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二十一天。
十几天前,纪菡经过同学和班主任的劝说并向年级申请,于是又转回了原来的班级。
纪菡也想得明白,不过是一个人的缘故,班上还有那么多可爱的人,她其实也挺舍不得。
班主任什么都知道,邓皓坐在讲台右边的窗口,纪菡便坐在讲台左边的窗后,不过到了晚上,学校的中空玻璃反光的厉害,纪菡还是在窗子上一眼看到邓皓偶尔在偷偷的往这边盯。
莫名其妙。
星期六上午学校安排高三拍毕业照,手机全部发给了大家,纪菡拥抱久别重逢的手机,正打开摄像头欣赏自己今天的妆容,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邓皓的好友请求,那时纪菡删除了他的好友,许久未接触,今天竟又发来了消息。
纪菡摇了摇头,划走了,继续看看补补妆。
邓皓在远处观望着等了许久没有动静,申请消息始终是申请消息,并没有好友回复,又引得一阵落寞。
邓皓还是体育委员,整好了队伍,就纪菡一个人还傻站着,他走过去,指了指队伍里的位置,说道:“你以前站那儿的。”
“哦。”纪菡尴尬得撇了撇嘴,回避着邓皓的目光,匆匆挤进了队伍,然后自顾自地又整理起了衣服。
邓皓轻微叹口气,喊了几声口令,等上个班级拍完了,就带着大家站上了台,随后挤进男生的队伍,站在了纪菡身后。
“咔嚓”一声,各自睁大了眼镜笑出了酒窝,一张毕业照就拍完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摄影师就已经挥起了手,示意他们下台。
同学们各自一脸诧异地左看看右看看,就这样拍完了,这个高中的最大纪念物,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交代了?
有人还在后悔没有摆个好看的pose,还有人怕拍的胖而后悔没有减肥……
邓皓却突然有些开心,这样,也算圆满了。
……
同学们都各自去拍照了,高三十班的一群男生,就是邓皓他们这个班,就寥寥十几个男生,早早约好了操场拍合照,也不知是谁,无心的还是故意的,把纪菡拉过来给他们拍照。
纪菡不怎么拒绝人,便过来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重要了是吧。
她拿起手机,待男生们摆好姿势,便开始拍照。
拍着拍着,大家非要把邓皓抬起来,邓皓死死挣扎着,可他怎么挣扎得过十几个人?最后还不是大出洋相,纪菡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下了照片。
顿时间,各位兄弟们眼神间打了个照应,笑得更快乐了。
女生拍照时也要男生帮忙,男生互相看了看,毋庸置疑便是邓皓了。
这一切就像他们约定好了一样,甚至有意给两人制造相处机会促使他们和好。
他们之间就特别让人不明白,那些曾经羡慕过的,如今感到可惜的,都在努力给他们制造互动,希望两人有个更好的结果。
于是一上午,两人偶尔大眼瞪小眼,甚至尴尬得笑笑,又或者转过头就是一阵冷眼,各种情绪在交织,充满着无奈与不甘,极其复杂。
上帝创造了人类,给予他们情感,人类互相之间用得娴熟,便能将情感表达出一阵五味陈杂,连上帝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可以笑着流泪。
太阳花会在每天紧追太阳的步伐,追随到西,见太阳落下时伤心而不能自已,便垂着头往回走,走到最初的起点时,再抬头就又是一轮新的太阳。
人们与心爱的人反目,伤心难过时也总是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便有强烈的渴望从原点再来一次。
邓皓有时候甚至希望自己没有什么理想……可上帝的后悔药从不卖给人们,既然选择了理想,便不可以再放弃,否则不仅失去了理想,也牺牲了曾经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颗糖。
像风吹了三千里,离开时无声无息,再想起后悔不已。
后悔吗?你觉得呢……
邓皓晚上找到纪菡,下了晚自习,人也不多,纪菡就默默做题,邓皓杵在她面前,问她道:“一起去吃夜宵吗?”
纪菡抬眼盯着他,略微有些疑惑。
“别看着我啊,还不是,你在我饭卡里有那么几块钱还没用完呢……”邓皓越说越小声。
“就当我请你了。”纪菡搁桌子上把书一齐,便起身回寝室。
邓皓看着她离去,怔了怔,顿时没了话说。
……
到了毕业晚会那天,老师讲完了话便扎进了同学堆里一起欢乐,班上有技术流把大家这三年来的变化做成了短视频,一时间又是一阵泣涕涟涟。
毕业季不仅是两个爱过的人在这个校园正式离别,更是一大群朝夕相处的人同时将高中记忆定格在那一天。
天空不一定要下雨,也可以是晴空万里,人们也不要哭着离别,离别时要笑,这样,才算得上圆满。
邓皓站在台上拿起话筒时,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看着大家,看着每一个人,看着纪菡,顿时心里更加紧张……
“嗯…那个,就,结束了,不舍是真的,如此以后,大家就都为自己的目标而奔赴,看见不一样的美丽世界,再也不用在学校里对着那溜长的自动门向往自由。”
“其实也没什么,都在一座城市里,实在想得不得了便随时出来聚一聚,也挺简单…不简单的只是…说起来特别抱歉,用那种手段逼你离开我,你怎么怪我我都接受,对不起,纪菡……”
邓皓再不敢直视,鞠躬后下台,坐在座位上,偶尔也往身后瞟一眼,并没有对上眼。
态度如此明显坚定吗……
到了纪菡时,她冲大家笑笑,看看老师,看看同学。
“跟大家相处三年了,也离开过大家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其实挺不舍的,谁又愿意离开朝夕相处的朋友呢,说起来也算孤单,但我不后悔。”说着,她才看向了邓皓,仅仅看了一眼,大家都明白。
“如今真正分别,有些遗憾都不算遗憾了,最舍不得的还是大家,大家在这几年里大都照顾过我,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都记着,小菡子要是暴富了,一定不会忘了大家。”说着就冲大家抱了抱拳。
“好!”大家齐声欢呼。
高中结束了,青春继续着,梦想准备起航。
每一次分别都是因为相遇,而相遇,也是重逢。
舍得吗?舍不得。
习惯吗?没办法……
人们总是在违背中不停流动,凡事总不能顺风顺水,逆着风,也总有一身伤痕。
高考前确实紧张,校车行驶在路上时,交警在前方开路,一路绿灯到了考场门口,等待片刻待得考试的音乐响起,纵然音乐再安神,那一刻心都是紧的。
坐到考场上时,世界突然安静了,心跳也平静了。
这哪儿是什么战场,这是来到了告别的码头上。
夏日炎炎,一阵凉风吹来,微风拂过发丝,甚至吹得一个激灵,对着答题卡打个喷嚏,吓吓正要打瞌睡的监考老师,纪菡提前做完了,检查完试卷,就对着题卷发起了呆。
毕业晚会那天晚上,邓皓那个道歉自己并不接受。
就觉得这种方式并不贴合自己的心意,还想着该来些什么,就像…风儿吹了一半,来到谷堆面前,突然停了。
散场后,果然被拦着去了操场转起了圈子,就像那个难忘的夜晚,他们并肩走在一起。
“祝你前程似锦。”纪菡淡淡地说道。
“你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邓皓说。
“义务兵报名成功了吗?”纪菡转过来问道。
“嗯。”邓皓前方热乎乎的空气点头,顿时冷冰冰的。
“那你还希望我祝福你什么?祝你好运?”纪菡冷冷地微笑着看向他。
“不是,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大家,还可以做朋友。”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纪菡先不回答,转而提问道。
“什么事?”
“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这样对我的?”
“……”
邓皓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月亮的目光。
“都最后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我不想放弃当兵……”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
邓皓刚开口,纪菡便紧跟上,顿时两人同时驻足…纪菡觉得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了。
“说真的,你是我见过的直男里最笨的。”
“……”
旋即纪菡转身离开,邓皓依然没有挽留,也再难留得住了。
说个开玩笑的话,在纪菡眼里,这短故事,够她当做笑话讲好几年,况且自己还是女主角。
后悔吗?不后悔。
因为没有真正的笨蛋,那是还没有爱到骨子里。
一时间,纪菡看着这答题卡,缓缓地笑了,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肩上忽然少了许多东西,除了压力,还有情绪。
……
没有谁是一夜长大的,就算是美玉,那也是在漫天风沙的打磨下,才有了人生的图案。
而昨天,并没有想象的仪式感,连声招呼都没打,一切就都成了回忆。
纪菡开着空调把自己捂进被窝里,后知后觉的,直到离开才发觉不舍。
后悔没有抱着大家哭一场,以后再也没有班主任用哲学唠叨个不停…
再也没有邓皓在背后提醒自己记不起的知识点…
不用在宿舍楼下的白杨树边转圈…
如今到底是谁错都看起来不那么重要了,谁记住,谁还愿意去缅怀,这一切是否违背自己的心意。
夏天抽来了冬天的寒风,不相遇,便不知那十万公里的距离。
而违背的,是青春里的那颗大白兔奶糖,干净,又甜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