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称为花痴,但高砂其实一点儿也不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源源不断地将精力与热情投入到另一个人身上,且没有任何退却的想法。好在井锦虽一开始对他避之不及,可最近慢慢的,她像一块被融化的冰一样,渐渐地让他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学姐,我,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两人一起吃完饭从餐厅里出来,在街上并肩而行的时候,高砂偷偷地看一眼身旁的井锦,然后又装作无意识地东张西望了起来,老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
井锦的反应很平常,她很肯定地说道:“当然可以。”
她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此前,她其实也没太注意高砂对她的称呼,今后无论他想称呼她为什么,她也觉得无所谓。
可高砂却不这么想。
有了井锦的同意,他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嘿嘿,学姐,噢不,井锦,谢谢,谢谢。”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井锦看着他那副紧张又兴奋的模样,也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两人吃完饭,却都没有要分开各自回家的意思,便开始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井锦的乐团练习在下午就结束了,她晚上便有了空余的时间,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会继续留在排练室练习,但是现在,她却和高砂一起吃晚饭,甚至还和他一起散步。
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或许是对她来说,高砂的影响已经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在闲逛的时候,她的话还是和平时一样不多,基本上都是高砂自己在旁边讲得手舞足蹈,她往往只是认真地听着,点点头,偶尔回应他几句。
她开始习惯了这种相处,而高砂亦甘之如饴。
“上次我们看的那部电影挺有趣的,不过小纱棠后来睡着了没看到结尾,一直不开心着呢,结果几天之后我又陪她在网上看了一遍,哈哈哈。”高砂说起自己的妹妹来简直就是眉飞色舞。
井锦也笑了:“小纱棠好像很喜欢那个女主角,昨天还给我唱了女主角在电影里唱过的那首歌。”
“什么?唱歌?!我怎么不知道?”高砂瞪大了眼,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她怎么只唱给你听,居然忘了我这个哥哥?!”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妹妹被抢走的恋妹情结重度患者。
井锦终于没忍住,轻声地笑了出来。在看到高砂那副迷迷瞪瞪的模样后,她又立刻隐去了笑,故作平静地看着他。
高砂还处在被她那个笑容弄得恍神的状态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井锦却又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回过头对傻站在原地的他说了句:“高砂,快来。”
高砂,快来。
他的心底像是被猫儿的肉爪轻轻地挠了一下,痒痒的,温柔的。
“诶!”他乖乖地应着,飞快地摇着尾巴追了上去。
跑到井锦身边,重新与她并肩而行,一路上高砂的嘴角都高高扬起,快要挂到耳朵上去了。
而井锦又变成了之前那种淡淡的模样。她没有说话,只是随意地望向路旁的店铺,女装,饰品,甜点,化妆品……
她似乎是在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又似乎根本没有看进眼底。
“明天我们再去看电影好吗?学……井锦你有什么想看的片子吗?”高砂浑然未觉地对井锦建议道。
“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电影院定期放映经典老电影,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大银幕上再欣赏一遍从前错过的经典……”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因为井锦突然停了下来。
她站在一家店的玻璃橱窗前,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展示台。
橱窗里面摆放着十几个毛绒玩偶,全都是可爱的小动物的模样,它们拥挤而热闹地挤坐在一起,脸上都带着笑容,就像是在拍一张玩具界的全家福。
井锦认真地看着那些玩偶,表情里闪过一丝钦羡,但很快却又变成了黯然。
“走吧。”她转过头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高砂说道,脸上已经追寻不到半分动摇的情绪。
高砂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笑着对她说道:“喜欢的话就进去看看吧。走。”
说着他便拉着她往玩具店里走去。
“不用了。”她的左手却轻轻地覆上了他牵自己的那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在两人双手相触的那瞬间,高砂整个人都凝固了。
很凉,很柔,很软。像在做梦。
这是他此刻心里唯一的感受。
“高砂,我们走吧。”她看着他的眼睛,脸似乎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低声地对他说道。
“你不是很喜欢吗?喜欢的话就买回去吧。”高砂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井锦这时候已经不紧不慢地收回了左手,并将右手不着痕迹地从高砂手里抽了出来,侧过脸对他说道:“真的不用了。而且就算我买回去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放。我们走吧。”
说着,她便要往前走。
高砂却再一次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她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张明亮的脸。
高砂对她笑得格外灿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没等她回答,他就直接牵着她的手向前跑去。
没想到,高砂口中的那个好地方其实就是市中心最大的那家电玩城。
井锦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在经过厅内那些各式各样的游戏机器的时候,她也有些好奇,目光一直在玩家和游戏屏幕上来回移动着。
高砂一路上都牵着她的手,就算进了电玩城也没有放开。而井锦只顾着打量那些对她来说很新奇的玩意儿,竟然也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
最后,高砂把她带到了一排夹娃娃机面前。
“我们来玩这个吧。”高砂指了指机器里那一大堆玩偶,对井锦笑着说道。
井锦眨了眨眼。
高砂买了很多游戏币,先投进去几个,立刻开始玩了起来。他首先选择了最中间的一个小熊玩偶,然后熟练地操纵把手朝它的位置移动过去。
井锦从来没玩过夹娃娃的游戏,一下便吸引住了目光,站在旁边凝神关注着他的动作。
机械抓手移动至那只小熊的位置上方,缓缓地降了下去,将它夹了起来。
“Bingo!”高砂得意地叫了出来,一鼓作气地继续操纵它向出口移动。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机械抓手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松,小熊玩偶便掉了下去。
“哎呀!”高砂懊恼地叫了一声,抬眼看一眼井锦的表情,发现她仍然兴致勃勃,他便飞快收拾好自己刚才的失望心情,接着玩起了下一轮。
“还差一点!”小熊再次在半空中掉回了原处。
“对对对,就是现在!”这次他换了只兔子来尝试。
“可惜!”结果兔子刚被夹起一半就掉了回去。
“往左边一点,对对,你多移了一步。”
“好,再向前面挪一点点,就是这里。”
一直在旁观的井锦担任了他的军师,不时地向他转述玩偶的准确位置。
指挥时和他一样认真专注,全情投入,失败时和他一起懊恼地叫出声,当他终于成功地夹起第一个玩偶的时候,她便高兴地举起手和他击掌庆祝。
“成功了!太棒了高砂!”她眯起眼笑的样子,就像一弯弦月。
高砂捡起他成功夹出的那个玩偶,然后就交给了井锦:“喏,送给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眼睛也只盯着别处,颊边掠过一缕浅浅的绯色。
那是一个黄色的狮子造型的玩偶,身上的绒布摸起来有些硬,脸上缝了两颗黑色的塑料珠子便当作狮子的眼睛,连胡子都是画上去的,不仅做工粗糙,而且造型还有些滑稽。
井锦却觉得它看起来很可爱。
她接过高砂的礼物,搂在怀里,笑着对他说道:“谢谢你。”
高砂看她竟然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几十秒钟过去他回过神来,才慌里慌张地转过身对着那台夹娃娃机,轻声说道:“我,我们接着玩吧。”
“嗯。”井锦笑着回答。
可是现在的他满心都想着关于她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去夹娃娃啊。
“你想自己试一下吗?”高砂偷瞄她一眼,提出了这个建议。
没想到井锦居然一口答应了:“好啊。”
在她那样动人的注视下,高砂再次羞赧地低下了头。
初次尝试夹娃娃游戏的井锦显然玩得很不错,第一把就险些成功地夹出一只猴子,可以最后她有些紧张,手抖了抖,机械抓手便松开了。
“没关系,你第一次玩已经算做得很好了。再来一次吧。”高砂安慰她道,并且迅速往娃娃机里投了几个币。
他站在井锦的右手边,她正专注地操纵着机械抓手去夹那只刚才溜走的猴子。他小心翼翼地从她背后走过,重新站到了她的左侧。
嗯,她的右手现在没有空,但是左手却有。
“井锦。”高砂轻声地唤道。
“怎么了?”她正专心地确认娃娃的位置。
“往右边移动一点,对,然后直接抓下去。”他一边嘱咐她怎样夹住玩偶,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那只左手。
她的神情微微一动。
同一时间,机械抓手成功地夹住了目标,提示本次任务成功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那只猴子也从娃娃机的出口掉了出来。
“恭喜您!您成功了!恭喜您!您成功了!恭喜您!您成功了!”夹娃娃机的提示音紧接着大声地响了起来,机械的女声高声重复着这两句话,吓得高砂差点转身就逃。
他尴尬地转过脸看着井锦,对方却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笑。
两人牵着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