直接从这里回叶秦。以后山高水远，有机会再见面吧。”她向着从车窗探出头的苏湄微微抱拳，干脆道别。
江闵也把头探了出来，向着百里郁轻轻点头。
离着春闱城越近，她便越清楚这一日早晚都会到来。
早或晚罢了。
不过看了眼浑身紧绷的陈寿，他正襟危坐，甚至不敢从马车里面把头探出去，唇瓣也在微微发颤。瞥见江闵看见他，竟然更拘谨了。
他这模样，可不像能追到百里郁的。
只是此事和江闵无关，自然也不予理会，不过懒懒呼了口浊气，却见苏湄红了眼眶，皱皱巴巴地。
她舍不得百里郁。
江闵见此，微微摇头，有些无奈。不过冲苏湄轻轻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侧。
百里郁只是简单道明自己要走，见苏湄和江闵已经知道，便冲他们轻轻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容潇洒。
马车又往前开出一段距离，陈寿却突然要求停车，从尚未完全停稳的马车上翻下，脚步虚晃两下，栽倒在地上。
苏湄靠在江闵的怀里，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浑浑噩噩，眼眸茫然。
不过眼神再黯了黯。
“陈寿也要走了吗？”
虽然陈寿和百里郁在的时候，也极少有话说，马车里还是冷冷清清。不过一路上总算有贴心的同伴……
“他不走，应该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会，再稍稍等等，就会回来了。”江闵声音淡淡地，轻轻拍了拍苏湄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抚。苏湄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才稍稍有所和缓，轻轻哦了声。
“而且吧，我们很快就会见到百里郁了。”春闱城靠近叶秦，就算是小镇地理位置也非常重要，说不定哪日就会在街头看到伪装成路人的百里郁。
苏湄神情这才微微好转，清浅地哦了声。
模样也没有刚才那样可怜了。
马车原地等了一会，陈寿板着一张脸上来，进到马车里一言不发，就这样进到了春闱城。
春闱城建在山下，江闵下榻的屋子却修在山腰，他又腿脚不方便，这样一来下山的次数就更少了。那间屋子倒是不小，有庭院有几间屋子，不过都已经荒废良久，杂草都有一人高。
屋里更是残破，几乎什么都没有，苏湄和四喜在里面走了一圈，又失落地走了出来，不过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江闵，并没有太多的失望。
楚嫣给了他一笔钱，虽然不多，傍身足矣。
他把钱袋交给苏湄和四喜，让他们记录下家里缺什么东西，先把最紧急地买回来，他和另外的两侍从留下收拾屋子。
苏湄舍不得离开江闵，却也深知这样的地方没有办法住人，简单交代两句后，带着四喜下山。山路很是崎岖，两人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到了山下的村庄，因为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春闱城里热闹极了，有南来北往的商贩，还有外出采买东西的百姓。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生活虽然简单平凡，不过仍然存着期待。
苏湄和四喜都觉得好奇，东瞅瞅西看看，不过脚下没有迟疑，还得尽快回去。
四喜准备了纸条，上面写着必须采买的东西。有厨房需要用的碗筷杯盏，还有生活起居必须的柴米油盐，尤其是这里湿气重，还得采买一些药材，不然江闵长途奔波的身子，应该承受不住了。
苏湄认认真真地盘算，不一会儿便买了不少的东西，她和四喜提在手里，继续穿街过巷。
苏湄却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串糖葫芦上。糖葫芦颜色鲜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比她之前在望京城里吃得还要大还要好看……
她吞了吞口水，走不动道。
四喜顺着苏湄的目光看到糖葫芦，眼眸稍稍迟疑了下，不过笑得更灿烂了。知道苏湄抵抗不住诱惑，尤其喜欢这么一口。
她和她人一样，喜欢特别甜特别甜的东西。
桂花糕是，糖葫芦也是。
甜得掉渣。
“小姐，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串尝尝。”四喜见苏湄喜欢，又停足没有往前，便知道她心里纠结为难，试探性地问到。
苏湄见江闵不让四喜继续称呼他为太上皇，也觉得她叫自己娘娘蛮奇怪的。干脆让四喜改口，称呼自己小姐。四喜虽然还有些不大适应，不过乖巧改口。
“不了吧……”苏湄更为难了，她咬紧唇瓣，到底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甚至轻轻叹了口气，稍稍往后退了退。
声音之中，夹杂着淡淡的失落。
她记得临走时父亲的叮咛，告诉她到了春闱城不比在望京，他们的生活和其他，每一文钱都必须好好盘算，用在刀刃上才是。
朝廷不会出钱，她和江闵带出来的财物毕竟有限，再找到谋生的法子之前，身上的每一文钱都不能浪费。倘若真到了山穷水尽那日，苏洋真想帮忙，也是山高水远，未必能帮得上来。
这些话，苏湄都牢牢地记在心上，没敢忘记。
她叹了口气，冲着四喜微微摆手。
“我们回去吧。”
四喜有些不大明白，不过看苏湄的眼眸，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只能长长叹了口气，跟在苏湄的身后离开。
苏湄回头，停下脚步再看了眼那串又红又大的糖葫芦。
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她买了柴米油盐，买了锅碗瓢盆，还有一些被子枕头，都是生活最需要的。她和四喜两人拿不了那么多的东西，便雇了一辆马车装上，朝着山腰的小屋走去。
她给江闵留了两侍卫，房屋残破又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也不知道他们收拾出来了没。
坐在马车上回程，苏湄一件件地盘算着已经购买的东西，将它们列在清单上，又低着头琢磨哪些东西是必须要添置的。她埋头专注地想着，马车却砰得一下，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车夫发现得及时，虽然没能完全阻止撞上，但车只是摇晃了下，并没有造成伤重。他向苏湄和四喜道歉后，干脆下了马车查看。
“怎么可以把石头堆在路中间？”车夫总算看清了罪魁祸首，道路中间有一块石头，石头不大，但是刚好把车轮撞伤了，他试着努力了几次，马车始终没能继续前行。
只能回到马车向苏湄说明情况。
“马车已经没法往上继续开了，不如这趟我就不收你们钱了，把东西卸下来，你们找家里人过来搬吧。也只有一小段距离了。我还得把马车弄下山去，找人来修理。”
“可是……”
四喜刚刚开口，车夫已经开始着手下东西了。
嘴里念叨着倒霉，非但这一趟赚不到钱，还得把修马车的钱搭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