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遥不可及
到现在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那片林阴树下看到他时自己的惊艳与悸动，而眼前这个男子对着被众人追捧的自己表现出来的是如何的无动于衷，就算她再怎么无理取闹、使出浑身解数，就只差给他用药霸王硬上弓了，可他一点也不以为意，依旧安之若素。如果他表现得生气也好，至少证明自己他对自己和对待别人是不一样的，但是没有，他至始至终坦荡像是可以包容一切似的一笑置之，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幼稚滑稽。
做的这一切得到这样的结果，虽然她极不甘心，却也让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再怎么纠缠不休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这个男子心里已经被另外的人装得满满的，就算她集家势、外貌、识性、才智于一身；就算别的男人抢着要帮她拧鞋；就算她……卑微地也取名叫楚楚；，她也还是没有办法再入他的眼、进他的心一丝一毫了！
她也明白他为了那个约定所努力付出的高额代价，明白这个越来越瘦削的俊逸男子到底有多爱楚林，那个姓潘的说出的那些话对于秦晴来说，其伤人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直接用利刀在他的心口划下一道道的流血伤痕。
“没事！”秦晴转身送她轻轻地笑着，坦然自若得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但是她就是知道他的伤有多痛，明明爱着却不仅不敢碰触、而且还要用漠然置之去伤害，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的心……会更痛一些……
爱如空气，又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是廉价的呢？秦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他的爱就是如空气一般的存在，也许平淡到让人没有触感，但却是不可或缺的，不是吗？
“楚楚？你睡着了吗？”明知道是废话一句，许月玲还是问出口，已经深夜了却怎么也睡不着，抛开那个经常过来报到、烦人至极的韩森，明天秦晴就要订婚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通知她们去参加，就算对象不是楚林，来跟她们说一声、发个请柬还是应该的吧！都不知道那个平时看起来很体贴温柔的秦小子现在脑子是不是被驴踢到了，真是的。
那日楚俊打电话过来问楚林的情况时，他们就小小地交流了一下，她也打消去找秦晴算帐的想法了，但她还是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把秦晴的事跟楚林坦白，如果到了最后楚林仍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没有，怎么了？你要喝水吗？”楚林转过身去向着许月玲。
昏暗里楚林的眼眸却显得更加明亮，“笨，不是啦！”许月玲怜惜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到楚林淡淡一笑，她忽然正色柔声道，“楚楚，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跟让你知道会好一些！”
可能是许月玲少有的正经表情让楚林有些意外，她也收起笑意，握住许月玲伸过来的手笑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许月玲盯了她看了好一会儿，静谧不断地在黑暗里漫延，就在楚林想笑场的时候，“楚楚，秦晴很可能就是那个男孩子！”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楚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想笑着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然后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晰。
许月玲明显感到黑暗中楚林的呼吸越来越来急促，握住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用劲，以至于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楚楚？”她不知道这样的反应算不算非常激动。
楚林并没有理会她，深吸一口之后，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玲玲？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以为自己会一直睁眼到天明、兴奋得睡不着呢！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醒了，急急忙忙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抓紧时间为许月玲准备了份早餐就冲下楼去。
“楚林？”
刚出门洞没跑几步就听到有人叫她，转身看到是潘若尘时一脸的茫然，明显的脑袋还有些不够用，没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楚林，今天我们约好一起去登山的，说好过来接你的？你该不是忘记了，要自己坐车到山下吧？”将她看到自己的意外神情看在眼里，潘若尘开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楚林这才想起，昨天答应了他的邀请，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太多，满脸的歉意，“对不起，学长，我今天去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潘若尘一怔，但面色也马上恢复，笑着朝她走过去“没事，你有什么事？这么急？看样子你很赶时间，要不，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这是要回家！我到汽车站坐长途车就行了！”楚林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学长，害你白跑一趟，那，我先走了！”说完就转身往外跑了去。
初秋的清晨，空气里湿湿的露气还没来得及被太阳蒸发，沾在身上有些微微的凉感，但是，楚林只觉得热，胸中有一团火烧起来一般，而且还将热量扩散到了四肢百骸，连脸上都被烫得红扑扑的，煞是很看。
她们住在小区的最里层，等楚林跑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细汗了，告诉自己不能跑得太快，免得牵扯到伤口，但怕时间不够又为自己不能跑得更快一些而着急不已。
如果秦晴真的就是那个男孩子，她一定要站在他的面前，真希望她回家后还能赶得及去他的订婚现场！
听到身后有鸣笛声，楚林直起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地，但是车子并没有通过而是在她身边停下，楚林侧头一看，“学长，你还没走啊？”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
潘若尘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楚林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如此激动万分，见她停在小区门口大喘气才想起她的伤口刚好。
“楚林，我送你回去吧！”已为她打开车门，冲她扬了扬眉。
“学长……不用了！”楚林放下胳膊，有些怔怔地立着。
“快点！你不是赶时间吗？我的速度怎么也会比长途车快吧！等办完你的事要记得请我好好吃一顿啊！”
“楚林，你今天放学长鸽子，如果你上车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潘若尘径自地笑着，楚林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养眼，此时的他笑得更是一点也不设防，任谁也不能拒绝，更何况她确实是很急，所以她上了车。
“你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秦晴侧首瞅了眼已经准备好的会场，各个死角都安排有人，这些当然不用他操心，秦夜早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
“晴？”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嗯？”秦晴含着笑静静地等他接着往下说。
“把你们也卷进来了，我……”仿佛是不习惯这样的示弱，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很不确定要怎样表达才合适。
“影！”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秦晴打断，“朋友……不是吗？你不要听风（司徒风）那口无遮拦的家伙满嘴胡说八道，我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既然都安排好了就不会有事，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也应该相信我老爸啊！你只要好好照顾雨凡和你自己就好了……等我这边情况稍好些，我一定会再去看她的！”
“那就这样，挂了！”听到对方嗯了一声，秦晴将手机慢慢滑上，嘴角上扬着，“明明是个话超级少的面瘫家伙，居然还学别人讲这么倒胃口的话，今晚肯定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了，呵呵！”
将视线从手机上慢慢移到窗外，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收藏，不由自主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秋天真的来临了，明明夏天的这个时候天还是一片大亮，明明这个时间他都会陪着楚林她们一起兴致勃勃地看着无聊至极的八点档，但是……今天却已经全黑了，黎明之前专属于夜晚的霓虹开始漫延，站在这么高的楼层上俯视外面吵杂的车流和回归的人群，秦晴有种偷得半日闲、置身事外的错觉。
“站得这么高，你不怕了吗？”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秦晴勾起嘴角优雅地缓缓转身，“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两种意思，你想问的是那一种？”慢慢朝她走过去，架起自己的胳膊伸到她的面前，这个女人，呆会儿就会在大家的面前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Doris今天身着纯白小礼服，一头金黄的头发今天难得地盘起，整个妆容看起来美到极致，任何人不能不为之赞叹而抱怨起造物主的不公平。
她将自己戴上手套的手穿进去，脸上戏谑意味浓重地仰视着身边风度翩翩的俊雅男子，“两种意思都有，你的答案会是一样的吗？”
秦晴仍是笑着，垂下眼帘沉吟片刻，“我是有恐高症，但是有时却不得不站在自己害怕的高度！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晴？”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笑着的秦晴就会让她心底里泛起一阵心疼，面上笑意也瞬间消逝不见。
“怎么？不满意？”故意将她眼中的那抹担心自动无视，秦晴微微挑起眉头，面上仍是落落大方、恰到好处的笑容。
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楚林觉得自己被淹没在一片车的海洋，像是鸣笛比赛一般，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甚至是单车全部都在燥动地叫嚣着、争先恐后毫不退让，结果就是前后左右的车全都动弹不得。
坐在车里，楚林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看看手表，脸上的焦躁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是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潘若尘。
此时他的心情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说是送楚林回家，其实她连家门都没有经过，在楚林的指示下居然是停在一个小山头下，只对他说了一句没地方停车，你就这里等我，然后就一路向山头奔去，她情绪那么激动、动作那么快迅，以至于不用着急，我会一直等你，小心你的伤口这种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个多小时以后，她总算在他担心受怕快到极限的时候回来了，神情虽然看起来很是疲惫，但是精神状态却是很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好……脸上一直挂着连眼睛都在放光的那种甜蜜笑容，什么也没说就让往回赶，他不知道她口中的回家原来就是这样的过程。
见她不愿多说什么，他也没有问，只是侧首的时候看到她总是紧盯着掌心的那块红色玉石，偶尔楚林偏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手也是紧紧地握着，紧到他都能感觉到那块被握着的赤石周围全都是从她手中溢出的潮气。
他不明白楚林为什么会这样！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一进市区楚林就要去那个混蛋订婚的地点！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订婚完成以前车能一直这样堵下去，满心忧虑地瞟了眼急不可耐的楚林，心中又是一苦。
楚林，我不能跟你讲明那天去找秦晴理论时他的冷漠无情，可是你现在这样冲过去找他又是想做什么呢？一定也是伤心而归吧？真不愿意看到你受到委屈，但是我又不能强迫你不去！
像是下定决心般，楚林猛地转过头来，“学长，我现在就下车，堵成这样一时半会也不会通，我下车跑过去还来得快些！”伸出的手却被潘若尘拦住。
见楚林十分不解地望过来，潘若尘连忙将手收回，脸上有些许的尴尬，但还是无奈地问道，“楚林，你去是想做什么呢？”
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楚林仍是呆愣着，显然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想过，也根本不用想。在她看来，如果秦晴就是那个男孩子，只要她一出现就能阻止那场订婚，那么……她还是有机会的……虽然……会对不起Doris，可是如果她不去做点什么的话，那这漫漫的十五年不就什么也不是了吗？那她又是在等什么呢？
楚林垂下头并没有回答，毅然决然地推开车门，“学长，今天很谢谢你！”然后起身冲出车外，融入了夜色匆忙的人流之中。
“小姐，你不能进去！”
来不及喘口气楚林就往会场冲去，却被衣冠楚楚的侍者拦了下来。
楚林有点发懵，为什么不能进去？订婚宴会不就是让人参加的吗？难道这还有什么身份限制……突然想起来连参加温芯萝的生日派对都要请柬，更何况是一场盛况空前的订婚宴，可是，她要如何进去呢？
“我是秦晴的朋友，我……我是来参加订婚宴会的！”楚林因为着急而有些语无伦次，她知道自己这种打着来祝福其实是来捣乱的人是最应该被拦下来的，但是，这一次……可不可以放她进去？
无论她怎么劝说，侍者就是不肯放行，他一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平日里根本就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今天对着他把好话都说尽了，却还是不能进去。
楚林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尽力了，从早上或者说从昨天晚上，要不然就更久远到一知道秦晴有女朋友的那一天起，一直到她站在君悦酒店门口的现在，这些天下来她真的很累了，为什么最后还是不可以！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原来她跟秦晴竟隔得那么远，眼前挡着她的不止是一道透明玻璃门，还有一条看不见却也是她无论如何跨不过去的沟壑，她站的这一边是平澹无奇或者说碌碌无为的人生，而他却站在能够呼风唤雨、高不可攀的另一边，也许，她就是过不去他的世界，就像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