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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强 Pari Passu

很久没有在微信上发朋友圈了,有的时候会看看别人的动态,多半是欢声笑语,又有谁会在朋友圈晒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呢?

随意刷了一下屏,发现一篇谈流感的文章,不痛不痒,反正很久没发了,转发一下吧,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想着,点击了一下“分享“,”嗖“的一下,就分享出去了,容不得半秒犹豫。

是不是有些太无聊了,要不,删掉吧?东苹有些后悔了。刚要删除,便发现有人已经点了”喜欢“。她愣了一下,看到了那个拉丁语署名pari passu,笑了。世界上竟然还有比她更无聊的人。

Pari passu是个比她小了差不多一轮的法语班同学,中国大陆过来的交换生。当时她也在法语系进修法语。于是两人成了同学。他真名叫什么,竟然记不起来了。其实从一开始,东苹就没有把他的真名当一回事,因为对东苹来说,这个中国男孩有一天是要回中国的,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两人没有什么交集,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再问过。

记得一开始也没怎么跟他说话,后来一次教授取消了半堂课,东苹没留意通知,照常来到了教室,这个pari passu也在,还有三三两两的别的同学。左等右等也不见教授的身影,大家便互相打听起来。就这样,东苹认识了pari passu。这以后同为同胞,下课便一起吃饭,谈谈宗教和文学,这跟他们共同修的那门课有关,然后一起回去,走到公车站再各奔东西。东苹坐火车回洛桑,这个pari passu就坐公车回宿舍。转眼一年过去了,pari passu 学业结束,就回国了。那以后除了在微信上偶尔交换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其实差不多就没联系了。

这么多年了,东苹看到这个拉丁语名字,还是有些恍惚。刚认识他时,东苹刚刚苦学完一年半的拉丁语,自然对拉丁语倍感亲切,她就亲口告诉过这个男孩,自己很喜欢这个拉丁语名字,pari passu,意味着同步一致。

奇强,这个中国来的交换生,二十七岁。也许是因为人在异国他乡,见到一个年长的中国同胞便格外亲切。从上课的第一天,在那么多欧洲脸中,奇强就注意到了这个中国同学。她好像很奇怪,从不说话,看起来应该三十左右,也许是长得年轻的缘故。她也从来没看过自己一眼,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教室里还坐着一个中国人。她总是踩着点到教室,一下课就走了。她走路很快。那次老师取消课,自己开始跟同学聊天儿,忽然她插了一句,你也是中国人?啊,自己一愣,就这样,认识了。她还是每次下课就立刻离开,有一天,奇强很快收拾好书本,见她走在前面,喊了她一声“苹”,有些别扭,但欧洲人都这么叫,入乡随俗吧。她站住了,也不是很惊讶,等他走上来,便很自然地一起下楼。她说她要去吃午饭,问他要不要一起,奇强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便拒绝了。她走了。后来奇强发现,每次下课,东苹还是那么匆忙,自己一个人匆匆离去。看来跟她一起吃午饭是唯一跟她接触的机会了。那以后,奇强便改变了生活习惯,开始跟东苹一起吃午饭了。

东苹总是去同一个日本快餐店吃午饭,因为不贵而且不难吃。两人吃得都很快,中间会聊些学习的事儿,东苹好像对宗教很感兴趣,总是问他一些宗教上的问题,说这块是她学习法国古典文学中的短板。奇强曾经在法国教会学校学习过,也乐得给她解释,顺便卖弄卖弄。时间久了,一起吃饭便成了俩人的习惯。

一日,两人吃完饭便往回走。聊着聊着,不觉到了日内瓦火车站。东苹惊觉,呀,你走过站了。

没事儿,奇强满不在乎,我今天跟你顺路,我要去一个朋友家吃饭。

哦?吃午饭还是吃晚饭?东苹故意逗了逗这个大男孩,两人刚吃完午饭。

晚饭。我师姐家。奇强接得也挺快。

现在去人家那里吃晚饭,不太早吗?你不怕打扰人家?

没事儿。奇强没再多说。

东苹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这么大的孩子,有些秘密也不为过。于是笑了笑,道别离开。

还有一日,还是在回去的路上。奇强突然抱怨起来,我妈总是催我交女朋友。

东苹笑了,典型的中国式父母。不过你是个男孩子,稍微晚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女孩子就不能晚吗?

东苹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在故作天真。一个女孩子要是像你这么大还没结婚,就是老姑娘了。想当年,我刚过了二十六岁生日,我就慌了,担心自己会孤独终生。所以开始一本正经地相亲,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差不多每个周末都去相亲。大多是妈妈在老家长臂管辖,四处打听,给我在北京找的相亲对象。

后来呢?

后来一个都没成。老天有眼,碰到了我现在的先生,这不,我嫁到了瑞士。

哦。奇强若有所思。

你呀,还年轻,好好学习,想那么多干嘛。东苹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如果男女有年龄差距,好吗?如果女的比男的大呢?

东苹觉得他有些好笑。怎么?姐弟恋啦?那得看女的比男的大多少;女大三,抱金砖,但若大个十来岁,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为什么?兄弟,大十二岁就相差一代了,就有代沟啦!

真的?

还真的假的?你小子是不是学文学学多了,醒醒吧,姐弟恋不能相差太大!

东苹一副长辈的口吻。奇强有点愣愣的。那时是初冬,有点儿冷。东苹无意跟他在寒风中讨论姐弟恋的问题,匆匆道别,向火车站跑去。留下奇强在寒风中痴痴地思索姐弟恋的最佳年龄差距这样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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