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瞭,我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麻烦,以后,也不会。”
她恍然想起不久前他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对自己认真说出的这句话。
她的心猛地揪了揪。
“白老师。”方瞭迅速抬起眼瞄了瞄他,然而这人面色已是一派如常,正悠悠地站在旁边掰着蒜,似乎完全找不到刚才那丝阴云的蛛丝马迹,她只好试探他一下,“你也要留下来帮我做饭啊?”
白空念淡淡地应了声:“都六点多了,再不准备就更晚了。”
只是在家里煮个火锅而已,把买来的现成的火锅底料往锅里一倒再加点热汤就成了,剩下的就是洗洗菜切切菜,哪用得着他来打下手?
方瞭开始对身边这个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的定时炸弹有点发怵,惧中生智,忙指挥起他来:“那你去水池那边把青菜和土豆洗了吧。”
赶快把他使唤到厨房的另一边,她才感觉轻松一些。
白空念乖乖听话拿着方瞭指定的东西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低头洗起了菜。一时之间,整个厨房里便只能听到哗哗作响的水声。
而时间仿佛流淌得很慢。
方瞭站在案台前一边切菜一边偷偷地看着他的侧影。他洗得很认真很细致,衬衣的袖子已随意地挽至肘部,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浸在水中小心动作,恨不得将每片菜叶都掰开切碎反反覆覆洗个干干净净。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站在这里看他洗一下午的菜。
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忙乎了好一阵子,终于架好了锅准备齐了菜。
早前为了两个人吃饭方便,白空念买了张新的餐桌,现在才总算是派上了用场。方瞭看见屋子里多了张餐桌时的反应先是惊讶,然后化成了一个灿烂笑容:“你这里现在总算有点‘家’的氛围了。以前那感觉就跟短租房似的,家具啥的都没准备齐全,装修呢又全都是性冷淡风……”
说着说着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挑眉偷偷看了他一眼。而白空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笑。
从未使用过的厨房里渐渐增添的餐具,两人用的餐桌和椅子,鞋柜里的女式拖鞋,卫生间洗手台上的两支牙刷和两条毛巾,沙发上多出来的布偶抱枕,卧室衣柜里挂着的女式外套和裙子,他工作台的电脑旁突然出现的绿色小盆栽。
她给这个家带来的改变远远不止这些。
在方瞭搬回公寓养病的这段时间里,白空念独自一人待在熟悉的屋子里,却莫名的有种不适应感。
靠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他总会抬起头到处望望,似乎下一秒方瞭就会抱着那个抱枕笑嘻嘻地倒在他的怀里。穿过客厅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他似乎可以听到那家伙穿着拖鞋像猫咪一样满屋子乱蹿的脚步声。打开除了矿泉水外什么也没有的冰箱时,他也会想起之前方瞭用蔬菜水果牛奶填满全部储放空间的固执。
“吃饭啦吃饭啦!”在胃不舒服时才发现早已过了饭点时,他也会想念之前她笑闹着督促自己吃饭时的模样,眉头紧紧地蹙成一团,嘴角却是忍不住地往上翘起,有种故作老成的可爱。
有家人的地方,才能够被称之为家吧。
有时候,他不禁会这么想。尽管觉得有些可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地更多地握住那种温暖。
“白老师,汤都开啦!该下肉了!”方瞭急切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白空念回过神来,随手端起桌上的一盘牛肉倒入汤锅中。
“你是不是饿傻了?怎么表情一直呆呆的?是不是中午忙着手术又没吃饭?”方瞭忙着把排骨一起放进去,却也没忘记继续关注他。
因为白空念不太能吃辣,而方瞭又嗜辣如命,所以他们就弄了个两全其美的鸳鸯锅。刚才白空念知道她喜欢吃牛肉,就把那一盘都倒进了红汤里,方瞭有点急了,便立刻跟在他后面把另一盘肉倒进了白汤中。
白空念微微翘起了嘴角,却也不会任她揶揄,淡定地回道:“我又不是你,贪吃到恨不得反刍。”
“噫~”想象了一下反刍的那种把嚼烂的食物吞下去又倒回来的刺激画面,方瞭打了个寒噤,斜着眼睛怒瞪他,“在吃饭呢,你别说得那么具体呀!又不是在上生物课!你想趁我恶心吃不下去然后自己把肉全独占了吗?”
白空念被她的反应逗得笑了。正巧刚下锅没多久的牛肉已经烫得恰到好处,他熟练地用筷子夹起两块又大又肥美的肉,直接放在她碗里。
方瞭立刻忘了刚才的事,乐颠颠地冲他傻笑两下。
于是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火锅就是火锅,听名字就有种热火朝天的气势。吃到兴头上,方瞭还忍不住缠着白空念想要开瓶红酒来喝,美曰其名为庆祝两人第一次一起吃年夜饭,但她那点花花肠子早就被他看透了,不过就是小姑娘嘴馋而已。
反正有他看着,少喝一点就是了,又是在自己家里,白空念想了想,便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松口同意了。
方瞭笑嘻嘻地捧了酒回来,拿着开瓶器跐溜一下就麻利地弄开了瓶口的软木塞。
白空念的目光斜斜扫过去,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啥情绪:“你开酒的动作还挺熟练的。”
“嗨,这算什么,跟高砂他们几个胡吃海塞惯了,那些家伙都懒得要死,连啤酒瓶和易拉罐都要我来开,我啊,就是那流水线上的非技术工种……”方瞭正为了这点小事得意洋洋自夸着,转眼却看见旁边白空念用手撑住下巴歪着头微笑着注视自己的模样,立刻噤声,迅速挤出一脸谄媚笑容献给大魔王,“嘿嘿嘿,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很久很久没去外面喝过酒了。”
白空念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酒瓶,默默为她面前的玻璃杯斟起了酒。
方瞭朝他笑了笑,双手捧起杯子乖乖地喝了一口。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在食物的热气跟酒精的作用下,逐渐感觉身体和屋子里的温度都似乎上升了不少。
方瞭的脸也涨得红红的,她嚷了一会儿好热好热,正准备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下来一会儿,正专心致志给她在锅里捞肉的白空念突然停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严厉地道:“你感冒刚好,抵抗力差,别乱脱衣服。”
方瞭不甘心地撅了撅嘴,但从自己感冒后他那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来看,她还真有点不太敢在这件事上违逆大魔王,便只好默默地把松开的扣子系了回去。
“啊啊啊吃得好饱!”一顿风卷残云之后,酒足饭饱的方瞭终于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摸着发胀的肚子感叹道,不过在看到桌上堆积的大大小小的碗筷餐盘后,她又露出了纠结无比的表情,“吃饱了就想睡,真不想洗碗啊!”
白空念看着她扭曲的小脸也觉得好笑,便伸手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我来洗碗吧,你去休息。”
方瞭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算了吧,刚才那些菜都是你洗的,肉也是你切的,我啥也没干,结果吃得比你还多,这碗还是我来洗好了,不然我这懒惰的名头得从今年一直背到明年去了。”
撂下这句,她果断地把碗筷全往汤锅里一塞,就急着往厨房跑去,生怕白空念会追上来跟她抢着洗碗似的。
“围裙我洗干净放在右边橱柜的第二层。”白空念自然不会跟她抢,他只是朝着厨房的方向嘱咐了一句。
方瞭洗完碗出来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这顿饭他俩吃了两个多钟头,基本上是她吃得多,说得多,白空念除了帮她捞肉夹菜外,就是一直耐心地听着她的唠唠叨叨。
方瞭擦干净手上的水,穿过小小的客厅,放轻脚步走向正背对着自己的白空念。
天早就黑了,窗外除了街道的模糊轮廓和周围大楼间闪烁的灯光外并没有什么别致的景象,他安静地立在窗前看着外面,身上只穿着一件细灰色条纹的衬衣,背脊挺得笔直,长发没有像平常一样系着,只是随意地散在肩头。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色灯光淡淡衬着那个瘦削的背影,令他看上去显得特别孤单。
以往,即使白老师再怎么冷言冷语独来独往,她也没见过他流露出这样明显的示弱情绪。
“怎么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她从他左后方轻轻绕上他的胳膊,笑着迎向他的脸,手触到他的皮肤却是一阵冰凉,她的开朗也变得勉强起来,“白医生,你刚说过我,结果自己却脱了外套在这儿吹风?听说今天晚上锦里有烟火大会诶,不过……”
白空念低下头看向她,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然而灯光太暗淡,即使面对面,她却仍旧没有看得清楚。
还没等到他开口,一声巨响便在外面的夜空中炸开,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方瞭感觉整个楼层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金色与红色的锦花交互盛放,空中声震如雷,星火如雨,光焰摇曳,庆祝新年到来的烟花正巧在这时候齐齐绽开,在锦里城市的上空漾成一片耀眼辉煌的灿烂景象。
“啊,原来在这里就能看到烟花了。”方瞭被华丽的烟花吸引了注意,直直盯着窗外感叹道。
“阿瞭。”他温柔地握住她覆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拢在掌心,然后低声地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嗯?”
他的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却慢慢抚上她的脸。方瞭被他小心地圈在怀中,整个人似乎都顿住了,两只眼睛呆呆地凝在那里,一点点目睹他的手指覆上自己的眼睑。
一阵轻柔的摩挲过去。他的手指轻轻盖住了她的右眼。
她的眼睫毛在他的指间紧张得颤抖,撩得他从指尖到心间都漾起一阵微微的痒。
她更是慌了,本想努力维持镇静,但反而愈发慌乱,不仅脸颊微颤,连牙关都在发着抖。
“白,白老师?”她终于鼓起胆子叫了他一声。
“方瞭。”她用依然睁开的左眼看着他的身躯慢慢向自己俯下,那张曾在过去几年中一直占据她大部分幻想的脸便靠了过来,微热的呼吸轻触着她的鼻尖,带着属于那个人的温柔气息。
“闭上眼睛。”他说。
她很听话,然而眼睛还未来得及完全阖上,那人的气息就已吞没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小心翼翼,先是耐心地舔舐着她的唇瓣,像是在品尝某种点心,让她也不自禁沉浸与他一齐分享的这份甜蜜之中。然后他的动作辗转变为轻吮,唇齿相依愈发缠绵,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指尖滑进未束起的长发之间,这种温柔的心情让他欣喜,也让他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他的长发也在越来越激烈的亲吻中与她的发丝交缠在了一起。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亲吻,呼吸着越来越炙热稀薄的空气,彼此的心跳已加快到无法控制的速度,仿佛被塞进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但他们心里却都同时生出了一种莫名想哭的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已双双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白空念拥紧了身下的人,加诸在她唇间的力气越发大了些,不只是发乎于情的轻柔相触,而是越来越深入的唇舌交缠。
他的舌头挑弄着她,折磨着她,同时也安抚着她,给予她脸红心跳的体验。方瞭被他吻得脑袋发晕,身体浮软,亦是出于害羞,便只是小心地承受着,偶尔以生涩的亲吻作为回应,这便更加剧了白空念的反应。
之前两个人的交往简单得像是学生时代的恋爱,仅仅止于亲亲搂搂抱抱,甚至连再近一些的身体接触也不曾有。
“唔!”方瞭猝不及防被他咬了一口在唇上,然后便感觉他的吻缓缓下移,贴着她的脖颈,在那片细腻的肌肤间细细地轻吻着,再滑向锁骨,泛滥成一片细细的啃咬。
从未有过的感受让她的思绪有些恍惚,只觉眼前一切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包括正在亲吻自己的这个人,也渐与幻觉融为一体。
白空念从来都是小心且温柔的,方瞭对他半点也未曾设防。
但这一刻,他的动作渐渐变得躁乱而激烈起来,原本一直拥着她肩和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伸向更深入的地方。
她还没反应过来,胸前的扣子就全被解开,下一秒,厚重的外套就被从她身上脱下扔在了地上。她的身子下意识地扭动起来,他的手却已经伸进了她的衬衣下摆,温热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带起一阵急促的颤栗。
方瞭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脑子里多余的念头瞬间消失殆尽。她紧张地眨巴着眼睛,预感到接下来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白空念并没有再继续下去。他翻了个身,让蜷缩成一团的她趴在自己胸口,然后埋首在她的颈窝印下一记温柔的吻,贴着她耳后轻轻地道:
“阿瞭,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