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长安行，行到长安，却不似，梦中长安。眼见宫阙万里作土，留者断壁颓垣。只堪明月知情，依却照此唐城、汉地、秦川。正谓江山易改，乾坤易变。再归来，瞧这满目繁华汴京都，不知那日赴去归于元。依却明月照，行者话汴梁。
堪实无用词句，君尔略之。此接上回，宋辽自澶渊盟后百年修和，以至边境蕃育生息，牛羊披野，带白之人不识干戈。却辽至天祚帝，现于颓废，东部女真崛起，接连辽东京道、中京道失陷，天祚帝逃向夹金山。而于辽南京，耶律大石、李处温之人拥立耶律淳为帝，降天祚帝为湘阴王，并遣大使奉表于金，乞为附庸。宋观辽况，乃与金结海上之盟，当此金人依盟，屯兵居庸关外，以观而待宋复幽云之地。却时宋无暇顾及于北，此正集力平宋江、方腊之乱。
不久乃传，海州知州张叔夜遣使探察宋江叛军所向，及知其部欲以十余只钜舟径趋海滨，便乃募敢死士千余人设伏近城，遣轻兵踞海诱战。后宋江果率众登岸，便尽焚其船，断绝其退路，为首三十六人俱皆被俘，而受朝廷招安，进而随军平定方腊。且言方腊，本是睦州青溪人氏。因家中有漆园，被地方造作局榨取，自心中怨恨，时不久又逢暴吏搜刮奇花异石。方腊便乘机，私交穷而无业之人，又布道好施，拢落人心，张口假仁义道德，呼吁众人讨伐朱勔。不旬日，便聚众数万，从者如云。后又接连攻陷几十座州县，部众至近百万。又闻其人征于民夫，大修宫殿，自号圣公，建元永乐。
徽宗所闻，乃令停运花石纲，诏以童贯为江浙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复就自西北调于西军平叛。不久东路军捷报入京，言方腊残部退守杭州。此后捷报频频，二月，宋军包围杭州，不久光复。至三月，先是杨可世、刘镇部光复歙州，不久王禀部光复睦州。待四月初二，衢州遂光复，其寇首郑魔王被俘。十七日，婺州光复。十九日，王禀部光复青溪县，方腊部众困居帮源峒。消息入京，便满朝欢喜，相与庆贺。徽宗亦为高兴，遂遣范正平犒赏童贯，又与部将论功行赏。范正平接命后，上书举荐虚中同往，徽宗便应，虚中迁礼部侍郎，加衔资政殿大学士。
自就一番祝贺，思娟忙打点行李，又一番嘱咐，便离家向南去。一路自北向南，道是久居于闹市，现于野间一游，心情越发好些，虚中不禁感怀，赋诗一首吟道：“晨未晓山青，辉透密林深，鸟惊四飞处，单骑兀突尘。”范正平所闻，亦扬声和道：“隐隐遮山青，幽幽曲径深。此行最意处，未是裳染尘。”虚中所闻，鼓手赞之，连言好诗，范正平所闻，亦言虚中之高，二人相视不免而笑，自忙催蹄去。却行二日，二人至江淮一带，就感此地界乱些，又逢地震，眼见田庐漂没，村落焚毁。列地十丈，城廓颓夷，陵谷或为变迁。城镇绝粜罢市，尽食草茹，道途之边死亡枕藉，哀鸿遍野。农事荒废，草根树皮俱已食尽；地土无苗，山羊野鼠皆也啖罄。
虚中观乃伤感，叹道：“以前只知饿殍遍地，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此些人家地狱之词，当为史家凭空妄写。今日眼见，却为更甚于史。”范正平闻而不言，只瞧万万人于饥荒中颠沛流离，又一路野狗老鸹啃噬倒毙饿殍、无主尸骨，是觉越发凄凉。二人寻于各府县衙门，内皆无人，流亡之难民居内。观之感怀，乃寻一民问故，其人哭道：“时近一年战火，又是几月不见雨，却逢了地震天灾，安不与人活路。”虚中因问道：“青黄不接之时，府县内应组织赈灾，何不见之。”其人答道：“平日官员霸道，然寇人一来，便四散不知去向，鲜有抵抗者，也被之杀害，现与我们，朝廷也不顾，像似一日我们能像草芥一样消失。”
虚中见之伤感，不敢再问，只与些银钱于他。接再瞧去此，不免如锥刺心，便二人议之，联而上书请将要赐将士之物先分一步赈灾，又请于朝中、近地路、府、县开库拨粮拨钱。此折入京，引于轩然大波，更至西来将士不服，便生些事端，消极战事。童贯便与二人议，恐军哗变，就此不待朝中批复，先与银粮赏于将士，事方稍平息。几日后朝中便批复可行，又令范正平权杭州知事，虚中权睦州知事，管于治内赈灾事。二人便开府库，施于粥棚，安定流民。却奈战火纷飞，库存蔽穷，尚且几日所行效果不明，就自愁来。
虚中思于无果，乃漫步衙门院中，便见大堂之内，立一石刻，其上云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虚中读乃自知此联常见，每州府县衙大堂前皆有此碑石。石上所刻为太宗皇帝为劝诫百官勤政为民亲自书写，令传之各地，以为警示之要。却今思来竟此用心良苦，再于细看，每句其下隐约皆加几字，想州县复后强抹去，虚中越发好奇，慢慢辩读，其是云：“尔俸尔禄只是不足，民膏民脂转吃转肥。下民易虐来的便捉，上天难欺他又怎知。”虚中暗思，便与一旁小厮道：“此民心所语，是为官吏廉者，民之表也；贪者，民之贼也。此方贼、表一字差异，却言尽官吏之品性，正所谓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于斧钺。”小厮所闻接道：“民力之如水，可载舟覆舟。此古今负有骂名之人，那个不是民口所道于今，却那些史官所评点之人，也是鲜有人知。就此思量，民众之口，更胜史官史册。”虚中所闻乃言是，又叹道：“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
虚中与之正叹，便又一小厮来报言童贯遣人来请，虚中细问方知童贯部下辛兴宗率部亲入帮源崆，活捉方腊及其妻邵氏、伪太子方亳、伪丞相方肥等三十余人，缴获各类珠宝金银。虚中闻听甚喜，便马不停蹄先至杭州，寻范正平处，乃约同行。二人至行军营外，便见方腊一干人众附身枷锁，囚之阶下。入内见又粮食百车，许些大铜箱子，每一皆由几军士搬动，犹现吃力。再观方腊，好生狼狈，身上之衣尽皆扯去，唯一麻布自裹着，余者皆如此。
虚中所观，便与范正平感慨道：“自古秦末有陈胜、吴广反秦，时不半载身死而败；前汉有绿林者王匡、王凤反于新朝，未是持久；后汉有黄巾天公张角、地公张宝、人公张梁者，只持九月；后晋有杜弢、孙恩、卢循者，复昙花一现；隋末有长白山王薄者，瓦岗寨翟让、李密之辈，又窦建德、杜伏威、辅公祏、李德逸、韩进洛、甄宝车、白瑜娑、郭方预之流，虽号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然未有成者；至唐中有安禄山、史思明者，末世有黄巢者，终未有所获；又本朝定鼎，太宗朝有全师雄，太宗朝有王小波、李顺者，仁宗朝之京东禁族王伦，贝州王则辈，至于眼前山东郓城宋江、睦州方腊之辈，是那个堪有气候可成。遂此观自秦于今，各朝所谓暴动者，屈指历历可数，代不乏之，却又鲜有功成，又是何道理。”
范正平所闻乃笑道：“不过欲望罢，就你所列自秦于今不下十人，那个堪为民把，皆不过自饱私囊，为图富贵，耀及乡间。”虚中再欲问，范正平再不答，便乃入帐，见于童贯，其人起身见礼，二人回礼，接言寻常问候。各方安坐，军士奉茶，童贯便乃问二人，方腊当如何治之。而此范正平自袖取徽宗诏，二人附拜，范正平宣道：“若俘虏其人，就即刻解往汴京，朕要亲审之，已绝之后如有此类人事，如未俘获，便是就地自相解决罢。”童贯领旨，乃召部将嘱咐一番。接便置宴，二人被邀同坐，部将历数所获粮食珠宝财物，闻者皆现惊奇色。后又读所俘获人众，几万人罢，童贯之闻，将者皆为斩，亲属流放，士卒集乃入军籍。
童贯处置罢，众人皆称好，竞相举杯贺功。接行酒菜，虚中便近童贯，乃言来途中所遇，道饥民之苦，府库浩劫。众人皆感诧异，虚中接道：“今春不种，夏旱为掠，怕此方土地今秋无收，明载也亦难过，请童大人将所获之财粮物，略分一些于民，解其于苦难，救之于颠沛。”童贯听罢乃笑道：“想这为世间之人，年年难过，年年不尽在过，做人难做，人人不皆在做，又谁于世好过些，怎般今日是要我做此救世主，去解别人苦楚。”虚中再请，又些地方官吏附和。童贯观之众人，乃呼来部将，吩咐装粮十车，分六箱财物，送至虚中治内。虚中行礼致谢，后又于江淮各州皆送粮物，又将宝珠于别地当买，换些许粮物，散之于民。就此些物，竟使几州之地渡此荒时，人皆相颂童贯之功。
江淮事罢，新任官吏至位，二人便随童贯，一路押解方腊一党入京。方至京中入殿，述罢江淮安置善后事宜，徽宗乃喜，厚赏诸人，又诏方腊斩首，三族为夷，余者皆流三千里。后便朝中再提来复燕之事，先王黼言道：“女真以占辽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上京临潢府，辽五京道其已据三，又兵已临居庸关，窥于幽云地。而居此观之于前约，辽之西京大同府、南京析津府地于幽云界内，是由我朝出兵复之。尚今江淮平定，我西军正可当此时，一鼓作气，复我幽云故地，解旧民之苦。”此言一出，附和者竟多，又李邦彦于朝中算帐一笔道：“西军自西北至东南，而此复去西北，就双倍响银。故此将西军直接调至幽云，可免去于各地调兵之用。”徽宗听闻，于心觉是不差，便应允，谴使于女真议事。
虚中观于殿内，惊无一反对之人，便寻燕国公郑居中不在，乃暗问之，方知其得病不朝。朝罢，虚中乃与范正平同至看望，不想其人闻听此事，不禁吐血，又自感命不久，乃要虚中代笔书遗表，虚中乃应，提笔闻声，其人道：“昔有韩王普于太宗皇帝上奏言：‘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是此内寇不除，何以攘外；近郊多垒，何以服远。比年群盗竞作，朝廷务广德意，多命招安；故盗亦玩威不畏，力强则肆暴，力屈则就招。苟不略加剿除，蜂起之众未可遽殄。今有方腊之流，起于东南，而东南之重，不可言语论之。而今东南初平，是正复苏之际，又平叛之劳民，我将士之伤亡，钱谷之费用，何以短时而平复之。攘外必先安内，凌强必先增己，自古之理。念此复燕事，虽为太祖太宗之迫切望之，却此非天时地利于我，当万望慎重再慎重。”
虚中书罢，与其人观之，其人言可，乃托虚中面交徽宗。虚中乃行，徽宗瞧此表，便又感情深，不免动摇。却梁师成忙于一旁道：“复燕事合乎情理，自古邪不压正，我朝出师是复中国故疆，念旧民涂炭，自是正义之师，当所向披靡。又可完太祖太宗列代之遗愿，陛下您就为我大宋中兴之主。”徽宗听罢，不免情绪于表，复思虑再三，便朱批于表言：“复燕事合乎天时地利，又是列祖列宗之望，幽云故地旧民之望，是谓人和。此三者皆齐，王师将士以待久之，刀剑霜可逼人，马蹄声碎漠北。此功定可一击而成，幽云可复，旧民可归。朕所夜寐思也，望于郑公于自虑之，好生修养，待幽云归时，请公题笔于复燕碑石，当可比之汉冠军侯封狼居胥之荣。”接又赐郑居中太保衔，赏之金银玉帛。
虚中乃呈郑居中，其人自陈无功，皆就不拜。复看朱批，不禁失笑道：“昔申公之言果非虚也，端王轻佻，何以君之。”又一旁呼小厮召于家中子女，便拉其子手，一时涕泗而流，哽咽乃道：“昔春秋时有申胥者，吴夫差不用之，又赐剑令其自尽，其遂仰天长叹，告家人自死后，取眼置之于东城门，要眼见吴灭。今我早死，不眼见国难，身历国灭，实幸也幸也”说罢又嘱咐其子女莫留于朝，自散归乡去，子女接应承。其人便呼语道：“幸也幸也，不见亡国日，不临破城时。”接又连连言幸，即撒手人寰。
虚中报丧徽宗，徽宗所闻乃下诏赠于太师、华原郡王，谥文正。又亲表其人道：“政和寅亮醇儒宰臣文正郑居中之墓。”又其子上书报之丁忧，归去原籍。虚中相送，于城门处遇，自下马行礼，当路祭拜。罢乃寻其子，其子言道：“父逝前云有兆头，国将逢大难，教我等假以此由，于外躲避之。我虽不信，但父常可预知未来事，此次当应不假。”言罢自劝虚中，虚中笑言自家于此，何以避之，又与相问何时归来，其人答道：“便是先去葬父于祖莹，待日后瞧之情形再说。”后方别去。
郑居中逝后，便再无可阻复燕事者，徽宗便召童贯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勒兵十万巡边。又命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之副，与童贯共领大军。却将行之日天与不祥，徽宗便心有余悸，故于饯送之际，嘱咐童贯诸将言道：“如燕人悦而从之，因复旧疆，策之上也；耶律淳能纳款称藩，策之中也；燕人未即悦服，按兵巡边，全师而还，策之下也。”
大军乃行几日，徽宗夜梦犹是不安，又命蔡京子蔡攸为副使，随与童贯以为监军。这日自朝议罢，吴激便拉于虚中相问江淮之行，接自言与师献至永兴军游，可有意听，虚中言拒之，话今日时中妻生子，自先归去，且游玩乐事，以后再论。言罢自别之，吴激随行。至行家中，便知得一女，虚中问知时中于后堂，便是奔来道贺，先见母亲，又瞧时中卧躺一旁，面色不快，借问一旁乃知今为四月四，便个不吉利，虚中自想：“‘四’谐音‘死’字，又《说文解字》中言这字乃象四分之形，分者离也。今逢甲辰年，年辰之内便有四，接月日皆四。”遂自叹之，此粹中亦入来，见之时中，乃便安抚说道：“孔夫子云：不占而已矣，荀夫子云：故《易》曰：‘括囊，无咎无誉。’腐儒之谓也。”。
时中闻乃答道：“此般道理那个不知，又那个人不把别人之困难苦楚，说成历练考验。却当些事遇于自己，又那个不捶胸顿足，指天骂地。”顿顿接又道：“你们也不必顾虑我的，道理我是懂的，不过一时难平罢。”虚中听闻此语，便想来一乐事说与众人道：“一病患者瞧病于医，言问如何不疼，医者说于病由开方，吃药数日可缓。此病者思虑一时，乃言自有一法可立不疼，医者问故，其人言病于你身，可我不疼。”
闻者皆笑，犹是其母笑不合口，更教众人开怀，时中观之，乃亦面表喜颜。一时乃罢，其母略收笑容，便与虚中道：“你此瞎乐惹教众人欢乐，既有此功夫，何不与我孙女起名。”虚中所闻便应之，思虑一刻言道：“此于四月四生，五行缺木，其着东方，其东方卯兔，月兔，而亥卯未为三合。又是入了夏，建巳之月，律中中吕，正树木从生，百草丰茂时，当一林字，加之玉，乃琳，琳，美玉也，琳珉昆吾。”
粹中听闻道：“玫瑰碧琳，珊瑚丛生，此字取名颇是合理。”余下皆言称好，乃问时中，自言甚好，便为师琳。接而粹中又拿一玉锁交时中，言讨吉利。时中接来，便是道谢，与各人告别，归自家里去。余几人亦闲谈几句，便也散离去。虚中乃留吴激言游玩乐事，独吴激不顾，言道：“须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已无趣，日后再言。”说罢自扭头而去，虚中送之门外，留又吃过晚饭，吴激言不饿，径直而去。
虚中目送之远，便不禁自笑，又绕前厅，下于台矶，乃见师献倒坐地上，又一手扶着墙方是站了起来，再行一步，竟又倒于地，后便几次尝试欲起，却是无果，竟就自摊坐地上。虚中瞧见，便忙去扶，又问如何，师献摆手言于无事，不过是腿酸痛些，没有劲力。虚中问故，师献乃答应友人之邀，向西去登太华山。虚中笑问可是吴激，师献因奇如何得知，又思吴激，便笑言是。虚中再问景致如何，其大为言险，又道：“山东、西、南三峰呈鼎形相依，为太华山主峰。中峰、北峰相辅，周围各小峰环卫而立。我一行于早来登，午间方经千尺幢、百尺峡、老君犁沟，好生奇险。山体为花岗岩，其上凿梯，表舅还好倒自而上，余我一路空悬着心，手脚并用，拖在后边。再行方至北峰处，好是山高云雾缭绕，瞧不清下边，否则是万万不敢攀，其上便当乃苍龙岭。”
师献言此，虚中乃问道：“此处可是韩退之大哭辞家，赵文备百岁笑韩处。”师献所闻言是，又道：“此苍龙岭呈苍黑色，势若游龙，岭西临青柯坪深涧，东临飞鱼岭峡谷，长约百余米，宽不足三尺，中突旁收，于上行走，真是心旌神摇，如置云端，惊险非常。倒不知轩辕黄帝如何于此会群仙，唐尧何以四巡、舜何以三巡之。”虚中笑言不知，又问其上如何，师献便接道：“后又过金锁关，鹞子翻身，至晚间方至东峰顶处，是夕阳无限，因登高而看，自与平日不同，好生美哉。后便去南峰、西峰，当至顶处，俯身下看，那个奇险可言，观之不由后背发凉，两股颤颤。时当口吟刘梦得《华山歌》句‘能令下国人，一见换神骨。高山固无限，如此方为岳。’”
言罢其人犹恐不信，连之话险。虚中言道：“此华山之险，我所未眼见，但有所闻，古书《山海经》中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高五千仞，广十里，远而望之，若华然，故曰华山。’其此般描写，读之乃可见之险，何况亲临。”师献言是，接又道：“后待得一夜，次日天明乃下，途中便见其谷中云雾缭绕，真是仙境一般，观此美景，虽险亦不枉此行。稍待几刻钟，便行下山路，所闻鸟鸣啾啾，树木清新，好不脱俗。不过路途更难走，向下不敢直视，便缓缓踟躇，一步步之挪，生怕落将下去。晚间至方山脚九龙潭，方敢仰头看之，又变头顶雾云缭绕，竟是神奇。”虚中闻之，不禁羡慕道：“王荆公《游褒禅山记》中一句：‘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今你攀登奇险之顶，当是有志。”
师献所闻自言吴激可不如此言说，虚中问故，其道：“时至山底，只觉腿脚无用，表舅又邀去看北境黄河，我便忙拒他，遂自找一车，忙赶回来，其便一路笑于我。”虚中所闻笑道：“古来华山一条路，自当难些。”时又问道：“夫子有言登高必赋，可是写些。”师献道：“只写几首，皆看不得。”虚中便求看，师献推脱不得，是言皆留书房之内。二人便行，师献挪步，虚中掺着好生慢行过之游廊，便再停歇。虚中便乃问此途何感，师献细想便道：“当如此例，譬就多人强与你荐有一书，张口道是百般好，自亦满怀期待，却当日后费力得之，细看却平平，不过如此。”
虚中所闻问故，师献便再言道：“自早于书中读，长安城本为十三朝帝都，历周秦汉唐，书中之写富华集市，笙歌鼎沸，鼓乐齐鸣，自满怀期待。如今亲自去看，那有帝都模样，多断壁颓垣。就归时一路思量，什么长治未央，世间从未有一成不变之物，繁华盛世，不过昙花一现，是今日汴京城，是也不知那日会连这地下都不安宁，便只后人触景伤情。”其人说罢，乃吟唐人郑谷《初还京师寓止府署偶题屋壁》诗云：“秋光不见旧亭台，四顾荒凉瓦砾堆。火力不能销地力，乱前黄菊眼前开。”虚中所闻亦叹道：“是也繁华终落，昔夏阳城，商亳、殷之都，自想他日繁华，今却只凭史册寥寥之句，不知地何处。秦之阿房，汉之长乐、未央，更复六朝遗迹，应多不存。”言罢，自吟韦庄《台城》诗道：“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师献所闻便道：“此行倒亦途过秦阿房宫、汉长乐宫、未央宫地，百草丛生，唯余几段夯土墙。若非当地人指点，自当不识。倒唐迹多留些，至于城内，荐福寺内小雁塔、慈恩寺内大雁塔，礼佛几日，又寻些好书好画。最后一日方攀华山之颠，再者便归。”再言话题仍多叹长安虽号十三朝帝王之都，瞧来却不及汴京繁华，后又歌李献甫《长安行》诗云：“长安大道无行人，黄尘不起生荆棘。高山有峰不复险，大河有浪亦已平。”
虚中闻声便道：“是也，唐自玄宗天宝间，政趋动荡，先有安禄山、史思明七年之乱，长安凋零，宫殿十不存一。后代宗、德宗、僖宗、昭宗朝，长安或为地方节度使，或而土蕃功陷，如此算来自唐一代，因国都失陷，皇帝逃亡者竟有六帝。长安原貌焉可存，富华安可现。”师献道：“不差不差，尤是黄巢入长安，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后有朱温迫使昭宗迁都洛阳，强令百姓迁徙，又而尽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自此繁盛长安城，遂成丘墟。后佑国军节度韩建驻军长安，并与重建。放弃唐长安之外廓城，将原来皇城作为新城。梁时改京兆府为雍州，设大安府，唐时改作京兆府。我太祖龙兴，为设陕西路，后又置永兴军路。可去日之颓唐，今日何以永兴。”之后叹为可惜，又怨之李克用、李茂贞、韩全诲、朱温为毁长安罪人，接又问虚中江淮之行。
虚中所听，便自从头到尾尽与她言，又与当时疑问话之其人。师献笑道：“此不易解，大抵聚义之时，说与百般好，有福同享有，有难同当着，秦之陈胜不就言‘苟富贵，勿相忘’。却一朝登上枝头，稍有番规模，便自视天子龙凤，始心疑这人，疑心那人。他人自也此般心思，各自防备，各生嫌隙，遂自先乱阵脚，再就难成气候，焉可不败不亡。”虚中所闻乃觉有理，乃道：“列朝列代是皆如此，先自内腐化，却仍可金玉其表，却一旦再有外力，必就大厦倾倒。”师献不接他话，乃顺前道：“什么好汉聚义，言话天下苍生，不过皆是幌子，招摇撞骗，反朝廷反政府，归根皆就乱臣贼子作乱罢。这般私利之人，焉能有成，只教百姓处水深火热之中。”
虚中闻其人此般说，便感诧异，再与之论。后言一事道：“时方腊退之帮源洞，捷表言报辛兴宗亲入拿人，其后便受恩封赏，却我于归途所闻，与之大为不同。”师献问故，虚中道：“初方腊守于洞内，我军将士无一人敢先入，童枢密便张榜重利征召勇士。此一兵士揭榜，挺一长枪入之，一番血战，立杀数十人，方擒获方腊其人。却押解途中逢上司辛兴宗，其将方腊抢去，据功为己。”师献听此，怒火填胸，一时拍案而起，奈腿酸软摊坐下去，虚中忙扶起。其安坐乃道：“这般蠹虫，比之乱臣贼子更可恨。”
虚中接道：“是也，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历朝历代心头之患，燃眉之急那个于外边？其不过皆在朝廷内部，在一干官员大吏之身，朝中大吏若一人腐败不堪，其下就腐败一片，若举朝皆佞臣奸人，举国各地哪里不会揭竿而起。正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既是这般说，于国如此，那于一人亦是，多少人言为他人所误，由他人所害，却不想正者自正也。”师献所闻乃接道：“是也不差，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于自清浊而不辩，安怨他人。是乃夫子云：’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二人说此，不由激奋，又举历朝历代之典史故事。言说愈烈，后竟相议于此事言呈徽宗，二人便至屋中去。虚中坐乃多时，腿脚亦麻，二人便相扶着，又句话言说，时与一刻方至师献屋中。二人忙坐椅上，待之稍好，便铺纸笔研墨，虚中提笔写之。是也丝毫不斟酌，胸自有丘壑，下笔如神，不出半时乃成，与之师献观。师献接来细看，连声称好，接究几词句，又补添几句，遂是成章，虚中便又铺纸，逐字句工整誊抄，罢师献再瞧，观至韩世忠，永兴军路人，便道：“此行亦有奇事，我行途过终南山下，逢就一人，神仙模样，问我姓名，我言于他，其闻乃问我可识得你，我言自然认得，又问其谁，其答乃你故友，姓石名矩，字介尚。”罢因问虚中可识其人，虚中所忆当时，想又其所赠画，自置屋中许久，恐是不寻。
虚中所忆尽与师献言之，师献所闻，便称其为希夷先生陈抟一般，常游历太华山、武当山之间，时抱道山中，洗心物外，养太素浩然之气，应上界少微之星，节配巢由，道遵黄老。怀经纶之长策，不谒王侯；蕴将相之奇才，未朝天子。虚中言亦是，又问之相逢如何。师献道：“先生邀表舅与我至山上，我二人乃随之上，其途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却总归不比华山之险阻。景致亦好，太乙池、风洞、冰洞、翠华庙沿路自游一番，后至先生居处，虽是山间，却屋房亭榭，各是齐全，抬头天可近，仰面清风徐，俯瞰山水间，无论怎般瞧，尽皆为景色，是人间好居处。”
虚中闻乃笑道：“那是自然，否怎会有许些人登之上而流连忘返，当年老子、尹喜、太公望、赵公明，张子房皆慕于山之景致，居隐其山。”师献闻自又诵陶渊明《桃花源记》句，道：“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其后又言若不老舅催促，定要住他几月。虚中笑道：“他日功成身退，可居其处颐养天年。”
接二人相谈笑一时，虚中乃问此游诗文何在，其人便自书案取一册，双手交之虚中，笑言指教。虚中一手接来，先启一页，其上一诗云：“曾怀凌云志情豪，长向仰天多叹忧。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虚中见之乃道：“此不为李太白《登金陵凤凰台》中一句。”师献乃道：“此首乃于骑马途中心中暗写，奈时无纸笔，便只默记，待日后誊录时，竟就忘记，不记当时之句。”听此虚中乃道：“古来文章一瞬缘，过之其时，那有好文章寻。”其人所闻，乃教看第二首，又道：“此首是至骊山华清池处，虽为废墟，仍感明皇、玉环故事写得。”虚中闻便看去，其上云：“借问玉真何处寻，长生殿中只誓存。此逢卿若褒姒颜，宁与幽王陶朱公。”
虚中乃叹道：“褒姒、西施、玉环之女辈，世人唾之妖艳，使幽王、夫差，明皇倾心，然不可持之，倒似陶朱公不顾利名富贵之人，能有几何。幽王、夫差国灭身死，明皇流亡川蜀，宫锁终年。独陶朱乃装其轻宝珠玉，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好自当退。”师献乃问道：“其之结局，书所载乃事济功成，范蠡负石而蹈五湖，此当何论。”虚中道：“此般无可寻访之事，只便任由他公说，何以论是非真假。”师献道：“是也，此番不过假来信手涂鸦，何必纠结于斯，又至妄费心思光阴，于此权当他功成身退，与沉鱼美颜之西施同泛五湖而去。不过倒是明皇，昔时长生殿上恩情多，最却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独便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虽为帝王，亦当可怜，是也不如卢家有莫愁。”虚中亦叹道：“是也古今这般英雄人物，终是铁石心肠被之玉颜凝脂化作情心柔肠，什么王权富贵尽弃之，只道与意中人相随，纵后世千夫所指，却覆面去瞧，其人不妄人世情深一遭，倒也虚于外物，而独享其中，思亦美哉。”
虚中言此，不见师献接话，乃便瞧之，其正翻作另一首，复眼看去，是云：“清水芙蓉出芙蓉，芙蓉仕女若芙蓉。如论谁堪独一品，簪花仕女胜芙蓉。”其乃一旁注道：“秦之禁苑宜春苑，隋乃芙蓉苑，唐愈极甚，宫殿连绵，楼亭起伏，诗云：‘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奈唐末尽毁，惜可叹，今于残迹，游者多为凭吊，多亦悲亦歌。至行曲江池，见多仕女着乃唐装，当倾心作。”虚中观乃调侃道：“徳济，你之不实，此诗先借问玉真何处，道是易解。却又是‘此逢卿若褒姒颜，宁与幽王陶朱公’，言当何意。”
师献闻听便笑道：“此便就说笑了，古来文章之多，却大抵除四书五经外，就多为编纂，而我所作更亦如此。闲时无事之笔，自顾自写以打发时间，随性缘妄写，自然不可真意于表。”虚中亦笑道：“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近你新婚燕尔，何出此般头绪。”师献顿道：“不过要细说，早初几日见时，便就痴迷，可之掏心挖肺，时时随于他，当如影随行，鞋不离脚。却不想过年日，便当无欲时，自觉可比圣人，乃孔孟之徒。却有欲时，当登徒子、乃感逐臭恶心，自当鄙视。因而遂不似当日，只相敬如宾。”虚中所闻觉之合理，乃道：“思来寻常人或都如此，此方那幽王、陶朱是非我辈比之。”
师献再不答，虚中乃瞧下首云：“鼓声琵琶引轩意，笙歌琴瑟和鸣觅。犹是彩陶自土出，可见风俗雅可味。”师献见之观之乃道：“此乃途见关中耀瓷商铺所制瓷器、人俑，其薄剔而成，透明飞凤。釉色青翠而润泽，釉质晶莹而显胎，纹饰繁密而清晰，其刻、划、篦等纹饰线条流畅而泼辣。不仅色泽之美，且独具丰厚质，是比平时所见亦要精巧别致些，于无穷韵味。”虚中乃道：“是于先人喜玉品性，却奈玉者无多，便由陶土仿之玉器而制成瓷，故其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罄、薄如纸。而关中耀州瓷，亦闻名于海内外，当可与汝窑可比。”
言罢，虚中翻看下首云：“三车和尚做笑谈，窥基大师那可知。一日悟透三藏经，便是利名色抛弃。”虚中瞧罢乃道：“我只闻玄奘西行，积雪晨飞，途间失地；惊沙夕起，空外迷天。至唐贞观十九年归来，取回经典五百二十箧，计有六百余部，却窥基大师倒是不闻。”师献道：“窥基大师，俗姓尉迟，字洪道，史载其貌魁伟，禀性聪慧。后师从玄奘，不久即成唯识论，游太行、五台山，宣讲大法，授玄奘大师之义，著述甚多，今余者倒少。”虚中闻又问三车和尚故，师献续道：“此为市井趣事，谓窥基大师初拒玄奘大师之命而不断世欲，行驾三车相随，前车载经论，中车自乘，后车载家妓、女仆、食馔，遂有‘三车法师’之称，却不知真假。”
虚中默言当真，再观下首云：“行同车轨文如一，五铢方钱郡三十。北阙长城南据越，子孙偏就亡二世。”师献言道：“此行途过二世陵，草木丛生，又有盗洞可见。”虚中再瞧下首云：“秦王兵甲何雄哉，挥剑持戈决浮云。只今不见始皇帝，却眼冢寒封土墩。”罢虚中言道：“太白诗‘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亦而令行车同轨、行同文，又而大一统，当功盖世，自号始皇帝，以望传之千万世，奈二世而亡，亦为天下笑。”师献亦叹《阿房宫赋》道：“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再观又一首云：“秦时明月今仍照，汉唐城阙旧作土。至行何处可残迹，空话十三朝帝都。”此诗读来，虚中一番感慨，先吟唐人王昌龄诗《出塞》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又吟契丹道宗萧观音诗《怀古》句“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鸟入昭阳”。师献所闻亦叹：“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事常易更变，独明月依是旧时月，不曾有变。今日繁华富贵，不想那时就化颓垣败井去，思之是亦伤情。”
手翻再看下首云：“昔闻奇险心且疑，今时亲临当是知。古来华山路一条，苍龙岭上悬如飞。”虚中知为华山作，便看下首，道：“三皇三代古风淳，秦汉隋唐强盛魂。史册遗却好时代，最是赵宋清明存。”瞧罢虚中乃道：“是也，三皇三代权由一家之言，实不事实。秦汉隋唐虽道富强，却未免霸道。独本朝却定鼎开朝，百歌升平，百姓富足，当可为清明。”师献接道：“此番之行，我总本朝超越古今者五事，一为百年无内乱；二为四圣百年；三为受命之日，市不易厮；四为百年未尝诛杀大臣；五为至诚以待夷狄，此五事者，为历代之所不及之。”
虚中称是，接言还有一事为历朝历代所不能及，师献问故，虚中道：“秦汉之时，重农抑商，商贾者不可为官吏，不可着华冠绸服，至唐依为工商杂类不预士伍、不得乘马。以至本朝，国家开贡举之门，广搜罗之路，如工商、杂类人等，有奇才异行，卓然不群者，亦许解送。以至历代之以农税为主，我朝更之。年税赋总收七千又七十万贯，而农两税两千一百六十二万贯，仅十之三，工商税达四千九百余万贯，几十之六七，是为民不加赋而国运足之。”师献所闻，笑道：“那亦有一事可比之列代，秦汉之城，坊市割之，昼夜启关坊门，限民自由，而本朝城内坊墙不隔，夜无宵禁，勾栏瓦舍，民之富庶欢乐，自亦他朝不及。”
虚中言是，一时再谈，便夜至深，虚中便别。刚出跨门槛，便见苏月，其人见行礼，师献闻声乃出，奈腿脚麻痛，便由其人相扶。虚中见之，再话说几句，便就辞去。虚中一人行之，感来微风轻，不似午间炎热，遂穿游廊，绕至芝园中，眼见草色青青，花色隐隐，此观自别一番风味。再忆月婵如今模样，越发绰约多姿，竟有几分神似念娟、思娟。思又师献之句，便于心思量，想自不同他，平日常见思娟，便无缘无故生许些麻烦，恨不与他别去。却待一日真别去，又牢心牵挂，时时想念他人之好。此便不由心中隐思来几句，细细锊之赋予韵脚，致成一诗云：“时愁寻由假思君，思君何奈增添愁。添愁积忧教寻由，由道源头遣为愁。故此思量话借问，遂将心肠结更愁。本想愁源非是君，是假君来平添愁。”
这边独自思，不觉又看手中所书折子，心不免浮萍，思此行应是莽撞些，此折一上，定生出许些事，那时岂不麻烦。思又今答应于他，自于长辈岂能失信。想此不免自笑来，自于言道：“人世于一人竟就如此矛盾，那于世间多少人，矛盾岂不更多。又世间那有双全法，不过皆矛盾罢，于自随缘。”思此便归自家院内，于四处瞧看着，家中道已多年未添一物，无有多大变更。自叹无用，就步屋中，便见师瑗坐桌案边，于灯晖映，脸颊略红润，又一手拿笔，细抄文笔。另一床榻之上，便见师瑜睡思娟怀中，倒是身已长成，不可尽怀抱。思娟正百般摩挲抚弄他。观乃便是慈母娇儿模样，便想自如当时年龄时，母亲亦应如他一般，今行堂中瞧见母亲，其白发亦多些许，道来揪心。
虚中细瞧，不忍惊众人，却倒师瑗瞧见，忙起身问礼。思娟闻见，自取枕头于师瑜轻置榻上，拿被子盖于他，罢后自亦行来。虚中见于师瑗，便教他自于底下，不必如此见礼，又长短说道几句，就一旁至行桌案边，眼看案上呈一书扶开倒扣，又一堆蓍草于一旁，接旁纸上画着一些符号。虚中眼看便知乃河图、洛书，便就问师瑗来可解。师瑗闻道：“是此含含糊糊，有一些眉头，却还深解不得。”虚中便拉他于旁坐，就手指于图，为之解道：“此龙马负图、神龟载书。”接言为数、气、理，见五藏十，太极两仪四象，后又五行，方位，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扔以象间，五岁再闰，故再扔而后挂。”
师瑗所闻，皱眉记之。虚中拿于蓍草，于话师瑗道：“此必心诚，方天人合一，才可趋吉避凶。”言罢乃自先拿一根蓍草置案前，言说师瑗此乃“不易”，又两手将余下蓍草一分为二，言其左手一份象“天”，右手一份象“地”。接自右手任取一根，置左手小指间，乃道：“此人从地生，用以象人，为成天、地、人三才之格局。”后又以四根为一组，言是“元、亨、利、贞”。接又用右手分数左手中蓍草，再以左手分数右手蓍草，组组分数完毕，便言于他道：“此两手中蓍草必有规律，其左余一，则右余三；左余两，则右亦余两；左余三，则右余一；左余四，则右亦余四。”说罢又将左手所余蓍草置左手中指与无名指间，右手所余蓍草茎置左手食指与中指间，乃道：“是如此左手指缝蓍草余数便非五即九，否则就差。”接言此为止，遂就成第一变。
思娟独一旁瞧看，自想幼时常于家中瞧见父亲亦如此做来，自问之，其亦言道此晦涩难懂之句思乃不禁黯然，自便归于榻旁，瞧看师瑗。虚中此正入神，自不觉之，此正一变之后，除左手指缝间余数，又将两手所持蓍草按一变同样方式行与演算，罢便言此为二变，接道：“其必左余一右必余两，左余两右必余一，左余三右必余四，左余四右必余三，故两手余数之和非四即八，而两手所持蓍草总数或四十、或三十六、或三十二。”罢遂又如法炮制，演出三变，又道：“此两手所持蓍草总数或三十六、或三十二、或二十八、或二十四，后以四除之，此一爻得数便知，一卦共六爻，故总需经十八次演算变化后得，接遂将之每爻自从下至上排列，方得一个卦。”
师瑗言是，接问变卦何解，虚中道：“一卦之间又或有变，称之变爻，是奇数为阳，偶数为阴。若得九则为老阳之数，即得阳爻；若得八则为少阴之数，即得阴爻；若得七则为少阳之数，即得阳爻；若得六则为老阴之数，即得阴爻。如此推演得其之卦，卦辞莫要强记，每每翻书去看，以免错之。”师瑗称是，虚中乃之查书，便得此卦为之蹇卦，便不免惊来。师瑗见之，自取书看之，其上道：“上卦为坎，坎为水；下卦为艮，艮为山，山石磷峋，水流曲折，是蹇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悟行道之不易，从而反求诸己，修养德行。”一旁其辞道：“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又其象道：“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师瑗所见乃问道：“此卦卦辞云利西南，不利东北，是乃合意。”虚中言说不知，接道：“日后所游，须行西南，不行东北便好。”接取师瑗所绘河图洛书，遂就提笔蘸墨，于之图侧注写文字，罢乃交师瑗，观之河图侧道：“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洛书之侧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虚中便接乃道：“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此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故而应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此瞧师瑗眉头紧锁，道是几分神似虚中。虚中瞧见道：“此要缓缓参悟，不可求成，夫子言：‘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且先熟此口诀，慢悟之，且先也不必去看扶摇子著作，先看于周文王之《周易》。”师瑗一一言是，虚中后又道：“为行卜卦，不可只知卜，更重为参其易理，实言之，占卜不过《周易》之表，其易理方是里。故有此语云：‘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师瑗听此，似豁然开朗，与虚中论辩。一时又见思娟之态，便起身来，与二人行礼辞去。
虚中送其离去，自闭门入之，见乃思娟泪眼婆娑，自便抚慰。想问知乃缘由，劝其逝者已矣。思娟闻此语，乃笑道：“你且莫言我，当日于院中哭诉之时，还不如我。”虚中闻见亦笑，一时又呼小厮将之师瑜怀抱至奶妈处，小心照看。归来又问师瑗何于此处，思娟闻便赞有定力，又道：“早间闻你午后至家，其便正午就过来坐这边，拿书来读，偶一二次出寻厕，余时不动，好是比你更认真些。”虚中闻欢喜，就道：“是了，此般后生可畏，师瑜现已长成，便可与师瑗授业解惑。”思娟言是，又道：“此是了，两兄弟关系之好，又以师瑗之才，自可授师瑜诗书。”虚中称明日便可行，接便吹于灯烛，自躺榻上。思娟一旁还怨之无论何时尽板于脸，不知赏笑。却此听其鼾声此起，便想之因连日奔波乏些，遂就不语。
接于几日，有北人至于汴京，传童贯大军一离宋境，入幽云界，遂即张榜向辽人宣示吊民伐罪之意，且告以民道：“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又书诏于入幽州，其天皇帝耶律淳听之，怒杀劝降宋使。尔后童贯之人不听种师道之忠告，贸然进兵，招致辽军反击，大败而归，童贯退之边境。却朝中不闻边境事，此市井相传，京中人为议论，言官所闻，乃之弹劾。徽宗亦怒诏问童贯、蔡攸。得报确有之事，童贯附请罪书，又书言耶律淳去世，其妻萧氏于燕京称制，此为母鸡司晨，可与再战。少师王黼亦称良机，徽宗便再命童贯、蔡攸统兵北伐，一时契丹易州守将高凤、涿州守将郭药师等先后降宋，萧后亦纳表称臣。朝中所闻，一时谈为庆贺，歌幽云故地将复。
却不久败迹传来，原童贯、蔡攸贪功，断然拒绝辽人求和，乃派大将刘延庆率兵攻燕，契丹林牙率八千军士反击，童贯兵败，坠河落谷者无数，兵器甲帐丢弃不记。徽宗闻听，大惊失色，斥责童贯之人，朝中物议沸然，皆以斥责。而此蔡攸建言引以女真为瑗，助攻幽云，王黼、梁师成、李邦彦等为附和，独蔡京、范正平话言不可，引兵平叛，无异于引狼入室，再相争议，徽宗乃无决议，只令童贯再集兵边境再议。
后于幽州传言，耶律大石率军于奉圣州龙门壁附近观女真防务时被俘，逼为金兵带路偷袭天祚帝之青冢大营。途后其又自金营逃脱，投奔天祚帝。金营将士为怒，便途取云州，宋人所闻，乃与交涉。零客书此，叹徽宗为帝王，举棋不定，致复燕事为两派系之争。又童贯之轻敌，致以日后宋为金人耻。诗叹：
贪全求欲缘不取，功名利禄实皆虚。
致莫求取一薄利，为教身平骂名留。
知欲后事如何，君尔瞧于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