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偷偷地和别人见了一面,又运气十分不好地被白老师抓包,但突然间一下子好像什么都变了。
坐在车里,经过一番纠缠好不容易才被放开的方瞭背抵着身后的车椅,眼睛忽闪忽闪地瞥着左边的白空念,傻傻地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
到底是什么让白老师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个彻底?她虽想不明白,但却默默地觉得自己这次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是白止才对。
尽管她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有所察觉的白空念及时掐断,并翘起眼角淡淡地看着她,明明是在笑,但神情里半点笑意也无:“之前是谁答应过我,绝对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危险的事的?”
方瞭自觉有亏,忙拼命认错加上一阵撒娇,没想到这方法还算有效,好不容易才诓得白空念的怨念平复下来。
不过,那日最后,两人却仿佛心有灵犀地相约,虽然彼此的关系有所变化,但他们以后都只会在校外见面,平时在学校还是继续以师生身份相处。直到……
“直到某人毕业,对吧?”平平稳稳开着车送方瞭回家的白空念笑着说道,眼睛却一点也没看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
方瞭哼了一声,故意气他:“我没关系啊,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了,就算学校里有人说什么我也无所谓。”
流言蜚语算什么?她会怕?以前再多再不堪的话她都经受住了,如今又怎么可能会败在这种暧昧的小传言上?
“可是我有所谓。”白空念淡淡地道。
这句话一出,便令方瞭僵了身体。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艰难地嗯了一声,没等白空念再接着说什么,自己倒先解释了起来:“嘿,也对,我明年倒是毕业拍拍大腿走人了,可白老师你还得继续待在学校里呢,是我刚刚没想到这一点……”
嘴上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满是道理,可这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不能说是失望,更多的,还是懊恼。对自己的懊恼。
旁边传来白空念的一声轻笑。
方瞭皱起眉瞪过去一眼,却刚好触及他望过来的眼底泛滥开的那片笑意。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年纪还小,现在正是容易因为情感而一时冲动的时刻,等过一段时间头脑冷静下来,所思所想所求都会和现在不同。”白空念收回目光,继续认真地开着车向前奔去,“我希望能为你保持一个如常的环境,让你好好地去经历和同龄人一般的生活,不被任何人事物所阻碍。”
“如果那个时候,你依然还能坚持现在的心情,或许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吧。”他正视着前方,唇边漾起温和的笑,却又与平时的促狭不同,恍惚夹带着一丝羞赧。
“胡说八道。”方瞭的心软了一下,好像有一颗酒心糖暖暖地全化开了一样。
随后,她用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看着白空念,认真地回应他道:“你等着瞧吧,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你感受到什么叫做‘绝对不足够’!”
第一个知道他们关系有所变化的人,当然是郁殷童了。
那天晚上方瞭被白空念送回家,还没来得及拖鞋进门,就兴奋地在玄关那里大叫起来。郁殷童还以为她遇到了尾随入室抢劫的坏人,忙挥舞着扫把冲过去,结果只看到她一个人扶着门框傻笑不已,脸颊红得像猴子的两团屁股墩儿。
“我以为你被人打了,原来是脑袋被门夹了。”郁殷童收起扫把,无语地看着方瞭一个人傻乐的模样。
“阿郁!白老师喜欢我!他居然真的喜欢我!”方瞭一下子纵身扑到她身上,将她娇小的身子搂了个滴水不漏。
“啥?你发癫了?”被熊抱的郁殷童挣扎着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热得厉害。
“啊啊啊啊啊!”方瞭再次将她搂了个满怀,并带着她一起在原地蹦跳起来,“我好开心哪!”
“小声一点!等会楼下的阿婆会冲上来杀了我们的!”郁殷童哀嚎一声,被她架着身体跳起了古怪的庆祝舞蹈,嘴角却不由得随着她露出了灿然的笑容。
太好了,阿瞭。
趁着还在放寒假的大好机会,白空念和方瞭这两人正好多了不少时间相处。不过,方瞭还是尽量避免两人出现在学校附近或者市中心一些热闹的地方,就怕被不知从哪儿蹿出的熟人给撞见。
因为之前的那一番话,她对这件事十分上心,而明明声称自己很有所谓的白空念此刻却完全一副放任不管的样子。
两人一起出去逛个超市,方瞭换上自己平时很少穿的长外套,裹上围巾,还专门戴了顶棒球帽,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一路上左顾右盼过度紧张草木皆兵,但看看身旁的白空念,穿得一派得体,人模狗样,正将两只手抄在外套口袋里,悠悠闲闲望着满满当当的牛奶货架,哪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方瞭撅起嘴,忿忿地看了一眼他云淡风轻的脸,却又舍不得对他有一丝一毫不满。她也凑过头去,贴在他胸口处,好奇地看着他拿在手上的那盒牛奶:“原来你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啊。”
被躲了一路,现在见她主动靠近,白空念顺手想抚上她的脑袋,却只触到了一顶黑乎乎的帽子。他弯了弯唇角,抬手轻轻在她的棒球帽沿上敲了一记:“只是随手拿的而已。我又不是庄正,买个笔记本都得用同一个牌子。”
方瞭扶了扶被他弄歪的帽子,又继续不耻下问:“那你平时买牛奶是怎么选的啊?”
白空念笑了笑,将那盒牛奶放进购物车里,然后又顺便摸了摸她帽沿下的脸:“选离我最近的那种啊。”
冰凉指尖与她热乎乎的脸颊相触,倒也十分舒服。
方瞭的脸又红了红。
这……买牛奶的人虽然不多,可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这家伙之前一本正经地说的有所谓呢!
白空念逗弄她也够了,这会儿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顺着她那件笨重外套的袖管往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买什么都你说了算。”他俯身下来,贴着耳际,对着她低语了一句。随后便牵住她,慢慢往下一个货架的方向走去。
什么老师啊学生,什么熟人啊什么有所谓,被他这样牵着手,她哪还有心思去思考别的多余的事啊!
两人相携逛过零食区,方瞭买了一些喜欢的小零食,接着便走到了蔬菜瓜果区。眼看白空念正要目不斜视地从这边走过的时候,方瞭拉了拉他的袖角,仰起脸问道:“白老师,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啊?”
白空念不作细想,随口答了一句:“清淡一点的。”
“能吃辣吗?”她接着问。
“也可以,不过每天每顿都吃的话就不行了。”白空念顺口答完,怔了怔,望着身后绿油油红嫩嫩的一片新鲜蔬菜,便理解了方瞭的意思。
“你想做饭?”他眯了眯眼,笑意泛滥。
方瞭嗯了一声,抬起头与他对视道:“在外面吃和总吃食堂都不好,还是吃点家常便饭比较健康。”
“嗯,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每日三餐需要搭配适宜,摄取均衡营养。”他接着笑。
方瞭决定忽略他眼底的促狭,继续说:“反正你家里也有个厨房,空在那里太可惜了,我看着也很不爽,不如还是物尽其用,让它重新做回本职工作吧。而且……”她脸上闪过一丝柔软神色,“正正……庄老师之前提到过,你的胃不太好。”
他心里有浅浅的暖意流过,握着她手的力度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却又不敢太用力,让她觉得不舒服。
“所以说嘛,怎么能让一个胃病患者随便在外面将就饮食呢?你可是最需要注意三餐规律和营养的人!”像是捉住了他的把柄一样,方瞭得意地笑了起来,“以后,你想吃什么可都得靠我了!”
白空念偏了偏头,笑着质疑她:“你确定你真的会做菜?我有点担心自己没死在胃病手里,结果却被你给毒死了。”
那个死字听起来有些刺耳,但白空念俨然是一副玩笑的样子,况且他是医生,习惯了在医院里经历别人的生生死死,想必对这种事不像常人一般忌讳。
方瞭便也宽心了,还不忘与他争论:“某人上次不是已经尝过我熬的排骨汤了吗?还不是精神百倍地站在这儿,还有心情跟我闹呢。再说,就算不会做,看着菜谱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嗯,好像也是。”白空念故意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方瞭渐渐变得危险的表情,才又对她笑道,“好啦,以后就全交给方大厨了。”
“不过在买菜之前,我们还是先去买点别的吧。”方瞭无奈地摇摇头,“谁叫你那个厨房空空如也,比隔壁阳台还亮堂呢。”
白空念憋着笑,赶紧和她一起转向了对面的日用品区。
“锅碗瓢盆、铲子、菜刀、菜板、筷子、汤匙、盘子、漏勺、刨子……”方瞭一边默默细数着自己之后做饭需要的各类用具,一边在货架前窜来窜去,找这找那。
当然,她也不忘同时指挥白空念做牛做马:“那个保鲜膜不同大小的一共要三袋,洗碗用的手套也买两双吧,对了还有洗锅用的刷子也来一把,嗯……电饭煲要选多大容量的呢?”
方瞭看看白空念,而对方正一脸赤诚地注视着她,似乎正在说“全听你的”。
她无奈地叹口气:“如果不请人来家里吃饭的话,2L用的也足够了。”
还没等她说完,白空念就已眼疾手快地将她指定的那个电饭煲拿了过来。
最后二人满载而归。
不仅购置了大量厨房用品,还买了许多之前从来不可能在白空念家里出现的新鲜蔬菜和水果。
结账的时候,方瞭在帮忙白空念将商品放到收银台上的时候,突然发现购物车里多了几样她没拿过的东西。
一双女士的室内拖鞋。式样简单颜色低调,却毛茸茸得很可爱。
一双凉拖。估计是为了让她在浴室里穿的吧。
她只想着怎么收拾他的厨房,完全忘了自己还该买些什么必备品。
而白空念又是什么时候从她身边溜开,去选了这些的呢?
他看了沉默下来的她一眼,微微地笑着。
从超市出来,白空念负责拎那最重的几个购物袋,而方瞭则被分配去拿蔬菜和零食这种没什么重量的东西。
两人把东西放进车里,相视笑笑,突然都觉得莫名的开心。
匆匆回到白空念的家,方瞭便开始了布置厨房的大工程。不过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只是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全部放到应有的位置上去而已。
而她也只承担了其中简单的一部分。
当方瞭高高兴兴地把新电饭煲插好电,又将新的锅子放上灶台的时候,白空念正站在她旁边,忙着把新买的碗盘筷勺全部泡在水池里,之后倒了清洁剂细致地洗了很久,经过流水反复冲洗后,还用新毛巾一一擦干。
做完这些,他才能放心地将它们放进自己的橱柜里。
旁观了这一切的方瞭打了个寒噤:自己平时洗饭盒都只是随手一刷而已。这人……简直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作灭菌处理,妥妥的是有洁癖啊。
还剩下几个盘子没擦干,方瞭闲得没事,干脆也凑过来看着他擦盘子玩。
回到家,他脱了外套,只在衬衣外加了件薄衫,此时衬衣的袖口挽至手肘以下的部分,露出白白嫩嫩的一双细致手腕,看得方瞭那叫一个眼馋。
她花痴地盯着他握住毛巾的那双漂亮的手,眼睛转也舍不得转。
白空念被过分炙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然,偏过脸来看着她:“嗯?怎么了?”
她红着脸摇摇头,他便也没再问,继续认真地擦着盘子。
沉默了一会儿,方瞭才出声问道:“白老师,你是因为不会做饭才不想要厨房的吗?那你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也都是靠吃外卖活的?”
白空念却笑了一声,用微微润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留下一星凉意:“以前念书的时候虽然也会在外面吃饭,但更多时候还是自己在公寓里做。不过也只是像三明治、面条或者炒饭之类方便的食物,要是再复杂一些的菜,我会觉得太麻烦。”
噗。直说自己太懒了不就得了嘛。
方瞭忍俊不禁。
“那回国之后你怎么又不自己做饭了呢?”
“因为懒啊。”他弯弯眼,笑眯眯地看向她,眼神中却有些掩饰不住的戏谑,“你刚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咳咳咳咳!”她赶紧装作被自己口水呛到的样子,干咳得天昏地暗的,这才免了被大魔王再次戏弄的命运。
白空念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拿她没办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