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羡王府的车队从天觉寺离开,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惊动了整个琨茅山。
玄离与李元徵同乘一驾,车内香花摆设,宽敞非常,更有貌美的仙娥巧笑倩兮,躺在李元徵的怀里为其斟酒。
“怀檐啊,自打你从天觉寺出来,这眉头就没拧开过,也不说一句话,怎的?看着不爽,要不要我叫螭龙卫将天觉寺灭了?”李元徵挥手让女娇娥出了车去,对玄离举着酒杯笑道。
玄离本是暗自深沉,闻听此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但到底是知道自家师傅不着调的性子,也就不曾在意,只是眉头更深:“圆觉师傅圆寂,从师兄师叔们口中虽听了前因后果,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何不对?”李元徵见玄离不吃酒,自己呷了一口,舒畅得皱起了一脸褶子:“我倒是觉得正常,你也是修火系术法的,废墟你也瞧了,若非火系术法高深之人,哪里能有这般成就?”
玄离摇了摇头,道:“师傅认为我的资质如何?”
“自然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李元徵眯起了眼睛:“嘿嘿,若非如此,羡王如何对你一个流落在外的小公子有这般偏爱,未成家便有了自己的宅院和近卫军,战事、政事也将你带在身边,所获资源任由你选,如今你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十九品炼丹返虚的修为?啧,也难怪你那些哥哥们一个个将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吃你血肉才过瘾!”
玄离再次摇头,李元徵说的虽是实情,可他从未在意过。“如我这般资源与天资,火系术法尚且只能停留在天阶中等的水平,但禅院那把火,就连灰烬都让我心有余悸,这般道行,非长时间的积累与锻造绝无可能!”
话锋一转,玄离神色柔和下来:“苏楼不会这样做,也不可能这样做的。那把火不是他放的。”
“我看是你对苏楼那小子有着绝对的爱护罢,只是这十年未见,你又如何知道他如今不会做这样的事?”李元徵瞄了玄离一眼。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玄离皱着鼻子,狠狠剜了一眼李元徵。
“嘿嘿嘿……”李元徵见玄离气呼呼的憨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小公子啊,约莫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会有这般少年的心性,在军队里,他已经是人人尊敬的螭龙将军了,一言一行,不怒自威。
顿了顿,李元徵说道:“距离仙府开启,我算着日子,大约还有半月,要不要先去笼络些修真者,以后也好为你自己做打算?”
玄离叹息一口气,身子斜躺靠了下来:“仙府具体的位置你算好了?”
“在琨茅山向南五百里处。”李元徵正了正身子,说:“早年间我去过那里,是一片沼海,海上黑障升腾,不到化神的修真者沾之即死,所以鲜少人去。”
玄离皱了皱眉:“你是如何得的仙府消息?”
“自然是测算的!”李元徵忽地自豪起来,眉飞色舞,拍着自己的胸脯:“好歹么你师傅我老人家当年也是中天司令,除了我那被削成人彘的死人师傅,天下间斗数精算谁人能出我其右?”
玄离看了一眼李元徵,对这般说法无感,只是继续问道:“那如何人尽皆知了?”
“嘿嘿,要不怎么说我徒弟聪明呢?”李元徵笑得诡异,手指点了点玄离:“这消息自然是我放出去的。”
“理由?”
“这嘛……你这军中的日子也差不多了,再锻炼下去收获也不多,是该见识一下真正的修真者之间的战争。”李元徵说。
“不说随你。”
玄离闭了眼睛,李元徵说的这番话,他是半点不信。若论折腾人的法子,这才是李元徵最厉害的,想当年为了强迫他修炼,可是将他按在丹鼎里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出来后整整半年没缓过劲儿来。后来又变着法子让他参军,天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战场上一边喷火一边跑是怎么活下来的。所以这番“看似”为自己好的话,他连语气都不信!
“怎么说话呢?尊师重道知道么?哎呀天爷呀,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徒弟来!”
玄离任由李元徵去鬼哭狼嚎,心底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寻找苏楼。
“今日听明觉师叔说,他已经通告四方佛门,若见苏楼必捉拿归案,这样一来,苏楼在外面危险重重,我得快些找到他才好。”玄离心思沉了下去:“但如此一来,苏楼在外面未必会透露自己的身份,我与他十年未见,也不知模样,派遣螭龙卫寻找也是效果甚微,如何是好?”
李元徵嚎了一阵子,也是觉着无趣了,瞧了玄离的脸色,知其心思,便道:“你要找那小子,为师我有法子!”
玄离“刷”地睁了眼:“什么法子?”
强忍着得意的笑意,李元徵举起一根手指:“十坛醉仙人!”
“今晚送你房间去!”
“甚好甚好!”一想到美酒,李元徵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见玄离神色冷峻急迫,忙轻咳一声,道:“当年从天觉寺带走你的是羡王的黑鹰铁骑,按你所言,苏楼如今只你一人可留念想,若再见这黑鹰铁骑,必会追溯到底!”
“人海寻人,让他自己找来,此法甚妙!”玄离眼神一亮,当即知道其中奥妙,忙揭了帘子对外面守卫的螭龙卫道:“差人回禀父王,就说我要在鹿白城开设道场,宣扬法度,让他派遣一骑黑鹰铁骑来守卫。”
帘外的螭龙卫一愣,忙拱手道:“螭龙卫亦可保卫将军安危!”
“你等是将士,非战不得用。”见螭龙卫还要说什么,玄离面色一冷,一身气势席卷而出,不怒自威。那螭龙卫骇然,不敢再多言,行了一礼,当即退下,前往羡王府。
“开设道场?不错不错,这会聚集无数的修真者,无论是散修还是门派,都会知道你玄离的威名,可是为羡王添了不少脸面呐!但最要紧的是,若能从中挑选一些可以拉拢投靠的修真者,这样你的势力才能够逐渐脱离羡王,自成一派。”
李元徵频频点头,显然对此十分满意。
但玄离想的,却只是苏楼。鹿白城就是琨茅山南的城池,人口众多,苏楼也许就会在那里,纵然不在,他也可以探听一些消息。
……
琨茅山不知名的丛林中,苏楼已经修炼了数天。
此时他的周围尽皆被一层火幕笼罩,组成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结界。他身处结界中间,好似多了房屋庇护,心底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这结界便是他的修罗战场,不知为何,再没有在天觉寺出现的庞大与压抑,但这依旧让他高兴万分,他在这修罗战场内有着绝对主宰的感觉。
手一番,上空便出现了道道流火,每一道都蕴含着高温,放出去能够顷刻间燃起山林,但在修罗战场这绝对空间内,却任由他所欲,心之所念,便是物之所及。
稍时,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修罗战场再难维持,轰然崩塌。
“以我如今的修为,算是初入无妄位罢,最多能维持一刻间,而且还是不争斗的状态下,若是与人争斗,尤其是与明觉那般高深修为的,可能只在十数个呼吸就要溃败。”
苏楼喘着粗气,心里想着。
维持的时间虽短,苏楼依旧欣喜,仅仅几日便有此成效,这功法就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一路修炼过来毫无阻碍。
他收了所有术法痕迹,扫了四周一眼,日落西山,已经晡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还冒着酸水,难受非常。
他已经数日未进食,之前也只是吃了几个野果,此时十分难受。
看着山外有村落的痕迹,炊烟在丛林后袅袅升起,他的鼻息也仿佛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再难以把持,直接朝着炊烟的方向飞奔过去。以他的速度,这两个山头也不过是用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那炊烟已淡,但是村落已经就在眼前。
苏楼在村中流浪,家家户户都闭着门户,连个人影都不见。屋中虽飘出了饭菜的味道和人们说话的声音,但他却踟蹰了。
他从未化过缘,也从未下过山,只听三觉说起过以物换物,可他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呢?除了非天,便是一身破衣。
在村落最后的竹屋前,苏楼徘徊着,像是失了魂的孤魂野鬼。
忽地,一盆水从竹屋泼了出来,直接泼了苏楼一身。
“哎呀!”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随之响起:“哪来的人在门口呀,怎么也没个声音,看我这一盆脏水泼的……”
这是个略显清瘦的妇人,见了苏楼,又是惊异又是自责,忙从屋内找了块布巾出来,给苏楼擦拭。
“无妨无妨!”苏楼对于妇人的亲昵有些别扭,忙退了一步,自行抖了抖,将水珠抖了下来,火系术法暗自一发,便将衣服蒸腾干爽。
这看得那夫人目瞪口呆,盯着苏楼直打量:“你是修真者?”
“呃……是、是吧!”苏楼支支吾吾,算是应下,否则好像也没法解释方才的举动,他竟是忘记,世俗是不怎么常见修真者的,刚才那样,的确惊世骇俗了些。
夫人当即满脸喜色,对着屋内直喊:“当家的!当家的!快出来,来神仙啦!”
“什么神仙?前几日差点没去见阎王才是真!”一男子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嚷着从屋内走了出来。
四目一对,苏楼与那男子皆是一愣。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