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想找业七问个清楚,但此时在桑州城久留,却未必是个好主意。苏元和欧阳曦借着夜色搜寻一阵,不见业七踪迹,便旋即赶到集市,用苏元手上金元宝剩下的钱币,购置了两匹马,连夜出城,往南浦城去。
业七曾经说过,往北去,可至南浦、罗锦、羽仙三城,都是风景名胜之地。他得了财产,大约也是往这个方向,总不能回头往庆宣城去自投罗网。
南浦城到底有多远,他们也不得而知,总之及早离开桑州城,便可心安。
夜色渐深,他们路过一个野湖,便择在湖边露宿。苏元学着业七生火,只是手法生疏,搞了好久才生起一堆篝火来。他取出刚刚在市集买的干粮和水,递给了欧阳曦。
欧阳曦说:“苏元哥哥,你看这月亮,好美啊。”
苏元望过去,只见今夜正是月圆,万里无云,显得月亮格外明亮。那湖水映着月光,微风吹过,粼粼波光荡漾,确是如诗如画,淡雅宁静。
欧阳曦又说:“虽然现在我们身无分文,我却不知道怎么的,竟比在家时高兴许多!”
苏元笑着说:“你现在自由了嘛,正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欧阳曦眨眨眼,说:“苏元哥哥,这是你自己作的诗吗?我以前从未听过。”
苏元脸一红,忙说道:“不、不是的,也是我听来的。”心里暗暗好笑,原来他们也懂得诗词歌赋,却不知道认不认得李白杜甫?
欧阳曦若有所思,喃喃说道:“你说爱情价更高,我却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爹爹管教甚严,我自从懂事起,跟同龄的男子,已经好久没有独处过了。现在却忽然要我嫁给邢家,简直是莫名其妙!”
苏元问道:“这邢家势力就这么大,他们说娶,你便要嫁?”
“邢家的商号遍布全国,是南三省中数一数二的大宗派,家传的铁扇功出神入化,且兼修法术,御风之术也是极强。邢家六子,当中七阶左右的高手就有三人,可谓是称霸一方,没有一个宗派敢轻易跟他们作对的。”
欧阳曦望着远方,满怀心事一般,继续说道:“三年前邢家四公子巧遇我家二姐,一见钟情,不久便来提亲,爹爹还颇为高兴。谁知那四公子一点不爱惜我家姐姐,时常打骂,三年就娶了两个小妾。邢家这番忽然来提亲,更不知是何居心,我连那六公子的相貌都是第一次见,也许像那个业七小贼说的,他们是为了玄冰石吧。”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却不知我这样一走了之,爹爹他们会不会遭邢家为难。”看来,之前她的言语虽然决绝,心里却一直挂念家族安危。
苏元宽慰道:“这次你离家出走,刚好遇见我们逃狱,想必他们会觉得是我们挟持了你,不会为难你家人的。”一路上,欧阳曦早已了解了他们的来历,知道他们逃狱的时间正好与她离家时间吻合。
欧阳曦点点头,说:“但愿吧……那你呢,苏元哥哥,你的家人呢?”
苏元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跟她说,这个世界不过是个虚拟现实的游戏吗?他看着欧阳曦的脸,她的眼神里分明是有着少女的灵光,这一切太真实了,他无法对她说出真相,只好说道:“我……我来自很远的地方,父母都是普通人。”
欧阳曦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细的月牙状,她说:“普通人也很好,苏元哥哥也很好,但你要爱笑一些。”
苏元心中一热,看来自己心事重重,早被欧阳曦看在了眼里。他们萍水相逢不过几日时间,她却如此关心自己、信任自己,这让苏元十分触动。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有了意义,也有了迷失许久的目标,他说道:“我会努力练剑,那邢家的高手就是七阶也好、十阶也罢,都不能逼我的小师傅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欧阳曦含笑点了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中的种种烦忧,不久便在篝火旁和衣而睡。苏元解下包袱皮,展开盖在了欧阳曦身上,自己在篝火的另一边躺下来。路途疲惫,他不久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他听到有马蹄声响,似乎还有呼喝声,便惊醒过来。这时,欧阳曦也已经醒来,轻声叫他:“苏元哥哥,有人来了。”
他听见呼喝声已经不远了,而他们的马匹绑在湖边的小树林中,现在去取反而容易暴露。反正篝火已经熄灭,他便拉着欧阳曦,到附近一个灌木丛中躲了下来。
才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有两匹马疾驰而至,不远处,还有五六匹快马奔来,看来是在追杀前边二人。
这时,只听到“噌”一声,似羽箭划破空气之声。又听得“啊”一声惊呼,前边两匹马中其中一人翻身跌落,滚到了湖边,显然是中了一箭。
这时,另一人也只好弃马而下,赶过去照看同伴。那二人是一男一女,中箭的是位姑娘。因为离灌木丛不远,苏元依稀听得到,她正宽慰那位男子道:“没事,不严重……”
就这么一会儿耽搁,后边的马匹也已经赶到,那是六个精壮汉子,均是一袭夜行装。他们把那一男一女团团围住,拔出大刀,杀气逼人。
那男子也负了伤,却仍打起精神,拱手说道:“各位好汉,家传玄冰石已经交出,你们就放我们兄妹一条生路吧!”
听到玄冰石,苏元和欧阳曦都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那几个黑衣人却不答话,只是举着大刀,步步逼近,看来他们的目标,只在于杀人灭口。
苏元觉察到,黑衣人中,除了带头一位是三阶,其他均是二阶武者,显然实力不弱。而那对兄妹中,男子是三阶,女子是二阶,加上均已负伤,实力想必大打折扣,即便是他和欧阳曦出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业七说过,只要战术高明,以弱胜强也是很常见的。此刻若想取胜,必须当机立断!苏元暗下决心,他向欧阳曦打了个手势,欧阳曦心领神会,也对他点了点头。两人趁黑衣人发起总攻之时,同时从灌木丛中窜出,跨步前跃,一人一剑,从背后刺伤了两个黑衣人。
听到同伴惨叫,黑衣人们顿时乱了阵脚。欧阳曦身法飘逸,转入人群中,只见剑光闪动,又有两个黑衣人被她刺伤。局势风云突变,那受困的男子自知机不可失,也急忙振作精神,挺剑向黑衣人首领刺去。
月光之下,刀光剑影,闪动不绝。除了被苏元和欧阳曦突袭重伤的两个黑衣人,另外还有三个二阶黑衣人,苏元勉力应付一个;另外两个却不是欧阳曦的对手,不一会儿便均已被她所伤。
苏元见那男子与黑衣人首领缠斗节节败退,已经支持不住,便大声对欧阳曦道:“小师傅,你去帮他,这几个我来对付!”
欧阳曦虚晃一剑,退开几步,说道:“那你小心了!”便剑锋一转,转而与那男子合力对付黑衣人首领。
苏元自以为这几个黑衣人已被欧阳曦所伤,自己可以应付,却实在是高估自己了。这三个黑衣人实力毕竟高他一级,才不过几招,他便觉得抵挡不住,只好边打便退。
这时,一旁那位中箭的女子,虽然身负重伤,也凝神发力,掷出长剑,刺向黑衣人。那几个黑衣人这剑来势凶猛,分神闪躲,正给了苏元一个好机会。他长剑斜刺,使出欧阳曦教的一招“天仙指路”,一下子刺穿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胛。
苏元还来不及拔剑,另一个人黑衣人便疾攻而至,苏元猛地向前俯身,那黑衣人的剑“呲”一下刺穿了他的衣服。逃过一劫的苏元抓住机会,左脚为轴,腰腹发力,使出他在练习跆拳道时常用的一招转身后踢,正踢在黑衣人下颚,直接击倒。
苏元这一击十分漂亮,忍不住兴奋地大声道:“一击KO!”现在他眼前只剩一个负伤的黑衣人了,他再无惧色,挥剑攻去。苏元多年来实战经验不少,只是初到这个世界不大懂得运用,连挫几名黑衣人后,他信心百倍,与那剩下的黑衣人连过数十招,也不落下风。
而另一边,欧阳曦和那男子合力,却只是与黑衣人首领战个平手。可见武道阶级高低只不过是能力上限,在实战中,剑法、经验、体力等,均会影响实力。哪怕是等级相同的对手,实际差距也可以极大。
但黑衣人首领在缠斗中,余光已经见到自己的部下一一倒地,亦不知苏元实力深浅,想来自己没有绝对胜算。于是,他忽然发力,震开欧阳曦的剑,借势退出几步,大声下令道:“退!”
受伤的黑衣人互相搀扶上了马,那首领则冷笑着,对那男子说:“曲公子,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便带着部下沿着来路而去。
虽是黑衣人来去匆匆,有些蹊跷,但此番力退强敌,苏元心中还是颇为兴奋。回头看那位曲公子,他长剑点地,眼神坚定,不显出半分退让之色。直到黑衣人远去了,他才摇摇晃晃,瘫坐下来。欧阳曦见他手臂流血不止,说道:“你的伤势很严重。”
曲公子嘴唇发白,说道:“不要紧……”然后又支持着起身,对欧阳曦和苏元拱手道:“多……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苏元从怀里摸出药瓶,说道:“还好我在集市买了药应急,你们先用吧。”他和欧阳曦在刚才一役中也都负了点儿皮外伤,但并不重。
曲公子接过药瓶,谢过苏元,先为妹妹上了药,又自己上了药。欧阳曦说道:“你们伤势严重,这药只能缓解,恐怕还是要尽快起身,赶去南浦城才行。”
“你们二位也是往南浦城去么?”曲公子显然有些惊喜。
欧阳曦笑道:“这条路还能去哪?你们都负了伤,有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她内心单纯,却丝毫没有去想结伴可能有的风险。
“真是……真是多谢你们了。”曲公子感激道:“我名叫曲念贤,舍妹曲念心,是‘灵仪剑’曲方通的子女。”
“大侠曲方通!”欧阳曦显然听过曲氏兄妹父亲的名号,惊呼道。
“是。”曲念贤神色黯然,说道:“家父遭奸人所害,已于三天前离世了,我和妹妹奋力突围,若非你们相助,今晚也必将丧命于此了。”
见欧阳曦还想发问,苏元道:“既是被人追杀,此地不宜久,我们路上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