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为了庆祝自己表白大成功,高砂决定请所有人吃饭。
除了在小花园现场观摩了他表白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以外,他还执意拉上了完全不明状况的秦词。
秦词一下课就被高砂拦在了医学院的大门口,他在看到高砂的那瞬间就知道不可能有好事,于是干脆没好气地直接问道:“你想干嘛?”
高砂看了看躲在一旁的那群家伙,满足地笑了起来:“嘿嘿,就单纯想请你吃个饭。”
秦词的视线越过高砂高大的身躯,落在了不远处的任橘身上,表情一下子就不可控制地扭曲了起来:“我,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走走走,别解释了。”高砂懒得搭理他,直接揽住肩膀就把他拽走了。
看到秦词加入,任橘的眼睛立刻像焕发出光彩的钻石一样,瞬间明亮得吓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学校门口行进。一路上,高砂像打了鸡血一样废话连篇。
“你们倒是提点意见呀,是吃中餐还是西餐?日料、火锅还是自助?”高砂偷偷地看一眼走在他身侧的井锦,终于按捺不住,将手慢慢向她的手靠近,再一点一点将她的整个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
井锦的手温度冰凉,像块一触即碎的冷玉。高砂只怕自己一碰就会将她弄碎了。
井锦侧过脸淡淡看他一眼,然而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任他这样握着。
“学姐,你想吃什么?”高砂不想理会那群闹哄哄的家伙,只是热切地询问她。
井锦浅浅一笑,没什么情绪地回复他道:“你决定吧,我没什么意见。”
高砂兴高采烈地牵着她的手,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那就吃火锅好了,热闹一点。”
“哎哟,高砂,你能不能别在我们这群万年老单身面前秀恩爱啊,真是太亮了!太闪了!”任橘盯一眼他们相握的手,撅起嘴嘲讽起他来。
高砂回过头对她吐了吐舌头:“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哈哈哈哈!”
他畅快地笑起来。
“你!”任橘被他气得直跺脚,连忙拽住一旁秦词的袖子,冲他发起了无名火,“喂!秦词!你怎么也不帮我骂他两句!看他那个得意的样儿!”
秦词面无表情地把手从她的臂弯里抽了出来,淡漠地道:“与我无关。”
说完,他便独自一人快步朝前走去,跟上了前面方瞭、郁殷童和小纱棠的队伍。
“秦词你混蛋!”被他这般无视,任橘气得咬牙切齿,追在他身后骂道。
最后大家选了学校附近一家味道不错的火锅店。高砂还没吃上几口,整个人都已经晕晕乎乎的了,几乎不管是谁来劝酒他都全盘接受,喝起酒来就跟灌白水一样。即使如此,他却也还不忘记照顾妹妹小纱棠,拼命往她碗里夹肉夹菜,果汁喝完了也立刻帮她重新倒满,整个一服务周到的侍应生姿态。
要是放在以前,方瞭绝对是桌上最闹腾的一个。
她和高砂是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儿,高砂得偿所愿,她的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一般,心里很满意,却又有点遗憾。
她很喜欢井锦学姐,也喜欢高砂,但更喜欢郁殷童。所以其实,她更期待郁殷童能得到高砂。
但是恋爱中原本就没有公平这一说。
他们两人的决定似乎是对立的。偿了高砂的愿,就不得不拂了郁殷童的愿。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方瞭便没有和任橘他们一起闹,也没有太凶猛地向他灌酒,只坐在席上一个劲儿地猛吃,用各种食物将自己的嘴巴塞住,这样她就没空去搭理高砂了。
而坐在她旁边的那两个姑娘却和她完全不一样。
右边的郁殷童一脸淡定地涮着牛肉和毛肚,不时还体贴地往方瞭碗里夹菜,或者温柔地嘱咐她少喝点酒。其间,她还和高砂碰了好几次杯,镇定自若地向他们说出祝福的话。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看上去和平时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
方瞭想,郁殷童的演技其实还真的不错,至少到现在都还没有露出破绽。自己如果不是之前就知道她的心意,或许也会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还会跟着大家一起傻乐。
坐在方瞭左手边的任橘则是另一种彻底放开的状态,菜没吃几口,酒却各个种类轮番换上,还和高砂玩起了拼酒比赛。
上一轮她输给了高砂,便直接端起装扎啤的玻璃杯咕噜噜一仰脖喝了下去。可能之前喝得太多了点,这杯酒她喝得很快,却不小心被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更泛得浓烈了。
“喂喂,任橘,你可要悠着点儿!”号称千杯不醉的高砂看到她这副不要命的模样,也有些怕了,忙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杯子。
“不要!我才不要!”任橘却将杯子轻轻朝旁边虚晃几下,躲过了他的手,眼睛却始终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他端坐在位置上,正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地喝一杯矿泉水,根本就没往她的方向看。
任橘使劲咬了咬嘴唇,脸上渐渐浮现出窘迫和气恼的神色。她故意将喝空了的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冲着高砂骄傲地一仰头说道:“我们再继续!”
高砂有些为难地看向井锦。
她静静地回以他注视,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高砂忙向任橘连连摆手,拒绝道:“算了算了任大小姐!我可不敢再跟你喝了!我给你点杯果汁吧好不好?”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哄着她。
任橘可不领他的情,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便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一个人猛灌了起来。
高砂无奈地叹口气,转过头看见妹妹小纱棠拿着筷子熟练地从锅中夹起了一块肉,便马上感动得无以复加:“小纱棠,你终于学会用筷子啦!”
小纱棠望着井锦,笑得很甜:“姐姐,姐姐教我的。”
井锦被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得心中一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是你自己聪明。”
看着这一幕的高砂吸了吸鼻涕:“我终于体会到当哥哥的幸福感觉了。”
“高砂你这个恋妹狂魔!”
“快把你的爪子从小纱棠身上拿开啦!”
方瞭和任橘受不了自己身上冒出的那一层鸡皮疙瘩,头一次如此同仇敌忾地对他炮轰道。
妹妹。妹妹?
方瞭心中一动。她想起了一件似乎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事。
“高砂,我想问你件事儿。”她正色对高砂说道。
“你说吧,我要是知道就一定告诉你。”高砂看着她难得的认真表情,便也不再同她开玩笑。
方瞭的声音低了低:“你知不知道白老师有一个妹妹?”
之前在超市里,白空念接到那个所谓“妹妹”打来的电话时,表情真的变得很不对劲。他的妹妹,究竟是怎样的人?
“妹妹?让我想想。”高砂挠了挠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之前好像是听隔壁班那朵高岭一枝花说过这件事。”
提到了他曾热切告白过的对象,高砂先心虚地观察了一下井锦的表情,看到对方仍然面色淡淡毫无动容之后,他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地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白老师的确有个妹妹,不过跟他是同父异母。我听她们说,白老师的父亲好像是在二十多年前再婚的。”
“二十多年前白老师的父母就离婚了?这么时尚?”连一直在喝酒的任橘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追问道。
高砂摇摇头:“不是离婚。是因为白老师的母亲去世了。没过多久,白老师的父亲就再婚了。”
任橘冷哼一声:“原配才刚走,他就迫不及待另结新欢!男人就是这样的冷血动物!”
没人理会她无缘无故的愤慨,方瞭忙继续追着高砂问:“那白老师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高砂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据说是因病去世的。至于什么病我就不清楚了。”
方瞭接着又问:“那,他和他妹妹的关系好吗?”
高砂更加爱莫能助地冲她摊了摊手:“我只知道他有妹妹,但学校和医院里好像从来都没人亲眼见过他的这个妹妹,就好像这个人压根儿不存在一样。这些消息我也都是听白老师粉丝团里的女生说的,白老师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她们也没能扒出更多的八卦,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白老师的事,可能正正会知道得更多一点吧,毕竟他们是朋友。要不然,你去问问他?”高砂提出了一个根本不算建议的建议。
方瞭横他一眼:“按我和他的关系,你觉得正正不会直接把我打出来?”
高砂笑了两声,却破天荒地没反驳,只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着她。
方瞭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怵,嘴上更是不饶人:“你你你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吞吞吐吐直打绊的语气却泄露出她的一丝心虚。
高砂更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眯起眼,将手肘靠在桌沿,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然后来了一句:“我可是头一次见你对别人的消息打听得这么仔细,阿瞭,你不是对我们这个比正正还正的白老师动了什么歪脑筋吧?”
听到他如此直接的问话,原本喧嚷的这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带着一副好奇又期待的表情望向方瞭。
方瞭立时窘迫地恨不能躲进桌子底下。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高砂几句,表面上依旧装出平静的样子,对他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色字当头啊!”
她聪明地将话题引向了对面:“井锦学姐,你可要小心了,高砂这家伙就是一头饿狼,还是一头喝醉了的大饿狼!”
“谁是狼啊!学姐你别听阿瞭她胡说!她才是只狐狸呢!”高砂立刻声嘶力竭地争辩道。
众人忍不住哄笑。
而他们面前桌上火锅里的热气,也变得愈加滚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