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百草丰茂,刚下过一场雨,晴空如洗,这三月的溪头,在乡间看云,似田埂上放飞的一只风筝。
风如梳子,梳理着乡村的三月,牛羊温顺地在田埂上吃草,春虫子拉开了琴弦,小溪在展示着如绸子一样的秀发,各种田间的野菜都熟了,荠菜慵懒地卧在田间,洋槐花婀娜地站在树上,还有榆钱,以绿色的钞票购买着无边的乡野春色。这一切,云都在天空看着,见证欢喜,也看到怜悯,感动时,还会挤下几滴泪来,那是稀疏薄凉的春雨。
我曾多次跟着父亲在故乡的田埂上放风筝,田埂肥沃地躺在大地上,似唐朝女人的臂膊,我拽着一根塑料线,上面被风裹起来的是父亲用报纸和竹篾糊制的风筝,那时候的天空太渺远,父亲做的风筝真结实,眼看着都要被我们放到了云朵里,连振翅的云雀都不知道这个带着长长“脐带”的大鸟叫什么名字,风飒飒,风筝仿佛可以够得着给云朵挠痒痒。
故乡的云,白中透着些俊逸,像一位古代进京赶考的书生,胸怀里满腹诗书,目光朗澈,衣袂飘飘,背着书箱,拿着一把油纸伞,行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
故乡的云,是儒雅的,应该是受到了故乡这方水土的滋养。在故乡,有个说法,大凡天上的景象,都反映着地上人的修为。大地上的人心怀宽广,头顶上方就天高云淡,大地上的人行得正坐得直,头顶上方就风清气正,这话我信,在我少年的心境里,每每做了些坏事,天空总要下雨,而祖母把我抱在怀里,念上一段《弟子规》,我跟着诵读了一下,天不多时就放晴了,荷塘里,蜻蜓点点,荷叶肥硕得煞是可人。现在想想,我的这种想法善良而天真。
十三岁,我到镇子上的初中就读,每当想家的时候,就望一望窗外的云卷云舒,不知道家里枣树上方是否也有一样的云朵。在静谧的夜空里,没有云朵,我就望着银河发呆,那些星星冲我眨眼睛,笑我稚嫩而犹疑的心灵。
皖北大平原,一望无垠,眼下又是春日,除了绿油油的麦苗,在田野穿行的风里翻滚着绿色的波涛,就是头顶上方雪白的云朵。那麦浪是画家弄翻的油彩,那白云是画家银质的头发和胡须。我呢,曾经就是天地间奔走的一个逗点,尽管身材现在臃肿成了一个高挑一些、胖乎乎的分号,仍逃不出故乡这方天地生动的诗章。
耳畔有风,是云朵捎来的梦呓,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田野就是这般诗情,天空就是这般纯真,无论在什么时候,撂下疲惫的心理负担,返乡去,我们都是故乡手里放飞的一只风筝,听风,看云,我们多荣幸,我们是田埂上成长起来的一棵“木质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