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尚未下雪,室外随口出个气儿都能形成哈气,江楚楚捧着暖手炉坐在凉亭内,望着眼前桌上摆着的桃花醉默然无言。
顾元春将江楚楚的酒盏接过,倒回酒壶中。
“这酒还是要温一温再喝,温过的桃花醉,会更甜一些。”
江楚楚抬眸,目光定格在顾元春那双纤长的手上,“师父练过武?”
顾元春手下微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是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老茧,不由嗤嗤一笑,“早些时候练过,不过小打小闹。”
江楚楚将目光从顾元春的手指上移开,直直落到那张始终不显老的俊脸之上,“师父友人的病,最近可有好转?”
“并无,”对于江楚楚竟还记得自己好多天前告诉她的事儿,顾元春眼中闪过一瞬意外,却并未多言,“不过倒也不算严重,是顽疾,要不了命。”
江楚楚把目光从他脸上收回,将那被泡在温水里的酒壶提起,自斟自饮。
“我的友人也生了一场病,有人内力伤了他的脾肺,怕是治好,也只能当个废人了。”
她余光瞥见顾元春的脸,可那张脸上仍是一片淡定。
“哦?”顾元春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等,提起酒壶,从容不迫的倒满空酒盏,“伤了脾肺?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能治好你友人的病。”
江楚楚倏地抬眸,“什么办法?”
“你听没听过……龙皇草?”
龙皇草?江楚楚回忆了一会儿,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味草药。
难不成是什么罕见药材?
顾元春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疑惑,这方微微勾起唇角,不疾不徐的解释道:“百年前,北庸立朝,曾有一神草现世,有方士说那神草可治百病,有大臣进言说是吉像,意味着上苍护佑北庸,建国皇帝便千里迢迢将那神草寻了回来,养在皇宫,以护佑北庸百年风雨。”
江楚楚拧眉,她知道一国建朝,想稳固民心,多都是利用宗教之类的玩意儿,那所谓神草,恐怕也只是骗人的。
见江楚楚不信,顾元春也不着急,“是真是假,总要去看看才知道,况且如今你那友人的病,就连你也束手无策不是?”
江楚楚紧咬着下唇,眸中带着几分思量,顾元春端起酒盏放在唇边,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过我听说,自建国以来便有一惯例,每逢月圆之夜,皇帝都会去某处祭拜龙皇草,你若不信,大可问问你在宫中的朋友。”
这话音落下,江楚楚倏地起身,“多谢师父。”
语毕,她转身匆匆而去,顾元春坐在原地默默望着她的背影,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不出情绪。
回了潇湘苑,江楚楚立即叫人给陈贵妃传了话儿,请陈贵妃帮忙打听关于龙皇草的事。
又焦灼等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宫里果然来了人。
来回话的是李姑姑,她是踏着清晨的雾气而来,身上还挂着霜。
江楚楚将她拉到火炉旁暖了手,才听她浅声道:“娘娘昨夜打听过这事儿,然当时奴婢不方便出宫给小姐回话,早上皇上回去,奴婢便立刻出来了。”
江楚楚接过珠儿递过来的茶盏,亲手送到李姑姑的手里,“那龙皇草确有其事?”
李姑姑点头,面色似有几分凝重,“皇上说那东西就在上书房里头的一个密室内,不过具体什么样儿,皇上没说。”
江楚楚感激的看了李姑姑一眼,“多谢贵妃娘娘了,姑姑且留此处暖暖身,我已叫人帮忙给姑姑煮了姜汤,喝过了再走。”
说罢,她起身离去,珠儿按住也要起身离去的李姑姑,“姑姑就听我家小姐的,宫里有人照顾着,不必担忧贵妃娘娘。”
见状,李姑姑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疑惑的看向珠儿,“姑娘,小姐为何无端打听起龙皇草?”
珠儿张了张嘴,又紧紧合上,只轻轻摇了摇头,“姑姑放心,我家小姐不是做蠢事的人。”
李姑姑狐疑的看了珠儿一眼,又收回目光,“若小姐是想求龙皇草,恐怕难。”
珠儿面露疑惑之色,李姑姑抬头看了她一眼。“那龙皇草象征着国运,皇上不会轻易送出手去。”
“那二殿下岂不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珠儿连忙捂住朱唇,见那边李姑姑没什么反应,只背对着自己烤火,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江楚楚已经来到隔壁院子,正要敲门,那紧闭的门扉却被人一把拉开。
来人似有几分惊异。
“楚儿,你怎的这么早?”
江楚楚拧眉看向顾元春,他早已收拾干净,似乎是要出门儿。
“师父这是要干嘛去?”
顾元春轻轻摇了摇头,“醒来得早,准备出门散散步。”
说着,他让开身子,“有事进来说,天冷。”
江楚楚不疑有他,顺着顾元春身侧的空袭钻进屋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顾元春的屋子里。
屋子里还燃着暖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檀香,屋中摆设清雅,只是光线略暗。
江楚楚回头,看着将门扉紧闭的顾元春。“师父,我打听到龙皇草的事了。”
顾元春回头,眸中似有几分惊讶,“这么快?”
“是我宫中一位嫔妃朋友去打听的,据说……”她目光微闪,“那龙皇草就藏在上书房深处的密室内。”
顾元春一双狐狸眼睛微微眯起,“这倒是个好消息,你的朋友有救了。”
江楚楚摇头,“可那龙皇草,皇帝会借给我们吗?”
气氛似乎陷入了一阵沉寂之中,江楚楚站在屋子中央,一双水眸定定的落在顾元春的脸上,而顾元春则始终眯着一双狐狸眼,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打破沉寂。
“不会。”
江楚楚眸中稍暗。
“不过若你能大胆一些,这龙皇草到底是否能借给我们,不由皇帝判断。”
江楚楚抬眸,错愕的看着顾元春,那方顾元春依旧眯着一张深不可测的笑脸。
“你那友人的命,于你而言,是否十分重要?”
“自是十分重要。”江楚楚的回答毫不犹豫。
那方顾元春顿了顿,“既然如此,那为师便帮你这一次。”
“怎么帮?”
顾元春勾起唇角,“夜探上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