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小姐,道廉,还请再坚持一阵,我需要时间调拨更大的阵法,来拖延住这具残魂!”又一轮轮班过后,宋东元传音到。
“好!”
荆幽幽费力地点了点头,虽然脸色苍白,双唇殷红,可还是拼死支撑。
与此同时,外界宋天心也再次抓住时机,奋力撑开九重死宅一角。
众人等得焦急,不由同时伸长脖子,向里看去。
就见,宋东元布置完阵法后,早已回到原位。
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瘫坐在草丛中,两眼放空,悠然自得。
其实,这会儿他灵识多半都在宝囊中,翻找着克制之物,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外界,才造成两眼放空、悠然自得的假象。
可如此一幕落在外界人眼中,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这厮……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还在休息……简直无耻!”
饶是阴险如厉血极,都不由睁大眼。
他自认就算自己是宋东元,也没这么厚脸皮,在如此紧要关头之下,从始至终都能做到这般悠闲。
“大家也别乱想,或许宋公子是早先布置过大阵,才导致元力损耗过大,才会休息了这么久……”林惊默难得开口。
他自然不是想为宋东元开脱,不过是想用这番话,刺激众人。
果然,听他这么说,一些本就不满宋东元的公子哥顿时争相开始了反驳。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回回我们窥看,他回回都在那休息?”
“就是,居然还有人给这种人洗地,也是令人作呕。”
“从前有人说是我们错怪了宋东元,其实他是好人,呵,今日一见,此子若是好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坏蛋了。”
“大家先停一停,你们看宋东元那厮,他动了!”
有人突然叫到,本来还在叫骂的人群顿时扭头看去。
就见第三宅院中。
宋东元理完一遍宝囊,灵识从宝囊中回归本体,一抬头,见荆幽幽、荆道廉神思倦怠,顿时心生不忍,半躺在地上,好心扔了一堆灵石出去,让两人补充。
只是,他本是好意……
可在外界之人看来,他这吊儿郎当的行为,实在过于傲慢和轻纵,将还在死命对抗危难的荆幽幽,视为可随意打发的下人。
“这厮……当真可恶至极!如此散漫地对待荆小姐,这是将我等王朝子,皆视作猪狗乞丐吗!”
“你们瞧他那眼神,冷漠中带着三分的无情,平淡中透着四分的残忍,这不由让我想起了从前在城中碰到的那些无良修真者,跟他此刻的眼神是一模一样。”
“这种人,咱们还救他干什么?不如让他和这宅中恶魂一起,困个天荒地老……”
“没错!”
“我赞同!”
……
宋东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外界人这么误解,而当他休息一半,再次打算接替荆氏姐弟俩时,那大阵却是再次动荡而起,宋天心不得不又关闭了窥伺之术。
如此反复数次,每当宋天心揭开大阵一角时。
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有荆氏姐弟俩的努力。
而作为大阵主导人的宋东元,反而被视作了拖油瓶,甚至还因为要给经验不足屡屡失误的荆道廉收尾,平白招惹了诸多谩骂。
其中有一次,因为交接的不及时,荆道廉疏忽之下,导致大阵几乎溃败,宋东元只得匆忙上前助阵。
而这一幕,刚好被外界观测到,一些人更是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宋东元恨之入骨。
一些极端分子,更是提出了“若荆氏姐弟俩出了什么闪失,我便与宋东元势不两立”这类,偏激之言。
直至又半天过去,眼看着东方天际泛起晨光。
宋天心连番破解大阵无妄,只得将激活第十宅之法,利用大阵变化的间隙,将之刻写在第三重宅院的一块大石之上。
“眼下,要想突破死宅,逃出生天,也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听到宋天心的传音,原本就力有不逮的三人,脸色更是一阵变化不已。
尤其是宋东元,知晓此次死宅危机需要留下一人后,心中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完了完了,这事归根结底由荆道廉引起,就算要激活第十宅,也该由他出手……”
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荆道廉的背影,他心中暗自计较。
“不过这货一向看我不爽,将我留在这鬼地方又是他的执念,荆小姐虽然对我不薄,可她毕竟是荆道廉亲姐,肯定不会看着弟弟去送死……人心隔肚皮,我得好好提防这两人才行,不好,荆道廉这货在看我,他一定是想让我去激活大阵!”
虽然不知道荆幽幽到底怎么想,可一向谨慎的宋东元还是将两人暂时归类为敌人一栏。
而当他注意到荆道廉也在看他时,心中更是警惕地不行。
其实,荆道廉也很纠结。
说实话,他确实看宋东元很不爽,也成天叫嚣着要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愤。
可现在,当他亲眼看到对方,以力挽狂澜之势替他们挡下残魂攻击,又将之死死缠在困阵之中,更是不计前嫌地给他们补充元气,替他们维持困阵……
回想起这些,荆道廉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羞愧、悔恨的情绪。
这是一种,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当发现事实根本不似他想得那般时,才会产生的厌恶自己的情绪。
“也罢,这一劫……终究是我惹出来的祸患,宋东元虽然可恶,却也不至送死……”
思虑良久,荆道廉目光微定,似乎是看透了什么,继而不舍地看了眼还在奋战不息地亲姐一眼,便是下定了决心。
——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一次,便由他……做那个激活大阵之人吧。
“宋大哥……”
既已下定决心,荆道廉心中也不免轻快了许多。
便转过头,打算嘱托宋东元一些,希望在他走之后,能好好照顾一下姐姐之类的诀别话语……
哪想,等到他真的回过头。
却发现宋东元所在的位置,早已是空无一人。
上下左右望了望,也没人。
“宋大哥?”
“宋大哥!”
叫唤了两声,荆道廉先是茫然了一阵。
跟着意识到了什么,本来还有些歉意的眼神,一下子又瞪了起来。
那幽深的瞳仁中,却是再次喷吐出熊熊元气怒火。
“宋贼!!!我就知道!不该信你!
“什么同甘共苦、肝胆相照,都是假的!
“姐你看,这厮一听要人留下启动大阵,就抛下我们逃了!!!”
荆幽幽百忙之中抽出口看了眼背后,失落地咬了咬银牙,脸色变换了一阵,笃定地摇摇头:“道廉你别又冤枉了宋公子,他突然消失,一定有他的考虑……”
“屁的考虑!
“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为他找借口?
“眼下大阵开启,每一重院落都有残魂元神镇守,他能去哪?他就是怕我们逼他去启动大阵,所以先一步溜了,留下我们二选一!”
荆道廉扯着嗓子反驳,原本眉清目秀的五官,此刻看起来都跟恶鬼一般狰狞。
不得不说,这两人在某些方面,是超乎寻常地相似。
宋东元方才的一番考虑,却是直接被荆道廉洞悉。
……
“这厮……”
“无耻至极!”
而在外界,众人自然也早就看到了宋东元鞋底抹油,逃之夭夭的行为,目瞪口呆的同时,自是各种恶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宋东元自然想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直播”到外界,此刻的他,一心只想着能离得荆家姐弟越远越好,只要捱过了这段时间,无论是谁激活了第十重院落,他都有机会逃出生天。
虽然这么想终究有些对不住荆幽幽,可这事毕竟是荆道廉惹出来的,由他背锅也无可厚非。
如此想着,宋东元心中的一丝愧疚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他脚下速度飞快,几乎是见门就闯,遇窗就翻……
不过盏茶时间,便已突破数重宅院,身处环境也是天翻地覆,前几重还崭新的院子,到此时,却是如同末日废墟一般,几乎都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墙体。
……
但是宋东元却不知道,他在死宅中胡乱奔逃,可在宋天心看来,前者的逃亡路线,却是和他当初所规划好的,通往那第十重宅院的最短路径,几乎如出一辙。
“这小子……在做什么?
“难不成……”
眼见着镜面中,宋东元所表示的那颗红点距离第十重生院越来越近,宋天心心中一突的同时,原本对宋东元的嫌弃和鄙夷,却是瞬间颠覆,眼中更是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难不成这小子,并不是要逃,而是想独自激活……第十重生院!”
这……万万不可!
那可是他唯一的崽子,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若是元儿出事,他娘还不得疯掉!
几乎是发现宋东元“真实想法”的下一刻,宋天心眼睛瞬间就赤红一片。
紧跟着,他十指连动,快若残影,一道道无形轨迹冲向吴王死宅。
原本处于稳定阶段的九重死宅仿佛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
重重宅院楼阁翻转,门窗凹陷……
轰隆隆!
在一片翻天覆地的变动中,宋东元前一刻还好好地走在羊肠小道上,下一刻,便是被重新挪移回了第三重宅院内。
“……”
“我特么……”
乍一再次见到同样惊魂未定的荆幽幽和荆道廉,宋东元都惊了。
自己出门是没看黄历吗?
眼看着都逃那么老远了,谁跟他过不去,直接给丢回了原点?
谁在害他!
神色冰冷地瞅了眼不远处还在发狂的吴王残魂,宋东元下意识地就认定——自己会突然被带回这里,一定是这厮在暗中搞鬼!
毕竟,眼下这九重死宅外界无法过多控制,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吴王吴起!
吴起见宋东元往来,也是有些懵逼,自己做了什么?
怎么这小子那么瞪他?
那眼神……就好像自己杀了他父王一样?
“看来我方才走得路径,必定是生路!”注意到吴起的目光,宋东元不由嘿嘿冷笑两声。
“吴王残魂不想让我逃出生天,这才突然干预,利用宅院之便,将我重新折返回原点,不过……”
——回到原地又怎样?
恶狠狠地瞪了眼吴王残魂,宋东元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将戒指中的宝具丢出大半,用以补充困阵所需,与此同时,他脚下生风,在荆幽幽和荆道廉呆滞的目光中,再次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宅院……
——腿长在他身上,他再走一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