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有一个大锅炉,是用来专门烧暖气的。虽然下了一场大雪,但整个客房里都很温暖,很舒适,很适合睡眠。不过,赵渐却却迟迟没能睡着,毕竟,发生在七巧塔里的案件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当时不加考虑的就答应了陈红倩母女的请求,看起来是有点过于自信了。
到了半夜,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将入梦不久的赵渐给吵醒了。门外那人并不说话,只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
赵渐感觉情况有异,忙开了灯披衣下床,打开了房门。门外的情形却让他十分吃惊,顿感一阵恶寒袭遍全身。只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只穿着睡衣爬在地上,她的双手被反绑在了身后,她没有穿鞋,一直脚暴露在外,而另一只脚……另一只脚却已经没有了,小腿处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看起来,她一定是一路爬行努力挪到赵渐房门前的!
这个女子抬起了头,她的嘴巴被一块白布紧紧地塞住了,她的脸庞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不过赵渐还是认出了这个受伤女子的身份,她是侯青霞……
很快,赵渐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他们随后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不只有侯青霞一人受了重伤,住在侯青霞隔壁的曲彩英也遭到了袭击,她的一只手被人砍了下来!
现场唯一的医生洪志强连忙从他轿车里取出急救箱,为两人的伤口进行了清理与包扎。曲彩英与侯青霞一人断手,一人断脚,受伤极为严重,其惨状使人触目惊心。即便像洪志强这样的专业医生,也花费了好几番功夫,才将二人创口涌流的鲜血止住。
将二人送医治疗乃是当务之急,只是无奈昨日发生雪崩,山路被封,这一想法是不可能了。道关大师早已打电话报了警,只能寄希望于警务人员和医疗团队有办法可以上山上来。
曲彩英由于上了年纪,受此重伤,目前依然昏迷不醒。
后来大家前来看望侯青霞时,当她从人群中发现了陈红倩的身影后,马上歇斯底里地叫道:“是她,就是她!全是她干的!”
“你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了?”
“当然!就是她!她就是在对我进行报复!对我和曲太太进行报复!她和她哥哥一样,都是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狐疑地望向陈红倩。毕竟,这两日来,侯青霞和曲彩英在案情的讨论上总是处处和陈红倩作对,难保她不会心生怨恨。
陈红倩听了侯青霞指认,心中也有几分恚怒,道:“侯小姐,请你说话小心点!说话也得凭良心的!”
后来,侯青霞情绪稍稍平复,强忍着疼痛,向众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夜半时分,她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头上吃了一记重击,伴随着剧烈的痛感,她立刻陷入了昏迷。然而不久后另一次剧烈的疼痛却又让她醒来了过来,这一次钻心的痛觉来自于自己的右腿,她本能的想要发出喊叫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被紧紧塞住了,手也被人绑了起来。她人躺在地板上,只觉右腿处的疼痛电击般一阵接一阵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反射性地朝痛处望了一眼,透过从门缝穿过来的微弱的光线,却见右小腿鲜血淋漓,差点让她晕过去的一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右脚已经不在了……
她耳畔传来了一阵哼哼声,她扭头一瞧,只见自己身边居然还躺着另一个女人。眼前的女人面容扭曲,看起来也是痛苦不堪,同样的嘴巴被塞,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只剩下了一只手是完好的,而另一只手似乎……已经断掉了,血流不止!
不过她此刻已无暇顾及旁人,无尽的恐惧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她只觉大汗淋漓,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促使着她不顾一切的从房间里爬了出来,爬到距离她比较近的赵渐的客房前,然后用脑袋大力朝房门撞去,直到赵渐出现。
不过,后来经过大家的反复确认,她在因为疼痛苏醒后,的确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迅速地闪出了房门,但在当时深夜光线极其微弱的环境下并未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对陈红倩的指认,只是她失去理智后的第一反应而已。
由于考虑到有必要保护现场,所以众人暂时就把受伤的侯青霞安置在了赵渐的房间里。道关大师,玄苦小沙弥,刘德超,吴鑫权,洪志强,姜龙,马恒达,陈红倩,大家聚在一起,听完侯青霞的叙述后,有的不动声色,有的眉头紧锁。
吴鑫权将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由于这次受到袭击的两个人中就包括他的母亲,因此他显得异常愤怒,毫不客气地道:“很明显,凶手就在你们当中,好好伪装,别让我看出来!”
赵渐道:“大师,警察什么时候能够赶过来?”
道关大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们已经给我回复了,这次雪崩很厉害,阻塞道路的不仅仅是雪块,还有从山上滚落的巨石,所以他们的人要上山很困难,铲雪车也没有办法。恐怕最快也要三天之后了……”
吴鑫权狠狠地踢了一脚跟前的椅子:“我一定要自己找出凶手来!”
赵渐道:“吴鑫权,你要冷静下来。咱们慢慢分析。”
“你睡觉没有锁门吗?这个偷袭者是怎么进了你的房间的?”洪志强带着疑惑望向侯青霞。
“当然锁了。我的房门里面有个插销,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把它插住了。”侯青霞道。
道关主持道:“所有客房都是一样的,门内有个插销可以反锁房门。”
赵渐道:“刚才只顾着救人了,咱们去检查一下她的房门。”
七巧寺客房的格局是一排紧挨着四间房,中间有一个大的客厅隔了开来,在客厅的另一侧还有四间房。侯青霞、曲彩英、陈红倩和赵渐依次住在客厅左边的这四件房内,吴鑫权,马恒达,姜龙,洪志强,依次住在客厅右边的四间房里。
大家伙儿来到侯青霞的房门前,发现本应该固定在门板上的插销主体部分已经和门板脱离,由插柄连接,和门框上的鼻儿靠在了一起。不过,插销本身和门板都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看起来这个夜袭之人并不是强行破门而入的。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原来,用来固定插销主体部分的四个螺丝全都掉在了地上,赵渐捡起螺丝,依次插入门板上的四个小洞内,却发现非常容易进入,没有丝毫的咬合之力。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提前卸下了几个螺丝,然后将螺丝洞弄大了那么一点,如此以来螺丝和螺洞之见的摩擦力就小了太多,在侯青霞昨晚入住以前,这四个螺丝都只是虚虚地着在门板上固定着插销主体部分,表面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插柄也可以完全拉上,只要侯青霞不用大力拉拽,门板上的螺丝也不会掉下来。但到了半夜,偷袭者只要在外面用力一拉,螺丝很容易的就会松脱下来,这个插销当然也就无法起到反锁房门的作用了。
众人来到曲彩英的房门前一检查,也是同样的做法。紧接着他们忙检查了一番自己所住客房的房门插销,然而并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看起来,这个袭击者一开始就很有针对性的呀,他只破坏了侯青霞和曲彩英的房门。”马恒远皱眉道。
“道关大师,房门的插销这个问题你该怎么解释呢?”吴鑫权瞪着他问道。
道关主持道:“说起来这些客房平日里也很少使用,我也没有做过细致的检查,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在插销上动手脚……”
“谁最有机会在插销上动手脚呢?嗯?”吴鑫权紧紧地盯着他。
吴鑫权的弦外之音大家都听了出来,道关主持作为东道主,住宿的客房都是他提供的,自然最有机会在房门上动手脚了。
赵渐忙道:“其实所有人都有机会动手脚。咱们所有人都是前天晚上入住的,谁住哪间房也是前天晚上睡觉前才定下来的,所以对房门动手脚的人一定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白天找机会进行的。昨天咱们所有人都忙着清扫积雪,参观庙宇,一定是有人趁这个空档对房门做了伪装。只是拧下几个螺丝的事,用一把小刀,花上几分钟时间就足够了。”
“这次上山是我组织的,没想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希望能够尽快找出这个凶手。”陈红倩走到吴鑫权跟前,低头向他致歉。
吴鑫权似乎没有听到陈红倩的话,只是狐疑地望着每个人。
最后,他冷冷说道:“只希望我母亲没事,要不然我和你们没完。”他握着拳头大步离去了。
望着吴鑫权的背影,马恒远道:“她的母亲即便醒来了,也会永远成为一个断手的残疾人了。只是,为什么有人要伤害这两个可怜的女人?袭击者明明就是蓄意而为的。曲彩英遭到袭击的方式应该和侯青霞是一样的。只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怎么会在侯青霞的房间里?”
赵渐道:“因为这个袭击者本就准备要一口气对付两个人,我猜,他应该是先后把曲彩英和侯青霞打晕,并捆绑起来,然后再把曲彩英拖到了侯青霞的房间,因为接下来这个袭击者的工作就是造成二人的残废,在同一个房间里进行的话,可以减少很多的意外情况发生。凶手不是为求万全,还把她二人的眼睛也蒙起来,嘴巴堵了起来,这就使她们既看不到袭击者的面容,也无法发出喊叫。”
“赵渐说的很对。而且,重点是这个行凶者看起来看起来并没有要杀害她俩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砍断她们的手脚,让她们受折磨。难道是因为她俩因为什么事得罪了这个行凶者,行凶者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洪志强道。
“这两个女人说话都有点肆无忌惮,不顾分寸,总是很容易得罪的人。”马恒达说着,下意识地瞧了陈红倩一眼。
陈红倩早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道:“虽然这两个人因为我哥哥的事,对我态度一直都很糟,不过从一开始我就很理解她们的心情,也早有心理准备,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去报复她们。毕竟,是我把她们邀请上山的,出了这种事,我现在压力也很大。”说完,沮丧地摇了摇头。
赵渐问道:“你的房间和她们住的最近,事情发生时有没有听到一些动静?”
陈红倩道:“我那时候也在睡梦中的,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只听到了后来侯青霞撞你们的声音。”
“咱们还是讨论讨论侯青霞被砍掉的那只脚和曲彩英断掉的那只手吧,这两件断肢似乎也下落不明了。当然,可能是被这个凶手拿走了,可是理由呢?”刘德超嚷嚷道。
原来,这些人一开始忙着救治两个受伤者,谁也没有留意两名伤者的断肢的问题,后来回过头再去寻找时,却发现在两人最初遭到袭击的地方根本没有。很显然是行凶者带走了断肢。由于刚砍下来的断肢会血流不止,赵渐试图通过地板和走廊上发现一些痕迹,最终却无功而返,这说明行凶者也是相当小心的,带走断肢时很可能使用了塑料袋之类的包装。
“目前谁也说不清这个行凶者为什么要带走她们的断肢。”赵渐转而问洪志强,“洪大夫,依你看,这两人的手和脚是用什么砍下来的呢?”
“伤口比较整齐利落,一般情况下大概只有斧头能做到这一点吧。”
“我们仓库里有一把斧子,用来劈柴的,这个袭击者用的不会就是它吧……”道关主持道,“玄苦,你去仓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