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半年,眼看着隆冬将至。
开始的那段时日,安素睿尚是孩童心性,觉得山上云雾缭绕,处处都有惊喜,花开了采花,虫鸣了捉虫。虽然每日跟着高瑥修行,一年之间她也不过是个初级行者,初入门这些孩子里恐怕她就是那个吊尾的。并非她天资平平,不是修仙之才,而是修仙之途对于一个孩童而言着实枯燥了些,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做到如何优秀。
而高瑥却是那天才卓绝之辈,此时也不过20岁,已是高阶仙师,已是陵越派同辈中修为最高者。每日看到素睿神游太虚、心不在此的样子也只能摇摇头,自诽自己可真不是个良师。
可这么个山顶上,能玩儿的东西实在有限,高瑥每日修行不辍,无暇陪着个孩童日日玩耍;而赵旭炎却时常趁着夜里素睿熟睡飞下山去,喝酒听戏,好不热闹,素睿闹了他好多次他也不肯带着她下山。
想去主峰找诸师兄妹却自己无法飞行,日日被困山上,小小年纪竟生出了一丝苦闷。
高瑥将她的唉声叹气视若无睹,赵旭炎嘱咐他轻易不可带素睿出去,他也问过缘由,却被赵旭炎混了过去。他轻易也不会违背师父的命令,竟是硬生生把素睿困在山上半年之久。
正月初八,乃创派祖师盛鸿轩创派之日。在节日方面众仙山与凡世大有不同,众仙山都有各自创派立教之日,往往此日就是各教派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是需要所有弟子齐聚,焚香敬祖师的。
偏巧今日师父赵旭炎又不在,高瑥只得嘱咐素睿焚香沐浴,换了素服跟他一同上主峰。
主峰这里,庭院、回廊、讲堂、大殿及至各弟子住处均做了彻底的洒扫,弟子均是统一的素服,每个人脸上并不见哀戚,都是一脸肃穆。
本来在偏门外看到着素服的弟子,素睿以为大门内会是灵堂一般全是白色布帛点缀呢。结果进门后却全然不同,各处均是以红色点缀,回廊上挂着红色的灯笼,白日里竟也亮着;荷塘里竟然开着红色的荷花,上面闪着霞光,猜想这定是掌门用仙术所化;大殿外、回廊下的梅花也全开了,竟全是红梅。看到这幅景象,素睿惊奇不已。
高瑥带她到了一处独栋的阁楼,上书“明轩阁”。
“这里是陵越的书阁,你可以进去挑些喜欢的书带回去”。高瑥低头向她说道。
素睿知今日大典师父是有重任的,乖巧的点头,一副对书阁很感兴趣的模样走了进去。她自小就在娘亲身边学过字,也读过一些书,但孩童心性对书本真是分毫兴趣也无。只进明轩阁晃了一圈她就跑了出来,四处转悠,明明哪里都不认识,却好像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上次来时只匆匆走过,夜里天黑根本来不及看清陵越主峰的四方风景,今天可要好好看看。
书轩、药轩、讲轩、剑轩、道轩......各处均是“轩”字命名,是取自创派祖师盛鸿轩之名,陵越派创派近万年,所涉甚广。
素睿走马观花一般,对各处真是啧啧称奇,“这里真不是一般的大,能在一处修行一定很有趣。”不由得很是羡慕在这里修行的师兄弟们,有人陪伴不说,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选择。
绕了一圈又绕回剑轩,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这里迷路了,就坐在剑轩门口休息,打算一会儿向路过的师兄寻路。
“师姐,你如何在这里呀?”两个明显比素睿大的女孩走到她身前,细着嗓音的那声“师姐”叫的人直起起皮疙瘩。
“我在主峰这里绕了一圈,竟迷路了,还要请问两位师妹明轩阁怎么走呀?”素睿不做他想,她对整个陵越派都不是太熟悉,觉得景月掌印座下女子可能都是这般的。
“叫你师姐你竟真好意思应啊?”还是先前发声的女孩,这次的声音更加刺耳了。
素睿错愕的竟不知如何回应,这女子怎么变脸这般快。
“哼,不要仗着早拜师几天就认为自己是师姐。”身旁的同伴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也拦不住她尖利的言语。
素睿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回道,“师妹可莫要失了长幼尊卑,掌门师叔祖说我是师姐我便是你师姐。”
“我可没你这样的师姐,陵越派素来弟子入门都是要经过陵越山下层层考验,付出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我们入门前共同来参加的百余人,最终也不过留下这十二人得入陵越,我可听说你是高师叔直接带着飞上陵越山的,你没有经过任何考验,根本不配当陵越派的弟子。”
“无论经过什么,我与你现在都是站在这陵越山上,我既早你拜师,便是你师姐,任是谁也改变不了,你若不愿意可以退出师门啊。”素睿在她莫名其妙的言语里只听出了敌意,已是怒不可遏。
“我是陵越派正统弟子,是不会退出师门的,要退也是你这靠关系进来的废物退啊。”女孩一副盛气凌人模样。
“凌莎,快别说了。”身侧的同伴赶忙拉着她,试图将她拉走。
“你说什么?”素睿已被气的满脸通红,她素来觉得修行在个人,修为的高低尚且不是可以随意评判之事更何况区区入门之途。
“难道师姐忘记了那日可没有灵剑感应你的召唤,你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灵根的废物。”身旁的女孩急得不行,却如何都阻拦不得。
“无知泼妇,我师祖说我是旷世奇才,根本不是你们这般俗物可以比的。”
“哈哈哈哈,旷世奇才,亏你好意思说出口,师姐既然不服气,不如跟师妹比试比试如何呀?”叫凌莎的女孩一把甩开同伴的手,朗声说道。
“比就比,岂会怕你这等泼妇?”
两人各向后一步拉开了阵仗,眼见一场争斗一触即发。
“昊宇,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阻拦一下她们。”
“拦什么,这热闹不看看多可惜。”叫昊宇的小小少年痞气十足,满脸看热闹的热忱。
“别担心,真打得不可收拾我们再过去帮忙,且看看这小师姐是如何对阵景门恶妇的。”
不远处的三个少年躲在暗处,一番商量就决定对这场闹剧袖手旁观了。
对面那个叫凌莎的女孩抽出佩剑,横摆于胸前。
“师姐,你怎么不拿把剑?哦,对了,你尚无佩剑呢。”
“少废话,对付你这样的货色根本不需要佩剑。”
“那就小心啦。”眼见着女孩凌厉剑锋迎面而来,素睿手上没有任何格挡之物,只得侧身闪过,下一剑却紧随而来,又堪堪避过;
“师姐只会躲吗?”剑尖却片刻不离自己面门,素睿左躲右闪,身形没有太过狼狈,但与执剑之人对阵,她却不知如何应对。
一时剑势迅猛,匆忙躲闪中素睿脚步一时不稳,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好不容易暂缓战局。
“我知道你是个废物,你也不用如此来验证我所言啊。”凌莎满脸嘲弄的说道。
“你师祖成日里徒孙儿徒孙儿的疼你得不行,竟不过就是个废物,你爹娘看到你如此的废物模样,肯定都嫌丢人。”
“我爹娘已逝,不过他们告诉我见到你这种人一定要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爹娘在素睿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是万不许任何人中伤的,她怒火中烧,见到空隙一个虎扑,撞在了凌莎怀里,扭身扯过她的佩剑就扔向远处。
女孩正待去抢却已失先机,失了佩剑、女孩也急了,也不管什么风雅,挥起拳头照着素睿就打。
素睿哪里肯让,也是手脚并用的寸步不让,一时两个人竟打的满地打滚,如市井无赖一般,那还有仙门高徒的模样。
一拳挨的狠了,素睿真是什么都不管了,张开嘴照着女孩肩膀就咬了下去,任她如何拳打脚踢硬是不松口。
直到身侧数双手使力才把两人分开。而此时,对面那个女孩已疼的声泪俱下,纵使冬日衣物厚实也已被血渗透,素白衣物上那斑斑血迹俱是安素睿的杰作。
“师妹你记得,我叫安素睿,今日只是给你个教训,如果你再敢惹我,我定叫你后悔出生于世。”
对面那女孩早已没了初时的那股凌人盛气,哀哀戚戚只顾流眼泪。
同伴把她拉了起来,扶着走了。
安素睿现在是灰头土脸的,低头看了看衣裳,知道是如何都挽救不了了。
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三个少年,眼神一触之下,却是陌生的面容。
“对付她你当真是不需要佩剑,一张嘴对付她绰绰有余。”那个叫昊宇的男孩笑着说道。
素睿一思之下当真如此,有些羞恁的低了头。
身侧的少年觉得有些失言了,正打算跟她道歉。
却听她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就像初春时冰晶也挡不住的春水,欢流而出。
哈哈哈哈
四个小小少年,放声大笑,互相看着,越笑越是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