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身在故乡,却读不懂故乡。正所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对于故乡,我曾无数次想走这里突围,后来,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走出故乡,那以后,我后悔了,却千方百计要回去。
《诗经》里说,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说着要回去要回去,一年又一年都跑远了。经历了多年的求学和外地择业,我终于在而立之年回到故乡,我决定后半生都要生活在这里。像梭罗一样,守在瓦尔登湖畔,给自己建一座心灵小木屋。
也许不一定要建木屋,身临其境地感受故乡,只需要常回家看看,经常到自己出生、成长的小村庄里走一走,散散步,陪陪老人。
那些故乡的草木,我曾一度厌弃它们,因为,父母经常派我到农田里去给作物拔草,那些密密麻麻的草芽儿,掐破了我的指头,把我的手掌磨出了老茧,毒劣的阳光,炙烤着我的后背,掉了皮,甚至还生了毒疮。
此番回故乡,那里的草是那样青,淡淡的草香味扑鼻而来,河边的小溪哗哗地流淌着,我坐在田埂上,吃着脚丫濯足,温暖而惬意。
小时候,遍地的牛羊,我去放牧过,格外小心。因为,我听外公说过,他一位兄弟因在生产队里放丢了一只羊上了吊,我虽是为自己家放羊,不用担心。却因为身小力薄,被一头公羊生生拖出去十几米,只到我松手方才作罢。
再一次回到故乡,牛羊不见了,遍地的拖拉机,少了牛哞声和羊咩声,多了突突声,尽管也用不着拾粪了,但是,拖拉机开足马力的时候,排气管里的浓浓黑烟比牛羊粪要可怕得多。我决心喂一只羊,马就算了,我至今还对体型大的动物有恐惧感。可以养猫,肥硕无比的那种,像吴昌硕画中的动物。
还有那些故乡的矮屋,一排排,整齐地码在皖北大平原的版图上,敦厚而朴实,和故乡的老人毫无二致。再回故乡时,不知道矮屋子哪里去了,村庄整体迁移,成批次地聚拢在一起,村庄的旧址,颇有唐诗宋词里的意境,矮矮的树,丛生的草,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只兔子,都在邈远的村庄旧址里,大胆做了主人。
一千个人心目中,就有一千个村庄。村庄如画,让自己变成“画中人”,才是作为一个一个当地人的最高境界。懂故乡的最佳途径和必要条件是“在故乡”。
看《封神榜》,姜子牙手中有一部无字天书,诸仙的肉体离去的时候,灵魂都要跑到天书里。其实,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故乡也是我们的天书。
正所谓:“文章是案头的山水,山水是地面上的文章。”故乡是部天书,那些在故乡行走的人,生长的草木,横亘的河流,都是天书上的字。这么多年以来,每每念及故乡,如鲠在喉,不敢高声,因为,唯恐惊扰了“天上的人”。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