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应该是独属于人类的。只要是人,都应该骂过人。心含抱怨时会骂,牢骚太盛时会骂,对社会或他人不满时会骂,甚至闲得无聊时也会没事找事地骂上几句,以作消遣。骂人的类型繁多,最为可耻也最没水平的一种就是用脏字骂人。用脏字骂人,最可耻也最没水平的一种就是牵扯上被骂对象身体的某一部分(尤其是**官)。泼妇骂街,小人斗嘴,就是历史和现实中比较出名也比较普遍的一种骂人方式。披头散发的泼妇往街头一站或一蹲,拍着大腿,晃动脑袋,扯起脖颈,拼命地吼上一嗓,保准声扬四方,行客顾盼,让人恍然顿生“女人真是惹不起”之感悟。小人虽不及泼妇那么无赖那么放得开那么不要脸面,但骂起人来也同样会肢体肆荡,露些不堪入眼的丑态,同样会嘴不留情,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让人嗤笑之余,还要对他鄙视一番。这个时候,即骂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泼妇与小人除性别差异外,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骂人是泼妇与小人的专长,但不代表除此之外其它人就不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有时憋不住也会骂几句。但据我观察,最会骂人,并把骂人升华为一种艺术的,应属文人。
文人骂人,讲究雅而有效。雅,就得文绉绉,就得多掉书袋,就得多用典故。骂语一出,对方不知被骂,还喜滋滋地以为你夸她(或他),如此方可谓之雅也;有效,就得一针见血,一矢中的。骂语一出,对方浑身哆嗦,冷汗直冒,如此方可谓之有效也。以此而论,骂人最雅者当推《围城》的作者钱钟书先生,骂人最毒者迄今为止恐怕还没有超越东汉末年陈琳先生的。钱钟书先生骂人,根本不像骂人,且骂得令听者舒服;陈琳先生骂人,确实是骂人,骂得狗血淋头,溯及三代,令曹公一振而起,脑病速愈。
文人骂人,最怕对方水准极低,没有回骂的可能。你骂了别人,别人却不骂你,你还能继续骂下去吗?对多数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否”。如果对方不骂了,或根本没有回应你,但你却还傻乎乎地口无遮拦硬骂到底,那这时你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很可能会有一大批同情弱者的仗义之辈,从天而降从地而出,对你鸣鼓敲锣,群起诛伐。俗话说:“众怒难犯。”又说:“千夫所指,无病而死”。那个时候,就算你再“伟大”再能骂,恐怕也不得不收敛些,不得不汗颜惭愧,不得不觉得脸面无存,不得不想找个老鼠洞立马钻进去。唉!骂得力量真是大呀!
自古以来,骂的事件中,最有趣也最值一书的是文人相骂。文人眼高,谁也瞧不起谁;文人心高,谁也不服谁。老子文章天下第一,你敢咋样?老子握灵蛇之珠,你奈我何?老子的思想才是正统,你算个屌!文人开骂,必是你言我语,你来我往,必是纠结团队勾拉粉丝一起上阵,必是长而持续续而再长。终于有一天,双方都累了口水都干了,便有人主动请和或寻人调解,什么胜负未分,什么我是你非,什么优秀传统旁门左道,一切都无结果,一切都只能抛之脑后,作个不了了之。
有人说,文人相骂,就是狗咬狗,一嘴毛而已。说这话的人,一定是文人圈子的门外汉,一点不懂文人的心理。文人相骂,是获得或保持“名气”的一种最佳方式。有些人,本是无名,可因骂人,尤其骂名人,却名声大噪;有些人原很有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无名,所以,他便觑准机会,找抽寻衅,硬生生闹出一场骂战,好让人知道“自己仍是存在的”。
明星被人淡忘时,会故意闹出绯闻和丑戏以期再度引起公众的关注。文人被人淡忘时,同样也会故意与人在论坛博客纸媒上发生点口角或摩擦,以让人再度记起这个原先的名字。
我不是名人,也不是文人,却没心没肺地读了些嘴尖齿利的人的作品,比如鲁迅、王朔、李敖、韩寒……他们这些人的书,我不敢说有思想,也不敢说有内涵,只敢说他们将耍嘴皮子、玩文字游戏的功夫不遗余力地用到了写书上。骂人,能骂出书,也算一件不容易的事。
通过读他们的书,我也学会了些骂人的方法和技巧,但我所学的仅是皮毛,还没有达到以骂成书的本领,更不够荣耀地被人称为“骂人文学家”的资格。不过,不要担心,我会向那方面努力的,因为我还年轻,还有继续学习的时间。
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写出一本既骂死人又骂活人的书。如果书中骂了你,请你千万不要见怪,因为我是无心的。忍着点,习惯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可以狠狠地骂我几句消消怒气,但我得首先声明:“无论骂我什么,我都承认,因为在我心中,你与我永远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