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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来的“家庭成员”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何家兴对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新环境,慢慢地熟悉起来。

班主任覃老师既美丽又大方、活泼中又带点严肃,一条黑黑的长辫子让人看起来很显年轻。她大概真的也很年轻。最吸引人注意的,是覃老师那双黑黑的大眼睛。这双眼睛不仅漂亮还会说话,她的喜怒哀乐恨全在这里,一个眼神就够了。同学们常常依着老师的眼神行事。

覃老师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两、三岁的样子,偶尔会到教室来找妈妈。周晶晶、小白胖子及任强他们就会去逗他玩,就像何家兴逗何家萍一样。

何家兴有几次都想去,但又不敢。

覃老师见逗娃的人多了,常常就会板着脸,凶起人来:

“各人都回去,该看书的看书,该做作业的做作业去。”

这个时候的覃老师常常是看起来凶,声音听起来却很温柔。以至于胆子稍大的仍不会回座位,实在没法的时候,覃老师就只好叫她儿子先回家。

数学老师是个上了点年纪的男老师,姓周。周老师上课的时候声音有点小,所以对纪律要求特别严。他说你们要是有谁再说话,人家听课的怎么听得清?一旦有调皮捣蛋的,准会被周老师请到讲台旁边站“立正”,聂强——一位也是从华兴村转过来的同学,就被请上去了一次。

比调皮更过份的同学,就会享受到被揪耳朵的待遇。似乎不管你怎么躲避,周老师的手总会准确地找到你的耳朵,看起来很轻的一揪,教室里就会传出一阵“杀猪般“一样的叫声,同时伴随的还有其他同学的哄笑。热闹过后,教室里才重归安静。

其他还有美术老师、音乐老师等,何家兴觉得很是新奇。毕竟以前在村小,他们每学期的老师都只有一个,一个老师把什么课程都全教完。从幼儿园到五年级,何家兴他们一共也就两个老师——大张老师和小张老师,一对父女,都是何家兴他们一个村里的。

小张老师负责幼儿园到一年级,大张老师负责二年级到六年级。一个学校常常是有这个年级没那个年级,反正一到六年级是排不满的。比如说何家兴他们,小张老师把他们带到一年级后又去教幼儿园去了,剩下的全都是大张老师一个人在教。但有时小张老师也会主动的给何家兴他们上几堂音乐课。这个时候全班同学就很兴奋,一个个高兴得像疯子一样。小张老师的声音婉转动听,比山上那些个鸟儿唱歌还好听。可惜何家兴他们读到三年级的时候,小张老师就出去打工去了。

大张老师和小张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大张老师教了很多年书了,连何家兴的父亲都是他的学生,听说大张老师很快就要转正了。但小张老师转正就困难了,据说在和大张老师吵了一架后,小张老师就出去打工了。小张老师走后,何家兴就再也没听到小张老师那般美妙的歌喉了。

从此以后,村上也就只有何家兴他们一个班。遇上音乐课,大张老师不会教何家兴他们唱歌。大张老师会在学校里那棵大槐树下拉二胡给他们听。何家兴他们听不懂,只知道二胡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春天里满树槐花的时候。

听说今年村小还是只有一个班。有刘明他们,还包括隔壁村子并过来的几个学生组成了五年级。隔壁村的村小没有了。传说华兴村的村小也快没了,大张老师在去年转正了,他明年就该退休了。

新同学中何家兴也认识了好几个。“双马尾”周晶晶、小白胖子王渝、学习委员任强、前排的胡天明这几个人早就认识。

扫地时爱偷懒的、住在上场口的什么涛,原来叫杨涛。胡天明的同桌是李国富——第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何家兴就弄清楚了他的名字。李国富有一副崭新的、带胶的乒乓球拍,上体育课的时候他总是很精神,完全不像平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李国富不太讲卫生,总爱用衣袖去擦鼻涕。还有何家兴他们这组的组长胡雪同学——就是第一天上学和何家兴一起扫地的那位齐耳短发的女同学,圆圆的瓜子脸,白白净净,说起话来细声细语,但遇上交作业迟的、没完成作业的,胡雪同学可就不会客气啦,要么在她规定的时间补好,要么就准备接受她的处罚——报告老师之外,她还会像数学老师那样掐人,还过不是揪耳朵,而是用两根手指尖拈一点你身上的皮,生疼。何家兴没试过。但胡天明就惨了,挨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边喊疼边说下次不敢了,结果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何家兴说他是咎由自取,事后胡天明却总说胡雪掐得一点也不痛。

除了这些,何家兴还认识了体育委员,伍丹丹同学。女同学当体育委员何家兴还第一次遇见,村上以前的体育委员一直是聂强,这个高个子男生力气大得很,掰手腕鲜有对手,跑起来也特别快,每次爬村小后面那座山时,他基本上都是第一名。不知道这个伍丹丹拿手什么,是跑得快还是跳得高。不过这个小女生肯定不会得近视,因为她天天在课间操时督促全班同学做眼保健操。

何家兴他们以前没学过,做不来。伍丹丹还专门教了他们华兴村来的这群人,对王兵他们几个不认真学的,她还语重心长地说,不认真学,做不来,锻炼不了眼睛,成了近视眼怎么办?

何家兴学得格外认真。要是以前就学会了,一直锻炼,自己应该就不会成近视眼了!让王兵这些不认真学的去得近视眼吧!

这该死的近视眼!让何家兴不能像华兴村来的其他同学一样,去享受融入一个新环境的快乐。

他不能像刘虎他们那样在课间休息时去认识更多的新同学,不能去尝试那个展平的水泥坝子上耍弹珠的乐趣,不能去发现原来学校老师宿舍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还有一株很大的葡萄已爬满了一架子,刘虎说可惜这时节没有葡萄了……

何家兴把唯一的一点课余时间都留到了补笔记上。他更不会和刘虎他们利用午饭时间去逛街了。刘虎他们早已知道了街上哪家棒棒糖卖得最便宜,知道了哪家有卖胡雪她们头上带的蝴蝶结——彭兰一直想买的那种。他们知道了每当逢场上的时候,下场口就有个卖炸“油馍馍“和“天鹅蛋”的街贩。伍梅说那个“油馍馍”刚出锅的时候香得很,何家兴以前吃过几次这种馍馍,都是父亲或母亲从街上带回来的。

刘虎他们还发现了一条神秘的小巷子——从何家兴也熟悉的街上的一家理发店边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窄窄的巷子,会进入一个全是木头房子的四合院,四合院里面有个小水池,还有石头做的小假山,种了些刘虎他们不知道名字的花。从院子里的另一头穿出去,就到了街上那个古老的戏台子边上了。戏台子何家兴也清楚,就在乡上的电影院下面,两株大黄桷树中间。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条奇异的巷子连着。

何家兴心里少不了失落。他感受到了刘虎他们发现这些新大陆的惊奇与兴奋,但又因为自己不是参与者而黯然神伤。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伍梅一直帮他保守了秘密。尽管一周来他尝试着去找了覃老师好几次,甚至有时还想直接给父亲坦白,但每次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面对他们时,瞬间就像爆炸的气球一样烟消云散。每次都无功而返,这样失败一次减一分勇气,何家兴是越来越不敢去面对事实了!

这周六上午,何家萍终于等到了心爱的棒棒糖,看着妹妹小心翼翼地舔着糖,津津有味的样子。何家兴的心情总算有了点好转。

何家兴早就买好了这颗棒棒糖,只不过周五放学回来时还舍不得给何家萍。存了一周的五毛钱就只换回这颗鸡蛋大小的棒棒糖,何家兴还是有点心疼。何家兴本想用五毛钱买两个小棒棒糖的,这样就一人一个,但这大棒棒糖他和何家萍谁都没吃过,又想尝一下鲜;其实何家兴还想过什么都不买,再问母亲要五毛钱,凑足一块钱就可以买一个刘虎那样蒸饭的鱼网了,把饭盒和菜盅放进去提在手上,就不会担心跑快了菜盅会在书包里打翻了。但上周可是答应了妹妹买零食的,何家兴又不能食言,只好买了藏在书包里。

昨天一直没拿出来给何家萍,是因为他硬着头皮给母亲说了鱼网的事,没想到母亲爽快地答应了,说明天就给你买回来。

这样一来,何家兴更不好拿出来了,要是让母亲知道他原本有五毛钱买了吃的而没有存起来买鱼网,肯定要被批不知道节约。

父亲就不会像母亲一样多语,他曾说过给你的钱就是你的钱了,只要不拿去干坏事,怎么用自己看着办。

今天父亲母亲都没在家,他们和院子里的周爷爷一早就出发去一个叫龙兴的镇上买小牛犊去了。

这个叫龙兴的镇可不同于何家兴他们上学的清平乡。父亲给他说过,说以前他们这个县一共只有七个镇,每个镇都管一大片呢。清平乡以前就归龙兴镇管,后来才分成现在这么多乡镇,但原来的那七个镇还是要比新建的这些乡镇繁华得多。这七个镇何家兴一个都没去过。

听父亲说龙兴镇有五条街呢,大得很,哪像清平这么简陋。那里还有一所高中,现在刘虎他们院子里就有一个大哥哥在里面读书,据说是社里的第一个高中生。

父亲常对何家兴说你要是能成为社里第一个大学生,那咱家就扬眉吐气啦!

扬眉吐气啥的,有什么好?何家兴还不能体会。也许远不如现在他和妹妹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分享的这颗大棒棒糖有滋有味。

早上天还没亮,父亲母亲就出发了,临走时叫醒了还在睡觉的何家兴,特意叮嘱了一番,要带好妹妹,两个人不准乱跑出去耍;要记得喂鸡喂猪,鸡下蛋了要及时捡出来,不知道哪个背时的鸡要啄蛋;中午自己煮饭吃,煮饭的时候注意到防火;有空就要做作业,今天把牛买回来了,明天有空就得去放牛……母亲说他们要晚点才能回来,各人在家注意一点。

何家兴听父亲说过,从家里到龙兴镇,走路得走接近四个小时。来回走这么远的路,时间当然耗得久。

父母他们肯定是不会搭车去的,尽管清平到龙兴有汽车,不过听说坐一次,一人要一块钱。搭车这个事情何家兴是听刘虎说的。刘虎打听到现在班上有个叫邱俊的同学,他的爸爸就是开这个车的。刘虎说我们要是和邱俊成了好朋友,以后坐车是不是就不会收我们的钱了,这样就可以免费去看看龙兴镇到底长啥样了?哈哈,看来刘虎也没去过龙兴镇。

何家兴觉得这些都不算问题。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何家萍,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与其有那一块钱坐车去龙兴镇,还不如买两颗大棒棒糖一人一颗。

万一哪天,妹妹也想去龙兴镇看看怎么办?那也不怕,喊她再等等,等她再大一点,自己也长大了。也许到时不仅可以带她去龙兴镇,说不定还能去县城呢?隔壁大娘家的大哥哥不是就带着二哥、三哥去了县城卖水果吗?听二哥说,不光在县城,他们还去外地进货勒,去一些深山里收核桃,去一些平坝里购西瓜,那些地方不仅何家兴没去过,连父亲也没去过。所以二哥每次回来,何家兴和何家萍都会整天黏在他屁股后面,何家兴可能只是想听听二哥讲讲外面的新鲜事,何家萍可就只是惦记二哥给的零食。

一天下来,一切照母亲的吩咐行事,除了下午妹妹和小凤他们玩得有点久始终不想回家外,两兄妹倒也配合得相当默契。做中午饭的时候何家兴帮着烧了火,现在正在守鸡。

天快黑的时候,得把鸡窝里的鸡放出来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母亲说这样才容易下蛋,但又怕鸡到处乱窜,去啄食屋前屋后的庄稼,只有守。

“作业做得太慢了嘛,还要喊人家回来帮你守鸡。”

妹妹嘴里嘟囔着,手不停挥舞着竹竿,吓得哪只鸡都不敢雷越半步。

“念什么念!下午耍那么久了。天黑了还晓不得回来。”何家兴正忙着将最后一点作业写完,

“我就在院子里耍,和小凤姐姐他们耍,有啥嘛?”

“幺婶说的不准在外面耍太久!”

何家兴和妹妹把母亲称呼为“幺婶”,父亲称呼为“幺叔”。但何家兴记得自己小时候并不是这么叫的,好像一年级才改口叫的“幺叔”、“幺婶”,为什么要这么叫?何家兴搞不太清楚,只记得当时父亲喊改口的时候,他还是经常一口一个“爸爸”、“妈妈”的叫唤,头上是很挨了几下敲才改正过来。

两兄妹拌了几句嘴,正遇上大爷、大娘从地里回来。大爷和大娘是何家兴的大伯和伯母。

为什么不喊“大伯”、“伯母”而要喊作“大爷”、“大娘”,何家兴还是搞不清楚。以前老师鼓励大家对书本要多质疑。何家兴就问过老师为什么我们这里不照书上写的称呼来称呼人,明明该喊“爷爷”,偏要喊作“嗲嗲”?该喊“姑姑”的要喊作“嬢嬢”?……

老师说何家兴“扯文经”、提些怪问题。这些称呼都是我们这里的习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土话,跟普通话不一样。这是乡音。

“你们幺叔、幺婶还没回来吗?天都黑了!”大娘问何家兴。

大伯家就住在隔壁,两家人的房子挨在一起一字排开,又各自在正房的尽头修了两间偏房出来,一间厨房、一间猪圈。整个房子是对称的,只是大娘家的正房比何家兴家多了几间。

二哥曾不止一次地对父亲说过,“幺叔勒,二天我们挣到钱了,把我们两家的院子砌好,围城个四合院,里面在栽上花,肯定很漂亮!”

二哥他们叫何家兴父亲也叫“幺叔”。父亲这个时候总是点头“嗯”“嗯”几声后就岔开话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修呢还是不想修?

何家兴是想这么修的,这得多漂亮!四合院里种上花,整个社里还只有彭兰家有。

“还没回来勒。”何家兴两兄妹异口同声地向大娘答话。

“哦,那等一下记到把鸡赶到猪圈去。你们晚上吃啥子?要不要走我屋去吃?”

“谢谢了!我们自己煮稀饭吃,还可以留点幺婶他们回来吃!”

何家兴抢在妹妹之前搭话,生怕妹妹一口答应了大娘。母亲曾对何家兴说过你们都长大了,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跑到大娘家蹭饭吃。

“那好嘛,有啥子事情要说哦!你们幺叔他们肯定回来的晚,龙兴镇还是有这么远得嘛!”

大娘说的没错,等何家兴两兄妹把鸡关进屋、稀饭煮好、猪草砍好,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散去、零零散散有星星登场时,父亲他们还是没回来。两兄妹坐在屋檐下昏黄的电灯下,百无聊赖。

“我想去大娘家看电视?”何家萍再一次向哥哥央求道。

“不行,你听嘛,大爷大娘家没放电视。”

“我去请他们放不就行了,大娘要给我放!”

“好意思!人家现在还忙得不得了呢!”

大爷大娘家一共五个人的地,就他们两个人在种。大哥、二哥、三哥都在县城,农忙的时候都很难回来帮忙。况且大爷大娘他们还养了牛、养了猪、养了鸡。一年四季里,很少看见他们闲过。

“哼,那等一下他们吃饭的时候要放电视,我那个时候才过去看嘛!”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吃晚饭呢,好像还没煮!”

“反正他们一放电视我就要去看!幺叔不准你看,是因为你在读书了,可没说过不让我看!”

为了不影响学习,读书期间不准看电视,哪怕周末都不行。这是父亲定的规矩。以前何家兴是敢怒不敢言,总想偷偷摸摸去看一眼。这学期突然发现自己成了近视眼,一下子就没了看电视的心情。

想到近视眼,何家兴对何家萍冷冷地说了三个字“不准去!

万一电视看多了,她也成了近视眼怎么办?

何家萍哪里知道何家兴在想什么。听见不准去,两个人怄起气来,一时无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有了狗吠声,接着母亲的声音传来,“狗日的黄眼狗,一个院子的人都认不到了,还在咬,叫得难听!”。

“终于回来啦!”何家萍嚷了起来。

“何家兴,快去把猪圈屋里的灯打开,好把牛儿牵进去!”

走在最前面的父亲喊到。何家兴赶忙去开灯,只见父亲、母亲和周爷爷他们赶着一头小黄牛一同进了猪圈屋。

“你去拿把草先给它吃,今天走了这么远,肯定饿到了。等一下再喂点吃的和水,明天就好了!”周爷爷对父亲吩咐。

“要得,要得。我马上就去弄,今天真是辛苦您了,干爹!”

周爷爷是小凤的爷爷,因为父亲和小凤的爸爸同岁,是“老根”。他们两个人从小就是好朋友,所以父亲叫周爷爷“干爹”,正像何家兴和小凤称彼此的父母叫“同年爹”、“同年妈”一样,称呼起来比一般的叔伯婶娘显得亲热得多!

“他妈,你们快去煮饭!我请干爹再看一下牛鼻子拴好没有?”

父亲说完又扭过头对何家兴说到:“你去帮忙,搞快点,你周爷爷肯定都饿了!”

“饭煮好了,早就煮了稀饭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猪圈屋的何家萍有点小骄傲的答了话。

“能干。”母亲笑了起来,“但今天周爷爷这么辛苦,怎么能用稀饭招侍客人呢?快去烧火,我们煮干饭炒菜去!”

周爷爷说稀饭就稀饭嘛,自家人客气啥!

父亲母亲坚决不依。

何家兴和妹妹连忙去生火。母亲他们今天还带了肉回来,配上几个时令蔬菜,加上煎鸡蛋和油炸花生。何家兴和妹妹是很久没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了。两个人在灶台上就偷了嘴。

母亲骂他们:“饿死鬼投胎哦,饿得很!”

“是饿嘛,这个时候都还没吃饭|”

何家兴和何家萍两个人倒是理直气壮。

“两个笨猪,还有脸说。煮好了稀饭,为什么饿了不吃?非要等到一起吃嘛!饿得该!”

母亲的话里,不是责怪,是关切。

饭菜上桌。父亲让何家兴从周爷爷开始,依次给他们倒了杯酒。

“今天辛苦您了,干爹,走了这么远,忙得这么晚!”父亲举起酒杯。

“说这些客气话干啥!今天这牛儿骨架子好,买得值!累点有什么!”周爷爷咂了一口酒,又接着说,“兴娃子,你们勤快点,没事多放牛,这牛二天保管能换你兄妹几年学费!”

父亲眼里放出光,连着又喝了几杯。接下来几个大人就天南地北地摆起龙门阵来。

周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力却很充沛。龙门阵从他小时候替地主家放牛说起,到跟随共产党求解放,再到新中国成立后响应号召搞建设。因屡次立功,周爷爷最后成了市里国企的一名光荣工人。对这些,何家兴早有耳闻,但每次听,兴趣却不减。

何家兴很想知道周爷爷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厂长啥样,他在厂里做什么工作?因为小凤的爸现在就在那个厂里上班。小凤老是给何家兴说她爸的厂里能造出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火车,海里开的轮船……什么都能造出来!何家兴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凤的爸爸是周爷爷的小儿子,长大就接了周爷爷的班当上了工人。周爷爷是院子里以前唯一的工人,小凤的爸爸是院子里现在唯一的工人。

何家兴问过他的同年爹厂里能造什么,可每次同年爹都笑着不说。想从周爷爷这里得点消息,可每次他讲到进厂后就直接跳到退休时带上大红花,有时就连退休后怎么会成了牛中介都细无巨遗,偏偏就不提厂里的事!

周爷爷今晚似乎喝多了,何家兴又没得到答案。

对小凤的话,何家兴半信半疑,但每次小凤都会以一句“你去过市上?你去过我爸的厂?”,让何家兴无法言对。这个小何家兴两岁的姑娘,从小就伶牙俐齿,何家兴只有认输。

可能是因为太晚的缘故,父亲和周爷爷再说的一些关于院子里的变迁、一些社里的人情冷暖,何家兴听到后面已迷迷糊糊。

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长大了,也去市里当上了一名工人,他造出了天上飞的飞机、地上跑的火车、海里的轮船……

何家兴家也有牛了。他站在屋后的山腰子上,手里使劲地攥着牛绳子。

夏、秋交际的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入山的另一头,但晚霞却耐心不够似的早就爬满了小半边天。偶尔一阵山风袭来,何家兴忙趁机擦擦鼻头上的小汗珠,一下子凉爽了许多!

山上地里的玉米地里,大人们正忙碌着,有的还在收剩下的仅有不多的玉米,有的在收玉米杆。玉米成熟期,人们往往先把整个的玉米收回去,一时麻不完的玉米,就把它连成串挂在能遮雨的屋檐下。大人们经过屋前,就多了一个话题,李大姐,今年你屋的包谷好勒!

大人们喜欢称玉米为包谷,说布谷鸟不是包、包谷的成天这么叫吗?

收了玉米的地,他们把玉米杆砍到放在地边等着凉干。地里的红苕随着玉米杆的倒下渐次露了出来,成片成片的绿开始展开,绿色的红苕藤不光是猪的最爱,也是牛的最爱。

父亲特意吩咐,“看牛的时候不要让牛吃到别人家的庄稼了!

因此牛在地埂上吃草的时候,何家兴格外小心,手里不停用牛绳控制着小黄牛,嘴里还不停吆喝。

“兴娃子,你屋买牛了哇!”地里干活的大人们问他,院子里的人都叫他兴娃子。

“嗯。”

“这黄牛儿长得好勒,买成好多钱?”

何家兴答不出具体的好多钱,只听父亲母亲说是用了好几百,比鸡仔猪仔贵多了,算是家里大的投资了。

“肯定要五、六百!这么好的牛儿!”问话的人见何家兴答不出,自问自答起来,“二天长大了卖肯定赚钱!”

何家兴笑了起来。小黄牛似乎也听懂了表扬,哞哞地叫了两声。

小黄牛趁何家兴不注意,偷吃了一口地里的苕藤。吓得何家兴又是骂又是拽牛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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