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告别可惜不是你
到最后，他只听见了苏颜嘤嘤的哭泣。
打开手机，再次望着手机上的照片发呆，每次面对着这张照片，他都无法入睡。
这些天，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苏颜跌倒在人群里，无助的眼神，戚戚的看着他。
还是不能入睡，还是心很疼，还是很自责，可是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
蓦然间，苏颜的头发在灯光的映照里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照片上的苏颜发色微微的泛着棕色，而他努力的回想，怎么都觉得，苏颜似乎一直都是黑发。
虽然细碎的短发有些想象，可是发色确实让人产生疑惑。直到今天看见苏颜，她还是黑色的头发。
是萧晗！
恍然大悟的从床上坐起来，蓝宸羽忽然想起了在苏颜抽屉里找到的，她的孪生姐姐苏舒的照片。
是的，虽然是一模一样的相貌和碎发，可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却是呈棕色的。
一瞬间，他像是被人当头棒喝，抑或者是泼了一盆冷水，无法抑制的寒冷。
原来，是自己错怪了苏颜么？原来，所有的人一直都在误会苏颜。那个照片上的人，不是苏颜，而是蓝宸轩的女朋友萧晗——即苏颜的姐姐苏舒。
躺下去，后悔的捶着自己的头，蓝宸羽恨不得此时就穿越过这道墙，跑到苏颜的身边去。
可面对无边的黑夜，他终究还是没有鼓起勇气。
今夜，再次无法入睡……
做出决定的这一天，天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湛蓝色。灰色的阴霾，在流言渐渐散去的同时，也随着消逝。
我站在门口，敲响了蓝宸轩家的门。开门的是蓝宸羽的妈妈，她一脸警惕的看着我，带着些许鄙夷：“苏颜，怎么是你啊？”
往日的蓝宸羽妈妈，都会一脸亲切的微笑，说颜颜，你来了啊。
可那些事情发生了以后，她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甚至不允许蓝宸羽和蓝宸轩接近我。
那一天从学校回来，我在门口听见她和别人讨论我，说我不检点，是个坏女孩，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说她曾经觉得我可怜，看着挺乖巧，一定不会是那样的人，没想到……
我没有再听了，冷冷的笑着，径直走了进去。走过她的身边，也没有打招呼。她看见我，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匆忙的逃离。
“我找蓝宸轩。”
我没有抬头，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他不在。”
她的回答冰冷而坚决，像是有人拿刀狠狠的割着我的心。我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准备走开——“颜颜，我在呢，来我房间吧。”
蓝宸轩在那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也不看他妈妈一眼，拉着我走进了房间里去。
她妈妈欲言又止的在身后看着她，我回眸反顾，冷漠的微笑在脸上绽放。
她终于再次垂下了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
我知道，自从她和蓝宸羽的爸爸离婚以后，她选择了带着蓝宸羽。从那以后，蓝宸轩心里就有了一道隔阂，尽管现在一家人生活，可他还是怨恨他妈妈当初没有选择他。
“颜颜，你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把我的行礼收拾好，等我回来你告诉我你的决定好不好？”
将我安顿在椅子上，蓝宸轩的房间干净而整齐，很舒服的白色系。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看他一眼：“嗯。”
我心里的答案很清楚，我不会离开，因为这里有我与苏舒的约定，有我和蓝宸羽多年的感情，有我永远也舍不下的同桌，有我需要报答的人。
我百无聊赖的坐着，看见蓝宸轩桌上那本书——《复活》。
我随手翻开，笑了笑，眼睛却再也没有眯起来了。同桌说，我依然是笑着的，可眼睛却不会笑了，永远茫然，冰冷，悲伤。
我在那些话里睁大了眼睛，感觉到风在猎猎的刮痛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可我只能隐忍着眼泪，继续微笑。
我习惯了看书的时候，靠在椅背上，所以，这一刻，我也拿起了书来。
如果我知道当我拿起书的时候，书里面的东西会改变我的决定，会摧残了我的意志，硌痛了我的人生，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翻开它。
因为就在翻开那一刻，有一张照片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真相就像是一颗隐藏的定时炸弹，即便这一刻还安稳的隐藏在某个地方，但在某一刻，它就会轰然炸开。
那一刻，我们都被炸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甚至，痛不欲生。
我这一刻就像是被流弹的碎片击中一样，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手里的照片。
我亲爱的姐姐就站在大雪里，仰着头那样看我。与我一模一样的相貌，一模一样，微笑时扬起的嘴角。
手中的书缓慢的从怀里滑落下去，沉重的击中了我的心，无比疼痛。
我翻开照片的背面，蓝宸轩熟悉的字迹，那个刺得我张不开眼睛，却不得不张开的名字：萧晗。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她已经悄然的离我而去。就在某个烟花灿烂绽放的黑夜，就在我拉着蓝宸羽放着焰火的晚上。
我用力的呼吸着，看到泪水渐渐的模糊了视线。
我叫苏颜。
是的……
苏颜。
我被领养的姐姐，原本叫做苏舒。
我们是孪生姐妹，六岁那年分别被不同的人家收养。因为收养我的人家姓苏，所以，我一直都叫做苏颜。
而我的姐姐，我们相互通信很多年，可那些信封上的名字，却一直是苏舒。她说她不愿意斩断和我最后的牵连，所以，她还是固执的将名字写为苏舒。
可这一刻，我却突然希望，她不是叫做苏舒，她根本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眼眶里的泪水突然断了线，我将姐姐的照片贴在胸口，痛哭失声。
她是我的至亲至爱，是我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却突然就在这一天，命运残忍的向我宣布，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化为了尘土。
蓝宸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在门口看我。
很久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将我揽进了怀里——“颜颜，别难过了。”
我隐忍着的痛苦在那个时候终于全部涌上来心头，靠着蓝宸羽的肩膀，嚎啕大哭。
那些年的心酸，那些人对我的嘲讽，多年来承受的异样目光，我再也找不到人诉说了。
没有人理解我的心情，除了苏舒，没有人懂得我们的痛苦。
一切还在继续，可我所有的支撑都破灭了。
从小到大，支持着我忍受那些目光的，是终有一日姐妹重聚的信念。可现在，我没办法再靠着这个信念支撑我了。
姐姐……
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就算要走，也该带我一起走啊。
这么多年，我过的多辛苦，你不知道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你说过不会不管我的，你说过的……
你是骗子，你骗我……
在流言和辱骂过后，那个让我割舍不下的人，最后也离我而去。我最终是选择了远走。
我看见那颗原本和我一起跳动的心脏里，那个温暖的影子在呼唤我。
“宸轩，我跟你一起走。”
就在这一切有了一个注定的结局之后，我改变了最初的决定——和蓝宸轩一起离开这个让我绝望的城市。
尽管流虹告诉我说，她很舍不得我。
可舍不得又怎么样呢？我舍不得蓝宸羽，舍不得苏舒，可他们最后还不是离我而去么？
到最后，我落得两手空空。
“颜颜……？”
蓝宸羽在阳光里看我，一瞬间忧伤弥漫在他的周围，让我有了错觉：我面前站着的人不是那个一贯嬉皮笑脸的蓝宸羽。
“好。”
我望着蓝宸轩，感觉到他跳动的心脏里，那个温暖而柔和的苏舒，也跟着说了一声好。
走向门外的路，瞬间有些长，我抱着苏舒的照片，紧紧的捂在胸口，跌跌撞撞的走着。
蓝宸羽还跪在原地，保持着先前拥抱我的那个姿势。而蓝宸轩跟在我后面，深怕我跌倒。
“颜颜，别走……我……”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挽留的声音，终于在冰冷而沉重的气氛里响起。
“蓝宸羽，你没有资格挽留我。”我微笑着回头，泪流满面。那些过往一幕幕得到在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在他漠然离去的那个瞬间，“就在我再次站在了最寒冷的地方，被所有人欺辱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了。这说明，你已经不是那个时候，我所喜欢的蓝宸羽了。”
最后的转身，最终的告别，当我再次回眸凝望你，眼前只剩下一阵寒风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有留恋你了。
蓝宸羽。
我突然想起了舒笑，头也不回的打开门，我在扑面而来的风里，微微地笑了：“我祝福你和舒笑。”
“我不要你的祝福！”蓝宸羽颤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异常的响亮，刺痛人心，“我根本就不喜欢舒笑，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知道是谁在黑夜里诉说，谁在阳光下仰望着哭泣——我已心如死灰。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都是你。只不过你太傻，看不懂我的心，我才和舒笑在一起，想要刺激你的。”
蓝宸羽还在诉说。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只有蓝宸羽的那张脸，是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在人群里拉起我，对我笑得那样温暖。
挽留总是来的太迟，眼泪和悔恨也来的太迟。
所有的一切，注定了我们要错过。
“而且，我跟舒笑打电话的时候，亲耳听见你对舒笑说，你不喜欢我，喜欢宸轩。”
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天舒笑拿着电话问我喜不喜欢蓝宸羽以及蓝宸羽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们的感情，真是微薄的可笑。当我一次一次的把蓝宸羽推向别人怀抱的同时，也把自己推上了招人怨恨的路途。我以为这是为了他们好，我以为这就是友情和爱情。
可到最后，被友情和爱情逼得跌落悬崖，粉身碎骨的人却是我。
就在我跌倒的时候，没有人伸出手扶我一把。我握住了一根枯萎的稻草，然后看着它慢慢的断裂，最后一切变得支离破碎。
“我是喜欢宸轩，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蓝宸羽。”
最后一次回头，对着蓝宸羽微笑，我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爱恋和不舍。
那里面空洞冷漠，而仅剩的温暖，是留给年幼的蓝宸羽的。
“颜颜……”
他在身后唤我，可我却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我看见小时候的他在那条岔路口和我分道扬镳，说颜颜，再见。
“以后，请叫我苏颜。”
也许是苏舒的离去让我哭得身心疲惫，最后的那句话，我竟是说得那么轻，生怕那两个字说出口以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再见。”
岁月在指尖游走，我左手丢失了温暖与笑容，右手捡起了悲伤与怨恨。
仰望面前这栋楼，装满了我心酸和快乐的岁月，从此便被埋葬在那场误会里。
我和蓝宸轩站在晨曦中，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转身离开。
“颜颜，别走了。”太阳在地平线蠢蠢欲动的要跳出来，苏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都听小羽说了，是妈妈错怪你了。”
我转过头去，对着她露出十八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再见，苏忖。”
声音很寒冷，话语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如匕首般狠狠的插进了苏忖的心里去。
她戚然的望着我，显然是被最后我叫的那声“苏忖”寒了心。十八年，虽然我一直都开口叫她“妈”，可在我心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养育我的，叫做苏忖的女人。
她没有给过我爱，没有给过我温暖，甚至没有给过我一个美好的记忆。
所以，此刻，她只能被我叫做“苏忖”。
“你给予我的，六年后回来还给你。”
晨风有些冷，我穿着单薄的站在离门口一步之遥的地方，觉得我和苏忖之间隔着太远的距离。
我走之前，除了身上蓝宸轩的衣服之外，没有带走一件苏忖给我买的衣服。
妇人在晨曦里静默的站立，风吹乱了她的发，而我就这样在她的泪光里，头也不回的离去：“宸轩，我们走吧。”
他拉住我，目光里带着犹豫和迟疑，抿嘴望着我：“颜颜，不跟我哥和舒笑说一声么？”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他心里还是觉得我放不下蓝宸羽。于是我仰着脸，盯着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我对蓝宸羽太失望，以至于心已经变得冰冷：“不用了，他一定不想来送我。”
“颜颜，如果你舍不得我哥，你可以不用去。”
“宸轩，我现在不会再舍不得你哥了，我舍不得的，是你。”
我舍不得你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我怕从此再也没有人倾听我的心语。我也害怕，从此以后，没有一个结实的肩膀给我依靠，没有温暖的怀抱可以给我停靠。我怕，你离去了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看四季交替，岁月变迁。
宸轩，你知道么？看见你，我仿佛觉得，我姐姐一直都活着。
不曾离开……
飞机已经起飞，从窗口看去，洁白的云朵，点缀着湛蓝的天空。闭上眼睛，我仿佛听见蓝宸羽亲切呼喊我的声音：“颜颜，颜颜……”
那些过去，在脑海里迅速的流转过去。
一滴泪水，就在那一刻，落在我手中拿着的杂志上，晕染了一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