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些村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周家沟子这边就属孙家那片地离山口子最近,也是被祸害得最狠的。
野猪是半夜下来的,天一亮就跑回山里去了,只周宝刚早起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影子。
看着被糟蹋的庄稼,孙幺药有些难过,把地重新收拾了一遍,回了家。
一群野猪他倒不怕,下狠手的话再来一群也不是问题。可是这里不是深山,村民也不是那三个嘴严的大兵,孙幺药还是顾及村民说三道四。孙妙应却提出反对意见,“世道要是乱了,家里这么多孩子,武力震慑也挺好的!”唬一波,打一波,好极了!
现在山里草木,枯得厉害,不比鲜嫩菜苗庄稼苗营养可口。野猪尝过下山的甜头,一定还会再来的。
再来的时候,这群祸害该怎么围剿呢?
孙妙应盘算出动手的人。孙幺药,葛元,陶西城和陶西玄。想了想,把周宝刚和宝田兄弟两算上。三人一组,一组一晚,轮着来。
六个人很开心,各自回家准备称手的工具。周宝田拿着自家柴刀在老爹面前比划着,周全根嘿嘿的直笑。你真以为孙幺药会让你打野猪?想太多了,是让你去当搬运工的咧!
当晚,没动静。
一连三天都没动静。
第四天晚上十一点多,孙幺药悄悄起身,喊了睡在楼下的周宝田和陶西玄,拿了锹柄悄无声息出了门。
麦克白默不作声跟着。出门的时候,看见开门的孙妙应,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给大BOSS打个招呼?
大BOSS孙妙应挥了挥手,赶紧抓肉去!
周宝田和陶西玄一人拎着一把借来的杀猪刀和绳子跟在孙幺药后面,都紧张极了。
外面月光不错,横冲直撞的野猪群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远远的看见葛元和陶西城在包抄。
孙幺药冲身后两人打个手势,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抡着锹柄专砸猪腿。
周宝田都清楚地听到了骨头的断裂声。一会功夫,山脚下的野猪也开始嚎叫。葛元和陶西城也出动了!
麦克白也无声无息扑咬上去。
孙幺药一个人放倒了差不多七八头野猪,剩下的十多头,被葛元和陶家两兄妹包圆了,当然还有小白的助力。
杀猪时的惨叫,瞬间响彻整个村子。
很多人家的灯都亮了。
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拿着家伙大声吆喝着跑了过来。
周宝刚是个闷性子,只顾埋头帮孙幺药捆野猪。
周宝田也手忙脚乱。好在他俩的父亲周全跟,这两天也没睡得很死,一听见杀猪的声音就连忙起身赶了过来帮忙。
让人惊讶的是做豆腐的周三炮,他家隔的距离不算太近,反而跟周全根一起到的现场。
虽然周三炮只是看到了一半,但是他却是个爱说的,当即冲着大伙一通显摆,先把孙幺药跑得快力气大、手头准狠夸了一遍,又把小白的勇猛冷静凶狠夸一顿,最后着重渲染了一下自己临危不惧,面对野猪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英勇。
孙幺药:“……”吹得太狠,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这个是来帮到忙的吗?
除了死的那一些,剩下个头小的,还活着的,孙幺药把它们捆了包扎了,说是给周全根家养着。
孙妙应说,“等天亮就拉去张家沟子,让他们家挑俩头杀猪,剩下的村里按人头一人分一块,都香香嘴、解解恨。”
周三炮说:“等啥天亮啊,我给打个电话问问,要是张秃子知道有野猪,哪怕刚钻了他媳妇被窝也得马上跑过来。”
果真没错。
没多久,张家父子俩就开着车过来了,一眼就相中地上刚死掉的了:“就要这俩了。剩下的你们也吃不完,折价我帮你卖了。”
孙妙应笑笑:“好呀。你也别给我钱了,换点其他的给镇上的养老院和孤儿院送去。最小的那头是我的,你看着拾掇就行。”
张家老爹竖着大拇指大笑:“孙大夫仁义!绝对给你拾掇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根毛,等着吧!”
张家父子俩很快拉着野猪回去了,估计晚上是要通宵杀猪了。
野猪拉走了,村里人也很快散开了。
周三炮拉着孙幺药说:“小药啊,再有这种好事可别忘了我,我别的不行,帮着递递刀子还是可以的。”
孙幺药说:“那三炮哥早上你可得给我留一板老豆腐,我炖野猪肉吃。”
周三炮连连答应:“那没问题,老的、嫩的、不老不嫩的,我都给你留。还有干豆腐,刚学着做的,不咋好吃,你要不?”
孙幺药点头:“要!”
干豆腐卷大葱,切点卤肉碎摊鸡蛋黄瓜丝一起卷,刷一层辣椒酱,又好吃又开胃。
一大早,张家沟子那个卖雪糕的张阳,就骑着三轮车把孙妙应的小野猪先给送了过来。
孙妙应将人拉住,包了几副老太太惯喝的药,又拎了一块五斤左右的五花肉给放到了车斗里。
小孩定定地看着孙妙应,什么都没说,接了药和肉,狠狠鞠了一躬,匆匆骑上车跑走了,走出老远才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
孙妙应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年景,大人活得尚且辛苦,更何况一个要养家的小孩子呢!今年的夏天,可没几个舍得买雪糕吃的。
上午十点多,另外几头野猪肉也都送了过来,肉也都粗略分割好了。
除了周宝刚和周三炮的份留下,剩下的孙妙应都让人直接拉到村长家里了。这种劳心劳力、说不定一个分不均匀就会得罪人的事,交给村长最好不过了。老头儿在村里极有威望,本家人口又多,在村里说话非常有分量。
孙幺药先把周三炮家的肉给送了过去,搬回来整整一板豆腐,还真是老的嫩的不老不嫩的都有,当然,那不咋好吃的干豆腐也有。
周宝刚家没有冰箱,孙幺药就先帮人冻起来了。
在全村猪肉香中,十一长假到了。
孙幺药也松了一口气。去年就是长假的时候下的第一场雪,之后就一天天冷下去了。
趁着不太忙,孙幺药把糖糕下一副药配好,打包好三个月的量,去县城给人发快递。
发完快递,去逛超市,转到粮区,发现空荡荡的,孙幺药就有些吃惊了。这才下午三点多,县城的超市,怎么会断货!
孙幺药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买了一些杂粮回家,孙幺药一进家门就被麦克白扑了个满怀。
麦克白叼着孙幺药的裤脚把人往房间里拖。
孙幺药跟了上去,推开卧室隔壁房间的门,就见李建白正半死不活躺在那里,整个人阴郁极了。
李建白睁眼看了孙幺药一眼,又闭上了。
孙幺药抱着麦克白在旁边坐了下来,也没说话,就看着人发呆。
李建白躺了很久,开口:“晚上吃什么?”
孙幺药说:“饺子。”
李建白:“我不会做面食。”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沉默着干活,刚刚卧室里那一幕似乎从没发生过一般。
吃饺子的时候,李建白突然说:“你多储备点粮食。”
孙幺药说:“今年打的粮都在,就是地方太小,有些放不开。”空房间倒还有好几个,可家里老是来人,也不能全都占了。
李建白说:“别卖了,都留着。”
孙幺药点点头。李建白军方背景颇深,似乎他爷爷能量颇大,这是消息要下来了吗?
等到父亲孙妙应看见李建白,一愣,却没说话。默默的拿出了符纸,写写画画起来。
天大亮,李建白起床说:“我走了。”
孙幺药问:“你怎么来的?”他可没看到车。
李建白说:“坐车到县城,走过来的。”
孙幺药呆了呆。他们家到县城有四十多里路,这人一路走过来给帮忙干了一晚上的活,这人心里得多苦啊!可不就是跟宝刚失恋一样,死命干活么。
孙幺药把李建白包的单独煮了,煮熟后一分为二。一份给当事人,一份给当事人狗儿子。
吃完早饭打完操,孙幺药说:“苞米地里长草了。”
李建白脚步一顿,转去杂物间拿了两把锄头出来。既然孙医生舍不得他走,他就多留些日子好了——孙医生都这样千方百计找借口了,就这样走了也太不近人情了。至于家里那些糟心事,还是等回了家再糟心吧!
晚苞米行距比较宽,当初是留出来准备套种别的东西的。就是孙妙应觉得不缺什么,只种了些萝卜白菜什么的留着冬天吃。
草挺多,中间夹着白菜也挺有难度。在一连锄掉三棵白菜之后,孙幺药沉默了。转头一看,李建白正试图把一棵被断了根的白菜,重新种回去消灭证据。再看看他身后,这样的证据还不少。
孙幺药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第二次除草了。第一次草不多,是周宝刚带着周宝田兄弟俩给锄的,又快又好。他也上手锄了好几垄,只是那时苞米苗和白菜苗都很小,不至于这么碍事。连家里的孩子们都分得清什么是杂草。
李建白捏着锄头,看着被重新种回去的断根白菜发呆。他这么笨,肯定会被孙医生讨厌的!
孙幺药拍拍麦克白:“去把我放在东厢房北屋墙角的背筐拿来。”
麦克白撒爪就跑,没多久,吭吭哧哧把背筐拖了过来。
孙幺药拿出采药专用的小锄头和小镰刀,钻进玉米地,没多久一垄地就到了头儿。
李建白拎着筐跟人后头捡草,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十点钟,孙幺药停手了,说:“回吧,太热了。”
李建白沉默着收拾了家伙,扛起来先走了。
孙幺药总觉得今天的李长官特别沉默。放假却又不回家,来了他这里却又玩忧郁,果真是家里出了什么糟心事吧!
人活着,谁没个不如意呢!想想自己前面二十年,孙幺药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可是,不管什么事总会过去,人总得活着看以后。纠结那么多,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