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中介公司的洋洋,帮着周子雯找到了朋友准备出租的房子,母子二人暂时在北戴河安顿下来。因为周子雯被拘禁,长期没有接触社会,对收发快递,手机支付都很陌生,而且没有工作,让她入不敷出。
她想了又想,自己带着五个月大的孩子,如何能两全其美。于是想到了直播,因为前车之鉴,她把原来的手机换卖了,换了部新的手机,原手机号用了十多年,舍不得换掉,所以办理了停机留号,换了个当地的号码,她将旧电话卡放在了钱包的夹层里。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给律师事务所打了电话,这个律所,是她在央视频道经常看到的一位女律师的单位,全名为家理律师事务所,因为这位女律师,经常办理离婚案件,得到了广大女性的信任,周子雯在经历过家暴的阴影之后,对男性有本能的排斥,所以她只信任女律师。
这位女律师痛快的答应了,她们约好见面的时间,周子雯就定了火车票,趁孩子还没醒,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刷牙洗脸,准备出发要带的东西,除了文件资料外,杠子还把证据给她寄了过来,她拿着所有的东西,将孩子放在婴儿推车,踏着晨雾,直奔火车站。
宝宝越大越不老实,当他的视力越来越好的时候,小脑袋左顾右盼,好奇心也越来越旺盛,周子雯自打孩子自己从婴儿推车翻滚下来之后,只要出门,婴儿车的安全带,就没解开过。她在火车站吃了早点,给西瓜喂了随身携带的辅食。时间一到,就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一月份的北京,异常的寒冷,寒风吹红了孩子的小脸,路人用看病人一样的眼光看着周子雯,都在腹诽,这个不靠谱的妈妈,怎么在这么冷的天,带孩子出来。周子雯愧疚的低下头,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也不想这样的,因为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了后方,没有了为她遮风挡雨的家。所以,失去父母的她,没有了家,但成为妈妈的她,就是孩子的家。
周子雯摸了摸眼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不要在乎他人的目光,完成该完成之事,就可以了。她打了一辆车,到达了家理律师事务所,接待她的不是电视上的女律师,而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这个男人目测来看,怎么都有一米八以上了,瘦小的周子雯抬起头看着他,瞬间觉得脖子有点疼,心想:这个律师事务所太与众不同了,前台居然是个男人。
高大男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脸颊被冻得通红的瘦小女人,还留着一头他最讨厌的短发,听了他们金牌律师的描述,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时候周子雯怀里的孩子,不安的扭动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转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叔叔。一双漆黑的眼睛,还有跟妈妈一样被冻红的脸蛋儿,瞬间让高大男子不知所措。
“你好,我是律所的负责人,孔鹤。”低沉的嗓音,和胸腔引起了共振:“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外边很冷吧,你跟孩子先缓缓。”
“谢谢,我预约了您家的金牌律师,”周子雯面对男人有点紧张,神色不安的说:“我想要女律师。”
孔鹤接水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他虽然知道长期被施暴的人,会有应激反应,但自己的性别被否认,还是非常不开心,“您的水好了,”他将水杯放在周子雯面前的桌子上,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解释道:“最近快到年关,我们的律师都很忙,都被派出去了,现有的案子堆成了珠穆朗玛峰,还有您可以质疑我的性别,但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
周子雯突然感觉很尴尬,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她不能因为被一个男人伤害,而害怕所有的男人,如果她这么谨小慎微,只会让自己的孩子看不起。所以她抬起头,直视孔鹤的眼睛:“请您务必帮我打赢这场官司。”
孔鹤从来没见过这么坚定的眼神,其中没有闪躲,没有回避,也没有恐惧。乌黑明亮的双眸望进了他的灵魂,他也直视着周子雯,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有趣:“你的信息,还有经过的事情,我都听同事说了,请你再复述一遍,我把具体的情况,写成文字,打印出来,作为呈堂证供,包括你带来的证据。”
听完周子雯忍着泪水,尽量保持稳定情绪的叙述之后,孔鹤又对她产生了改观,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和信念,支撑着她一次次的逃离魔掌。这个女人有趣的令人心疼。此刻的孔鹤突然意识到,他第一次对女性产生了不同的感觉,但又抓不住转瞬即逝的情绪。
“好了,你的资料,我会整理好的,”孔鹤看着大眼瞪小眼的母子俩,说:“你们有住的地方吗?这两天,我们要频繁的去你的居住小区的居委会取证,辛苦你和孩子了。”
“我在这附近订了一家当地人开的旅店,”周子雯说:“您只要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就行,我会积极配合的。”
“我们只是证明,他和你一起生活,因为你的结婚证也被对方扣押,所以需要你在那里生活过的证明,不用过于担心。”孔鹤安慰到:“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您,孔律师,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周子雯对男性的靠近,已经是极限,她逃跑似的,迅速将西瓜放进婴儿推车,一路小跑,乘着电梯,离开了律所。
还没来的及相送的孔鹤,停住迈出门口的脚步,突然笑了起来,“难道我是怪兽不成?”他转身走向落地窗,从高处看着推着孩子打车的周子雯,单薄的背影,让他又产生了心酸的感觉,都是成年人,他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什么感情,但理智的他立刻将这种感觉打压了下去。
“是不是空窗期太久的缘故啊?”孔鹤下班后,去了好几天都没去过的酒吧,“老板,一杯龙舌兰,谢谢。”
“稀客啊,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过来喝酒了”梳着油头,胡子修理的精致到极限的酒吧老板,用八卦双眼的盯着孔鹤:“是不是铁树逢春,准备开花了?”
“我突然觉得像您这样的男人也不错,”孔鹤故意的勾起唇角,对着老板邪魅一笑:“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或者在你这里也可以。”
酒吧老板突然觉得浑身发寒,立马收起戏谑的表情,正经到:“别乱说,这事儿要是让你嫂子要知道,我就只能被她喂王八了。”
孔鹤拿着手机,将刚才的对话录音,发送到一个戴着拳套的女性头像的信息栏里,“晚了。”
酒吧老板瞬间就像蔫巴的茄子,唉声叹气:“你这个臭小子,我怎么忘了,你是律师啊~~”
孔鹤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周子雯的脸,猛的灌了两口酒,放下酒钱,就离开了。
“他果然是为情所困,”八卦的酒吧老板,双眼闪着精光,“看来,爷爷我最近适合摆摊儿卖西瓜,得培养一批吃瓜群众啊。”
疲惫的周子雯带着孩子,回到了旅馆。这是一家老北京人,在闹市中心,将自家的院子打通后,盖了一间供游客落脚的旅店,设施简朴粗糙,但非常干净,隔音非常糟糕,但好在价格不高。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孩子哭闹不止,周子雯的纸尿裤又用完了,心里特别着急,深更半夜的,到哪去买纸尿裤啊。
正在发愁的时候,旅店老板知道了她的难处,立刻就说:“您别管了,我这就去附近的便利店,看看有没有开门的,给您捎回一包纸尿裤,还需要别的吗?吃的喝的,我都能帮您带回来,您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家的地段虽然好,但也特别吵,如果您饿了,我让我媳妇儿炒点菜也行。”
周子雯非常感动,自打她逃出囚笼,帮助她的都是陌生人,连忙感谢道:“老板,谢谢您了,我确实不太方便,麻烦您买这个牌子的纸尿裤就好,孩子皮肤比较敏感,大半夜的,辛苦您了。”
老板好爽的说:“这点小事儿,举手之劳,附近就有一家臣氏便利店,我这就过去给你带回来。”
“您等会,我把钱给您,”还没等周子雯说完,旅店老板风一样的跑了出去,临了还嘱咐了媳妇儿,给周子雯做了碗西红柿打卤面。
北京冬天的深夜寒冷彻骨,热情的老板买来的东西,摸着冻手,但暖到心里。就连老板娘做的打卤面,都有着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