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雯稳定住情绪,走进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泛青的父亲,她极力克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的往外涌,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眨眼都看不清父亲的脸。当周勇缓缓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女儿无助的身影站在床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声的哭泣着。
“雯雯,到爸爸身边来”周勇用尽浑身的力气,缓缓的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周子雯听见微弱的呼唤声,猛然惊醒,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轻轻的靠近父亲,她害怕动静稍微大一点儿,父亲就会变成碎片从她眼前消失,她不想,也不能再次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哪怕倾其所有,都要挽救父亲的生命,周子雯明确心中所想,咬了咬嘴唇,止住泪水,目光坚定而执着,微微颤抖的双手握住了父亲略微粗糙的大手,“爸,我给您找最好的医生,咱们去最好的医院治病,现在医疗设施这么先进,一定能有办法医好您的病,”她用额头轻轻抵住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爸爸,您曾经答应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看着我穿着最美的婚纱,期盼着子孙满堂,您千万不要食言啊。”
周勇听着女儿颤声的鼓励,犹如一头绝望哀嚎的幼兽,他拼命的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他不能哭,他要坚强起来,就像女儿所说,还没有看见她结婚生子,他是不会咽气的,“雯雯,不哭了,爸爸会积极配合治疗,”周勇轻轻拍了拍周子雯的手背,“我的身体肯定不能去公司坐镇了,公司的担子就不得不压在你身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问李叔叔,他现在在海外部,经营海外投资项目,这个人是爸爸的左膀右臂,他会帮助你快速了解公司状况。”
“爸,我知道了,公司的事您就甭操心了,”周子雯破涕为笑:“您都这样了,还想着公司,您和妈都是工作狂,果然是天生一对。”这是在陈声美去世后,父女俩首次这么坦然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父女俩相视而笑,一切都释然了。“爸,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医院守着您”周子雯认真的看着周勇:“公司还有二叔,三叔和李叔叔打理,我们不必担心,当然有急事的话我再过去。”周勇看着女儿坚定的目光,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想老二是他的亲弟弟,是雯雯的亲叔叔,就算有些激进,也不会对雯雯和公司下手的。“好,好,”周勇强撑着精神:“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爸爸相信咱们雯雯,老了容易犯困,我想再睡一会,雯雯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填饱肚子,洗漱洗漱。”周子雯哪里不知道父亲是被病魔折磨的没精神,赶紧接到:“那成,我先吃点东西,然后回家拿换洗的衣服。”看着父亲已经入睡的面庞,她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大夫,我父亲的情况不能手术的话,什么样的治疗方案才能让他活下去”周子雯紧盯着眼前穿白大衣的消瘦男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今天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急救措施,拍了应急的一些片子,情况不容乐观。我院有最先进的仪器派特CT,能发现癌症的病灶,并且能精确定位,建议您带着您的父亲深度检查一次,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我们给一些营养液和白蛋白,身体恢复些,再去做。”消瘦的年轻医生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医院对病人的治疗方案。
周子雯用坚定的灵魂撑着摇摇欲坠的躯体,如机器人一般精准的记录下关于治疗父亲病情的方案,辗转于各大医院之间。病情来的凶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垮了父亲的身体,拍派特CT的时候,只能靠她搀扶着,体重也骤降。打了增强针后,医生问周子雯是否结婚,如果未婚未育就不要进CT室内,会对人体造成一定的辐射,会对孕育生命有所影响。周子雯说:“我不怕,我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要把父亲照顾好,他一个人生病就很痛苦无助,我不能在关键时刻离开他的身边。”医生看了她一眼,“在等待区休息会,等着叫名字。”周子雯点点头,随即倒了杯水,递给坐在休息区的父亲。“雯雯,还需要等多久”周勇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了:“刚才我听病友说了,里边有辐射,而且就算我出来,咱们也要保持700米以上的距离,一会儿你不要跟我进去。”
“爸,您别听他们乱说,其实没事的,您看好多医生不也是一直在室内吗?他们接触的放射线比我们要多,咱们就进去一会儿,肯定没问题。”周子雯安抚着父亲焦虑的情绪,用自己纤细的手臂支撑着父亲的重量。照顾过病人的人都知道,生病的人使不上力气,所以搀扶起来额外困难。看着父亲肿胀的双脚,周子雯知道父亲的病情更加严重了。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等待医院的告知,就像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等待着生的希望,也等待着死的绝望。
“请周勇的家属过来拿片子。”周子雯听见医生的声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爸,您在这歇着,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片子。”她心里一边默念着一定没问题,一边走向放置片子的长长的桌子。拿着片子的医生看了她一眼,确认是病人的家属,语重心长的说:“这位病人的肾脏在生病之前非常健康,现在由于被肿瘤压迫,造成了肾脏严重积液,尿液排不出去,就怕导致双肾坏死,危机病人的生命。”周子雯听到这,马上紧张起来。医生继续说到:“我建议你先保住病人的肾脏功能,去找个肾外科的专家,让他们看看是否能手术挽救肾脏,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周子雯按住那只拿着片子颤抖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谢谢您,我这就去肾外科挂号。”
她边走边稳定情绪,想着只要有希望,就尽一切办法去治愈父亲。此刻的周子雯感觉自己的双腿犹如船锚,在海中越坠越深,她害怕见到父亲,害怕医生的话在脑海中不停的回放,但生命等不及,不能浪费时间,她终于迈开大步,坚定的走向父亲,“爸,我先带您回病房,我把片子让主治医生再看看”周子雯稳稳的扶起已经疲惫不堪的父亲,慢慢的走回病房。好似父亲知道她的想法,这一路上并没有询问什么。安置好周勇,周子雯静静的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看着已经静音的手机上一条条不断蹦出的信息,无数的未接电话,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