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发现了画皮馆?”
姜蛮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简朴的中年人,戴着一顶小方帽,脸膛发黑,挂着点儿油泥,一身青布短褐,袖口和裤脚收得铁紧,一手提着一个竹筐,另一手提着一只竹筷,此时他有些气喘吁吁,显然是跑过来的。
“娘亲?他是做什么的?”
姜蛮瞥了文瑶一眼。
“他是拾粪的。”
“拾粪?”文瑶有些惊奇。“拾来做什么?”
“这个嘛,有小菜园的人家会拾一些做肥料用,官府也会为了街道干净整齐雇佣一些人拾粪。”
“原来是这样呀,你家是有菜园吗?”
刘伯瑛:……
说好的勤劳工作会有奖励呢?这都快把我忘了吧?
“小姐,小人刘伯瑛,是你的侍卫,奉命挑粪去污城西黑水河。”
诶?有这么一回事嘛?文瑶抬头看向姜蛮。
姜蛮点了点头。
“啊哈哈,你是刘伯瑛嘛!我记得你,哈哈哈,哈哈,哈……”
姜蛮:……
“对了,你说找到了画皮馆,在哪儿找到的?”
“北边儿城郊,出了外城不到一里,路边有一座铺子,上面牌匾写着画皮馆。”
“偶偶。”这人拾粪都拾到城郊去了,难怪街上这么干净。
“娘亲,找到了诶!不过不是在蜀中而是在沣县呢!”
“是呀!”
“娘亲,我们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看看,如今这世上画皮师可不多了,好不容易碰到,当然要开开眼界。”
话毕,姜蛮带着文瑶和茜娘出了门,客栈那边有小雪和小昭在,相比也出不了岔子。
云间客栈在城南偏西,刘伯瑛发现画皮馆的地方在城北,他们一行要穿过大半个城区,说起来这点儿路程也不算远,但他们却走了很长时间。
主要是,刘伯瑛实在太受欢迎。
“伯瑛啊,又出来拾粪呐!”
“伯瑛还不休息呀!”
“伯瑛有空来吃豆腐脑啊!”
“伯瑛我家旱厕该掏了有空来啊!”
没错,刘伯瑛同志这几个月来,包揽了城里所有街道的拾粪工作,干活儿麻利还不要钱,有人家旱厕满了他还免费给去掏厕所,干得又快又干净,主家脸皮儿薄的感觉不好意思,有时候还塞他点儿铜板,或是留他吃顿饭什么的。久而久之,刘伯瑛在镇里人缘儿变得很好,街里街坊的都认得他。
“娘亲你说不会有掏厕所成道的吧?”
姜蛮拍了她头一下。
“大道尊严,岂可儿戏?可不能瞎说。”
沣县城北比起城南更加不如,因为往北去要到达下一个城镇路途更远,出了城没多远,就鲜有人家了。而在这样的地方,一座突然出现的豪华店铺就显得尤为显眼。
“娘亲,这里就是画皮馆吗?”
“既然上面写着画皮馆,那自然就是了。”
“可是,然后呢?我们要干什么?”
是要结交那个会画皮的妖怪吗?还是干掉他?
“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画皮馆虽是铺子,铺面上却只摆了几张面具,挂了一些首饰,门口一串风铃,只要推开门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铺子里十分宽敞,没摆什么货物,只两侧墙壁上挂着各色的面具,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脸孔,皮肤极白,虽然微笑,却透出一幅苦相。脸孔上方挂着一块匾,上书“有求必应”,匾额下,是一张方桌,两张太师椅,左右两侧各有一方小几,两张方椅,唯独门口这一侧,没有椅子,倒是也有一块匾,与另一块正对着,上写“妙手丹青”。
“夫人,茶还是热的。”刘伯瑛伸手试了试方桌上的盖碗儿。
“依娘,你们去看看这铺子里还有人没有?”
“是!”几道流光从文瑶手腕上飞出,正是点灵后的十八名鳞甲水妖,被文瑶赐了名,从依娘排到十八娘。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怎么擅闯民宅?”没一刻,一个一身白袍的小生被依娘几人压着下了楼,丢到地上。
姜蛮和文瑶看着地上的人,那人看样子二十出头,一副风流公子的打扮。
“你是谁?”文瑶问道。
“我是谁?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白日堂堂闯进我家,是想行凶不成?”
“这是你家!”文瑶惊讶地捂住了嘴,“竟然是个人类!”
其实也不一定是人类,毕竟画皮馆主人能给妖画皮,就没道理不能给自己也弄一副天衣无缝的人皮出来,不过眼前这个真真切切是个人类。
刚才依娘把人拖出来时,给人掐青了……
“你是画皮馆主人?”
青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捋了捋衣袍上的褶皱,傲然道。
“你找画皮馆主人有事?”青年上下打量一番姜蛮,好好的姑娘,竟然戴着幂篱,想必是容貌见不得人,想要修补修补。
“自然有事,小女子天生有缺,想求画皮馆主人补一补。”
看来是了,这次又能小赚一笔了。
“你要找的画皮馆主人,就是我。”青年十分矜持地咳嗽一声,接口。
“原来就是阁下,小女子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这位姑娘,幂篱遮面,相必不愿见人,只是这画皮之法,须得能看见你的脸才行,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露出真容自然无妨,只是小女子形貌丑陋,自由被同辈耻笑,公子若无十成把握,小女子也不愿轻易示人。不知公子这画皮的技艺到底如何?”
“嘿嘿!”青年一扬手,从袖口滑出一柄扇子,往上点了点。
“看见没,有求必应!”
又点了点另一方。
“妙手丹青!”
纸扇唰地一声打开。
“就没有我画不出来的美人!”
“原来如此,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游,游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