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初踏入校园的一年级学生总是那么朝气蓬勃,他们带着幻想,带着好奇,在一群同龄人中充分展示着自己,那活泼的样子,连他们的家人都不曾见过。
一周过去,伊人在学校并不多话,在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面前越来越沉默,不打断他们说话,不开新的话题,仿佛没有感兴趣的人和事。
伊人两手揪着晨起时母亲为她梳好的两束辫子,在两排竹林之间,走的路不太远,但绕的弯并不少。
那一簇簇芦苇之间,远远就能看见有一位女子,她用鲜艳的头巾裹着脸,防晒。那人用竹竿子打着湖水。伊人走向前,在芦苇丛底钻过去。
那女人听到动静便回了头,她在阳光下笑得正好,脸颊边两个大酒窝衬得她灵动优雅,没有那些盲目无知却渴望知识的孩子眼里的迷离。以致于伊人忘了那是个会对孩子开玩笑的疯女人。
伊人顿了许久,忘了称呼她。她不意外见到伊人,她知道,这孩子会常来的,她告诉她,高书洋在家,这一次没有骗她。
伊人呆呆地点点头,转身向那间装饰成尤苏怡风格的屋子。
尤苏怡也呆滞地侧头,看着伊人,她身上特有的落寞的背影,都是艾瑶带给她的吧。
伊人往屋里大喊高书洋的名字,尤苏怡这一次真的没逗她玩,门缝中有只小脑袋探了出来,那男孩对伊人说,想去抓鱼,还是搞发明。
伊人想跟他学搞发明。
高书洋走了出来,拉着她一路小跑,尤苏怡轻轻把高处的芦苇丝往下压,彩色头巾穿过芦苇,一直飘到秋水镇上。
伊人:“我刚刚看见你妈妈了。”
高书洋:“嗯,怎么了?”
伊人:“没什么,你妈妈好漂亮。”
高书洋:“年轻了点,所以就好看一些咯,要是过几年又不一样了。”
伊人:“有点奇怪啊!每次见她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高书洋:“什么感受?”
伊人:“我在这卖农菜时,也常见她,声音大的很,不让人记住都难;上回去找你时,她打趣我;今日见她,又格外温柔。”
高书洋:“这样吗?没什么啊,也没那么令人琢磨不透,她就是看心情嘛,心情不好了,就骂人,心情好了,就说好笑好。每个人不都这样吗?”
伊人:“不一样,我妈妈就不一样,她不会心情不好,也不会开人玩笑。”
高书洋:“那可不一定,艾娘是出了名的贤惠,但也回心情不好的,当然,可能你不气她吧。”
他突然大笑,笑得豪迈,如尤苏怡一样,响破天际。
伊人:“哎,跟你说个事。”
高书洋:“嗯?”
伊人:“小孩一定要上学吗?”
高书洋也不喜欢想上学,不过他说,上学并不是一件麻烦事,在学校上课的时间并不多,只要专心听讲,跟着老师走,课下呢,也不用花太多功夫,把作业写了,把书背了,差不多就行。无论小孩还是大人,谁都不是生来就去学堂的,我们更多的还是与母亲、朋友待在一起,这才是必须的。
伊人喜欢这样的回答,这样的答案,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们都说,要上学,如果不懂就要多问,总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兜兜转转,他们一路聊了许多,没有目的的漫长的谈话像秋风落叶一般,灿烂可爱。时间带着他们来到彭凯翼家的店,伊人外婆在对面卖白菜呢,伊人跑过去。
外婆:“哎呀,小伊呀,上哪玩去了,这一身汗的。”
外婆掏出手帕给她擦这我,从额头、鼻尖、脸颊,再到脖子前后。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彭凯翼给他们拿来了三瓶可乐,伊人和高书洋开了瓶,碰了杯,大灌一口。外婆瞧着伊人,夹起皱纹咧嘴笑,将手中的可乐放进地上的筐里,等哪天伊人心情不愉快,或者太累时,就能够拿出来哄她。
高书洋:“彭凯翼,给我拿出俩鱼雷来。”
彭凯翼:“额……”
高书洋:“快!我没钱,就当是我的演出费了,你可以看的。”
伊人:“这是什么话?”
高书洋:“走太急了,我没拿着。”
彭凯翼回头端详着屋子里的母亲,她总是低着头写些东西,虽然他知道只要表情自然,动作轻慢,不会发现什么的,但心里还是有些慌乱。
他还是走去了,轻慢地,没有被察觉。
外婆看着这些孩子,也并不打算插手管教,伊人应该要这么勇敢我、不守规矩,而不是变成一个乖巧懂事的小淑女。因为艾瑶就很已经是那样了,只怕,需要承受的太多。
彭凯翼说他的周末作业还未完成,就先不跟他们去了。他们又绕过几个弯,两人从村口就开始叫唱着黄时浩的姓名。那可怜的孩子从门前大声回应他们,让其闭嘴。
高书洋:“兄弟!带上东西!”
黄时浩:“知道啦!”
伊人问他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那些是什么,暂且没有专业的名字,反正能捕到很多鱼就对了。他反问她是不是许少见过尤大姐买过大肉或者鱼。
确是这样的,尤苏怡来街市上,只买些小青菜、大白菜,没经常买肉,别人总是要给孩子补营养的,她像是没孩子似的。有时也光顾她的土豆,也从不问她多要两根葱或几颗辣椒,是个厚实的人。
当然,她不买,并不是不给孩子吃,也不是吃不起,而是家中的鱼,早已被高书洋从河里捞上来了,尤苏怡把大鱼清蒸了吃,把小鱼撒上盐,晒成鱼干,坏了点的鱼也有,她用醋洗干净,再用水泡泡,可以用来煮鱼汤。
鱼太多,常有村人来家中取,那都是要收钱的,尤苏怡说,这是她家臭小子抓的,只有她有权利定价格。看她的心情想卖多少就多少,一般都超过镇上市中的价格,来这买鱼的人从未有人敢回绝砍价,尤苏怡做鱼的手法,是谁都知道的,况且里面还添了她儿子神秘的发明,人们都乐意高价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