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瞭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她躺在他怀里,有些艰难地仰起头与他对视着,然后不知怎么的,视线就不自觉地移向了被自己压倒在身下的他那诱人的下巴。
真想在那上面狠狠咬上一口。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她居然还在晃神地想着别的事情。
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不会太让自己满意,白空念的眼神有些沉,却继续异常坚定、毫无动摇地凝视着她,等待着回答。
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的方瞭蓦地笑出了声,随带低下头避开他的炙热注视:“这算求婚吗?”她装作在意地在他身上乱摸乱翻了起来,“戒指呢?玫瑰呢?烟花呢?烛光晚餐和单膝下跪呢?”
她的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来回动作着,白空念只觉心头有什么东西被她挠得发痒,此刻突然涌起一阵又闷又躁的情绪。
他一下握住那只小手,就这样停在自己胸口,而另一只手却顺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他单手打开了那个盒子,轻轻转向方瞭的方向。一只小小的戒指静静躺在绒布上,戒环间镶了一圈密密的钻。
方瞭看到戒指的第一反应竟然有些哭笑不得:“白老师,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么少女公主风格的婚戒啊?”
他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呃,之前下班经过商场的时候随便进去买的。”
钻戒是能随便买来玩的吗?方瞭握着戒指盒子,无奈地笑了。
“我知道有些仓促,但是我是认真的,方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与大一那年他刚给油画2班上课时一样严肃。
方瞭终于不能再继续打马虎眼,她缓缓从他身上直起身子,将后背轻靠在沙发上。她埋下头,掩藏起眼角一闪而逝的泪意。
“对不起,白老师。”她说,“我想,人不应该在经历了大喜大悲,情绪激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那都是不理智的。”
白空念自嘲地笑了笑。她的回答其实他早已了然。
但是当真的从她口中听到确定的答案时,失望的情绪仍旧无可避免。
人啊,就是这样一种会自动把脖子伸进索套圈中的生物,因为那是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的必要途径,所以,再怎么犯傻,他们也都会去做。
“没关系。”他敛了嘴角的微笑,疲惫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但是软弱只持续了片刻,之后,他表情如常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继续像没事人一样地和她聊起了别的话题。
“我已经到机场了。嗯,行,我知道的,没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回个中国还能把人丢了不成?对了,记得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小纱棠,不然那孩子知道我回美国却没去看她,肯定会哭得很惨。”高砂站在肯尼迪机场大厅的角落里,正在应付电话里持续唠叨的老妈。
她正在对他嘱咐飞行安全注意事项,却早已忘记从高砂三岁起每次坐飞机前她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以致于他现在张口就能随便背出来一段。
但高砂显然不是为了这种小事而烦躁。他蹙起眉头,面色不悦地盯着前方,漫不经心地答着:“好好好,是是是,行行行,我全听你的。我得准备登机了,先挂了。”
他利索地将手机一关,却半点没有要准备登机的意思,只是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盯着面前不断流动的人群。
不知怎的,他猛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股恶心从喉头汹涌地灌了上来,他立刻捂着嘴干呕了两下,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您身体不舒服吗?请问我有什么能帮您的?”一名亚洲女性从他身旁经过,见到他奇怪的反应,忙停下来询问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多糟糕。头发蓬松凌乱,下巴附近新长着一簇青色胡茬,眼袋浮肿,双目毫无焦点,脸色苍白得像被福尔马林泡过一样,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好几天没有换过,已经穿得发皱,肩上的包被塞得鼓鼓的,但表面上薄薄地覆了一层灰。
如果他以这副状态告诉别人他被人打劫了,的确很具有欺骗性。
看到对方充满关切的脸,高砂心头抽动着异样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心跳平稳下来,再低声地向那名女性道谢:“谢谢,没关系的,我只是……”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拼命忍住即将涌出来的酸楚,“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累而已。”
折腾了许久,高砂终于成功抵达锦里,一下飞机他便立刻打车赶回了租住的公寓。
不知道是出于糟糕的心情还是长途飞行的疲倦,他拿着钥匙站在自家公寓门口,却怎么也打不开大门。
钥匙圈上只有四把钥匙,每把的颜色和样式都差不多,他现在情绪有些急躁,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判断。
他猛地将第一把钥匙塞进锁眼里,使劲左右捣鼓着,但门依然纹丝不动。他低声暗骂了一句Damnit,又觉不解气,便抬起脚来狠踹了一下门板。
但于事无补,高砂咬了咬牙,只好重新换了一把钥匙,继续艰难地开门。
这时候,隔壁的门突然开了。
扎着凌乱丸子头的方瞭从大门后探出一颗脑袋,正想冲那个闹出该死噪音的家伙大骂时,却发现那混账邻居就是高砂,她气急败坏的表情立刻变为了惊喜:“你回来啦高砂!”
高砂的反应却和她预料的完全不同。
他无甚感情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又接着试起了钥匙。
方瞭懒得跟他计较态度问题,直接穿着拖鞋就蹿到他身边,伸出手指了指:“别试了,喏,最左边那把就是。”
高砂看也没看她,却还是乖乖照她说的做了。结果大门被轻松打开。
方瞭冲他得意地笑了笑,又从家居服的口袋里掏出另一把钥匙向他晃了晃:“对了,你走之前给郁殷童的钥匙在我这儿呢,还你。她最近工作挺忙的,现在人都还在几个剧组里跑呢。”
高砂皱了皱眉,脸色闪过一丝不悦,只得硬忍着从她手上拿回自己的钥匙。钥匙圈上还挂着一个圆嘟嘟的哆啦A梦,那是郁殷童之前撒娇耍赖硬缠着他挂上去的,她自己也有一个同系列的钥匙扣,还美曰其名为情侣款。
他本想追问方瞭为什么郁殷童会把自己的钥匙交给她,但话还没问出口,他就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于是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麻烦你了。”高砂用了很大力气才终于使得自己的语气维持在礼貌和冷淡的范围内,说完这句,他便走进自己家,并毫不客气地当着方瞭的面关上了大门。
方瞭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她站在高砂公寓门口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惊讶中恢复了理智。
“这算什么啊!”她诧异地摇着头,心里一下涌出了众多猜测,诸如这家伙晕飞机、吃错药、撞到头、没睡醒、起床气、得了怪病、更年期提前等等等等。
但是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使她感觉更加烦躁起来。
进屋后,高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郁殷童打电话。
说不清为什么,他现在很想见到她,很想紧紧地拥抱她,把她压倒在地上,用力让自己与她更贴近。
说得直白一点,在这种烦躁却无法排解的时刻,他迫切地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她在过去那些时刻给予自己的慰藉。而现在,空虚的他比以前更需要她的抚慰了。
但是接连拨过去的几个电话都是只响了三两声就被掐掉。高砂试了又试,最后却只得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答复。
他那种躁郁的心情又被狠狠地勾起来了。他握着手机,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将它摔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许多,再次拿起手机调出短信界面。
他飞快地打出一行字:“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在短信显示发送成功不到半分钟后,难熬的高砂等到了对方的回信。
“在忙。今天会很晚才回来。”
虽然才交往没多久,但就算是之前两人维持好友关系时,郁殷童也从未以这样冷淡的语气对他说话。
高砂觉得两人的关系中有什么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但他说不上来那是何种原因导致的质变。
“好,我等你。回来后给我打电话。”
斟酌了许久,他最终只发出了这一条短信作为回应。
而郁殷童再没有回复他。
把手机扔到一边,他疲惫地瘫倒在地板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地上和桌上已经蒙了一层灰,一看便是好几天没有人打扫过的状态。高砂纠结了一会儿,只好爬起来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好几罐啤酒。
好在他走之前在冰箱里屯了些存货,而郁殷童也没有在打扫房间时把它们清理掉。不,应该说她最近根本就没有进过他的公寓吧,毕竟她那么忙。
高砂站在屋子中间的空地里,朝嘴里灌了一大口酒,自嘲地笑了笑。
一口气干掉几罐啤酒后,经历了长途飞行后本就劳累的高砂终于迷迷糊糊地躺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是一片昏暗。
高砂揉了揉又疼又涨的眉心,无力地从地上摸索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他猛一下从地上坐起来,在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后,立刻拨通了郁殷童的电话。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接起。
高砂听到手机里传来女生软绵无力的声音,像是刚刚被从梦中吵醒一样迷蒙:“喂……”
“你在哪儿?”高砂努力心平气和地问道。
“呃,高砂?”对方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语气十分惊讶,“你在等我?”
“你已经回家了?”高砂有些恼了,“不是说好了你回家给我电话吗?”
郁殷童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我差不多十二点才回来,时间太晚了,我以为你已经睡了,就没打扰你。”
“你现在马上到隔壁来。”高砂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可怕,“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么晚了,阿瞭都睡了,我也很累,有事明天再谈好不好?”郁殷童犹豫着,却最终给了他拒绝的答案。
“你不过来的话,我就过去找你。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高砂懒洋洋地扔给她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这对高砂来说简直如同等待受刑般漫长。终于,他听见她弱弱地答复道,“好,我马上过来。”
一分钟,郁殷童穿着拖鞋走路的微弱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口。在她还没来得及敲门之前,高砂就已经大跨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穿着粉色睡衣的郁殷童局促地站在他家门前,因为刚被他从睡梦中叫醒,满头栗色短发显得毛糙又凌乱,眼睛里带有一丝隐隐的怯弱。
他还没说话,她便将头一低,急躁地避开了与他眼神相接。
高砂被她这一态度激得怒火顿起。
他一把拧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拉,轻轻松松就将她拽进了房中。
虽然他自觉用力很轻,但对身材娇小的郁殷童来说,他的动作已经比以往粗暴得过分了。
“高砂!别!别……”在她意识到自己在这深夜被叫过来的目的时,高砂的手和唇已经开始恣意地在她全身上下游移着。
他用右手扳正她不停扭动着意欲避开索吻的头,左手按住她的肩膀牢牢掌控住她的身体,然后低头将一个吻狠狠地朝她撞了上去。
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接吻不同,他亲得格外粗鲁狂躁,像只嗅到猎物血腥气味的野兽一样肆意碾压,用牙齿用力地啃咬着她的嘴唇和舌头,夺走她口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高砂!停下来!别这样!”她又痛又慌,感觉自己像是糊里糊涂上了砧板的鱼一样,却只能徒劳地挣扎,但她的哀求对他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我们是男女朋友,解决对方的生理需求也是交往的义务之一。我们有半个月没见面没做过了吧?”高砂将她推倒在墙上,头轻轻倚在她肩上,喘息着将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耳边。感觉到郁殷童在听到自己那番话后渐渐放弃了挣扎,他的动作也变得更加顺畅起来,三两下便褪下她的睡裤,身子也即刻覆了上去。
交合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那人在发抖。她靠在他怀里,脸贴着他胸前的T恤,双腿被他高高架起,以一个有些屈辱的姿势挂在他的腰上。她紧张地用双手掐住他的后背,迎合着他激烈的反应而努力摆动着身体。高砂埋首在她胸前,手也一直不停地在她腰前腿间调弄着。
终于,在急速的抽动中两人的身体彼此相亲无限贴合。高砂的吻慢慢移上她的脖颈,睡衣领口的扣子早在刚才的那番激烈动作中被扯掉了,很快,高砂的亲吻终于又覆上了她的嘴唇,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粗暴,但却依然用力得令她窒息。
她被他架在身上,睡衣滑落下来,露出大片的背在他的动作中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身后的墙壁。此刻,她浑身被一股热意所包围着,在一阵电流刺激过般的颤栗中,却只体会到了心灰意冷。
她闭上眼睛,缓缓落下泪来,贴着他的耳际轻声地道:“高砂,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