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醒了,在家中养成了每日早起散步的习惯,一时竟改不了了。
头顶上是承禹规律的呼吸,见他还在熟睡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样在心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得起床散步去。
我刚轻轻拿开扣在我胸口上的手臂,承禹沙哑的声音便接着响起:“干嘛去?”
“我,我早晨有散步的习惯,得起床洗漱了,王爷你再睡会儿吧”我解释道。
谁知那人却一下子将手臂收紧,将我牢牢禁锢在他怀中:“不许。”
“王爷,不行的……”我较劲儿似的在他怀中挣扎。
“是不是得像昨晚那样你才能乖乖待着。”他话音一落我当真不敢动了,脑子里全是昨晚发生的画面。
见我的反应他轻笑一声:“这才对嘛,就怕王妃再执拗一番,晚点的早膳你怕都吃不下去了。”
我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窜了出来,撒气似的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结果我不仅没有去散步也没有用到早膳……
一直挨到用午膳时我才强忍着满身的酸痛起床,到堂屋时我瞧见那人竟一脸清爽的瞧着烟儿搀着的我。
“王妃若是再睡一会儿,可能都得用晚膳了。”他在饭桌上笑着朝我开口,引得旁边的下人们一阵低笑,连我手臂上都穿来一阵烟儿的颤抖。
这人,可以闭嘴吗?
用过午膳后承禹牵着我走到府上的花园,一路上我发现府上到处都开着各式各样的花。
“不是说有散步的习惯吗?早上没有成,那我就下午补上你,可好?”他捏了捏我的手。
我佯装不高兴,学着方才他那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王爷说什么便做什么吧,清洛又怎会有怨言。”
许是他以为我生气了,停下脚步有些委屈的样子:“王妃今早咬我的那一口现在都还疼着呢,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看。”说完他就开始拉衣裳,一副真的要给我看的样子。
“好好好,王爷你别这样”我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王爷昨晚和今早弄的我还疼着呢……”
“那下次我轻点。”他凑过来在我耳旁轻声说道。
我撇着嘴不说话,转过头却发现不远的花圃里种着一栏我喜欢的向日葵。
我一下子挣掉牵着我的手,提着裙角朝那栏向日葵跑过去。
“哎……你慢点跑。”他在我身后提醒道,我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居然有些唠叨。
“喜欢向日葵?”他走过来揽住我的肩。
“嗯!以前家里面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呢,每日我都要和姐姐们在那边去喝点下午茶,可是这花的花期不长,总是没有看够便谢了。”我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以前和姐姐们在一起的画面。
他似乎是看出勾起了我过往的回忆,于是按了按我的手臂:“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满意的。”
闻言我笑着点点头,将头靠到他肩上:“或许吧。”
这男子可真是暖心啊,虽然不是许下什么山盟海誓,但是却总是在自己的一言一行和生活中微小的点滴中安抚着我的心意。
“要看我练剑吗?”我看向我。
我自然是很乐意的:“好啊!”
于是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开阔的地方,命下人取来了他的剑。
阳光下他舞着剑,折射出灿烂的光芒,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让我想起了汉代诗人曹植《洛神赋》里面的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他是如此的耀眼,生于帝王家不仅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保全自身,还有着让整个洛城女子倾慕的外貌,心性也随自己的阿娘那样温和,就像是被赋予了不凡使命的天之骄子。
“王妃可要学着两个招式防身?”他出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点点头:“好啊,怕哪日你欺负我我便用这招式防你。”
他开怀大笑着:“那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的。”接着朝我抬了抬手:“过来,我教你。”
走过去站定后,他将剑递到我手中,又绕到我身后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摆出起势,再接着划出几个招式,最后我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我瞧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变,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的样子,廊下走过的下人虽不是明目张胆的往我们这边看,却低下头止不住的带着笑意偷瞄我和他,不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用手抵了低他的胸口:“你干嘛?”
“怎么?连丈夫看自家妻子都不行了?我还不是想把你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他又在打趣我。
“你是怎么能做到时不时的冒出一两句这样的话的?”我嗔道。
他一下子低下头将脸凑到我耳边:“如果王妃喜欢,我可以每日变着法儿说。”
我生怕他再冒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语,便赶紧将话头转了方向:“王爷要听瑶琴吗?”
“你会?”他问道。
我点点头:“小时候阿娘便一点一点的教我弹了,能拿出手的才艺不多,瑶琴算是一个。”
他挑挑眉,似乎对于我会瑶琴一事出乎他的意料:“那今日我可要好生听听了,弹好了有赏。”
我唤来烟儿将我带来王府的瑶琴取出来放到石桌上,调了调琴弦开口唱起:
“浮生镌刻年轮,与君相逢皆为恩。
回眸扭转乾坤,不曾想终只一人。
记忆残留余温,知为过客盼永恒。
似蜉蝣恐初昏,朝生暮死何处魂?
思蜉蝣等明晨,再生相惜了余生。
是蜉蝣如梦来,朝荣夕灭光景短……”
曲尽,他拍拍手嘴角上扬:“王妃唱得甚好!这歌叫什么名字?”
“叫《思蜉蝣》,蜉蝣是一种生在水中的虫子,它们的一生寿命极为短暂,朝生暮死,从出生到死亡只需一天的光景。”
我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歌中描绘的是一对恋人的爱情,女子以为自己遇上了此生相伴终老的男子,却不知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接近。曾经以为会如同蜉蝣般相随终老的爱情,到最后只落得如蜉蝣的一生那样的短暂。”
“也对,情爱之事结果究竟如何,谁又能料得准?”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处。
我一下子起了玩弄他的心思,杵着手臂歪头看向他:“那你觉得,我与你是前者的相伴终老还是后者的朝生暮死?”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一瞬的难以置信,随后又恢复笑意:“自然是前者,你再说胡话,小心我不客气。”
他将“不客气”三字咬得极为暧昧,将我的思绪一下子又带偏老远。
反应过来发现他又在戏弄我,我撒气的把瑶琴乱拂一通,划出一阵杂乱的乐声,他抬头摆着“看你今日要如何”的模样盯着我,于是我气呼呼的伸腿轻轻踢了他一脚,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大摇大摆回了房。
自那日之后,接连好几日白天在府上我都没有怎么见着他,日日都等到傍晚才回府,偶尔回府用一次午膳,也是因为有人在府中来找他商议事务,到后来以至于我都在想是不是那日我那一脚将他踢疼了,现如今要闹着脾气冷落我?
又过了一日我发现通往府中花园的走廊入口也被封了起来,问下人们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之后我便懒得去刨根问底了,继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的日子。
直到第四日,烟儿进来说府外有一个叫阿奚的乞儿来寻我帮忙,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日长宁街夜市那个孩子。
我快步走到府外,见到瘦瘦小小的阿奚一人蹲在石狮子旁,正看着地砖的缝隙出神。
“阿奚,怎么了?”我走到他身旁弯下身子看着他。
他见到我眼睛亮了亮,叫了我一声“姐姐”又警惕地打量了四周,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开口。
“烟儿,你遣人去买几件同他差不多身量的衣裳来,把他领过去洗个热水澡,再叫厨房备点小食送到房中。”烟儿应了我一声便下去了。
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尘土,领着他往府里走:“不管有多大的急事儿,得把饭吃饱了再能好好去解决。”
他开始有些犹豫,小眼睛不停地转着打量四周,我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今天哥哥不在府上,本来姐姐也愁无聊得紧,阿奚来了正好给姐姐解乏了。”
给他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吃了不少小食,见我让屋里其他的人先出去之后,他才放下戒心:“姐姐,方才我和另外两个伙伴在街上讨完钱,打算去东市卖鱼老嬷那儿讨些不要的小鱼拿回去熬汤,在经过一个巷子时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响,我们几个走到巷子最深的地方,看清了景象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点点头示意我在听,他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继续说道:“然后,我们看见里面倒了一个男人,和姐姐年纪差不多大,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还蒙着脸,满身的刀伤伤得很重,浑身是血地躺在那儿。”
“他……死了吗?”我皱着眉,有些不忍。
阿奚摇摇头:“没死,还活着,只是流了好多血,所以我想着来找姐姐能不能救他一命?”
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还蒙着脸,满身的刀伤倒在巷子里,多半是干着不为人知的事儿的人,这种人一旦惹上了,说不定以后可能倒会惹上了不小麻烦。
见我犹豫,阿奚伸出他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袖:“城中我相信的又有法子救他的人就只有姐姐了,要是姐姐不救他,他会死的……”
想起以前行医的二姐教我医术时说过的话:“若你将这些法子学到手中,自然是要秉着医者仁心的道理,遇到需要救治的人要给予应该的救助。”
于是我答应阿奚会救那个人,尽量保他性命无碍,接着拿上府上一些用于止血消炎效果较好的药材,跟着阿奚见到了那个男人。
确实伤得很重,身上到处都是被刀剑刺伤的痕迹,我先给他上了一些止血的药,在喂他药丸时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且力道之大,握得我手腕生疼。
“你干什么?疼!”我看向他,那人眼中满是戒备。
“姐姐是来救你的,你别伤着她。”一旁的阿奚不满道,其他几个孩子也瞪大眼睛看着他,之后那人才将手收回。
“他躺在这儿肯定是不行的,要将他移哪儿去呢?”我有些束手无策。
“去我们那儿吧,虽然地儿也不是很好但是好歹不会被风吹雨淋的。”阿奚提议,其他孩子也点点头没有意见,接着几个孩子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回了他们的小院里。
我替那人处理了剩下的伤口,让两个孩子去医馆抓了几副中药回来,又嘱咐孩子们多给他烧些热水擦擦脸,每日服三次药,我也会每日过来看他的伤势,万一有其他情况就在府上来找我,然后才回了府。
一进堂屋就见承禹正坐在那儿在与阿芙说些什么,见我回来了他才收了声。
“王妃这么晚才回府,这是去哪儿了?”他朝我走过来。
我倒是有些恼他这几日对我的态度,没有理会,径直绕过他去桌上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他跟过来俯身闻了闻我身上的味道:“血腥味。”
我还是如实点点头回答道:“今天在府上一个人无聊得紧,阿奚过来说他们遇到了一个受伤严重的男子,问我可不可以救救他,然后我就过去了。”
“你自己去给那个人瞧病的?”他将手搭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我又是点了点头:“以前跟着二姐学了不少医术,这种寻常的刀剑伤没有到那种无力回天的地步还是能看一下的。”
“那人受的刀剑伤?”方才他温和的语气陡然一转。
“我也觉得蹊跷,也没有听说城中有什么动静啊。”我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那你知不知道那种环境遇上这种人很危险?万一他的仇家还埋伏在附近,见着来了人还以为你是他同党,把你一块儿解决了怎么办?到时候在外面出了事儿又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我不能第一时间来救你又有谁能来救你?”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我满是怒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回府发现你不在府上,问下人也不知道你的去向,我找了你一个多时辰,生怕你出了一点事儿,我有多着急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那也是我第一次看他生气,还是因为我。
“我……”我低下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着一股暖意将我包围住,他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是说,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是否安全,我很着急很担心,也很害怕。”
我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脊,被感动得微红了眼眶:“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我答应了阿奚说会治好那个人的伤,以后每日去那边看看他的伤势,你每日都陪着我可好?”
靠在我肩头上的头缓缓点了点:“好。”
之后他抬起头拉住我的手:“我带你去后花园瞧瞧,你应该会喜欢的。”
我心中琢磨着那儿不是封上了吗?现在去看什么?一边由他带着到了后花园。
我惊讶的发现,以前那一小栏向日葵现在多了不少,如繁星般落在花园的每个角落,但是因为设计得很好,丝毫没有让人觉得杂乱,反而与其他的花儿相互衬着,倒有些相得益彰的意味。原来那一小栏向日葵旁,加了一架秋千,上面攀附着好看的藤萝。
“喜欢吗?”他看向我。
我自然是很喜欢的,感觉笑着点点头:“我很喜欢!这番景象甚是好看!”
“这便是前几日王妃为我弹唱的奖赏,这几日为了寻得好的向日葵我可是累坏了,从选花到移栽我都得亲力亲为,其它的花儿也得照料到,还得将这花园给封起来又让下人们不能走漏消息,生怕你提前知晓没了这份惊喜。”他脸上带着微微的得意。
原来这就是那几日时常不见他的缘由啊。
“真不知王妃该不该奖赏我一些什么?”他学着小孩子撅嘴的样子。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够了吗?”
他眼睛一亮,摇摇头:“不够,得在这儿才行。”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我闭上眼,依着他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唇,当我想要撤开时他一把扣住我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许久,我快要喘不过来气时他才放开我,满意地咂咂嘴:“王妃可真小气,要像这样才算够。”
怎么办,才消下去的气好像又蹿起来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