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追不上了!不过,好奇的人不会只好奇一次,我们还会遇到的。”拍拍身上的灰,装作若无其事地向陈伯走去。那个女忍者最后甩出的类似烟雾弹的东西爆炸威力其实并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还是惊着了陈家人,走到身边,借着月光便看到陈伯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棍子,抖抖索索地四处乱瞅,看样子吓得不轻,嘎吱声响起,内院门也打开了,一个人双手举着某样东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看身形像是陈惠。
“陈大哥,不用慌,一个小毛贼而已,已经被我打发走了。”怕吓着陈伯,我没有说实话,想着一会和陈惠私下说。
陈惠听到,明显动了口气,双手一松垂了下去,右手提着那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大步朝我们走来,待他走进,我这才看清他手里的那东西。
”咦,这是......弩?“惊讶至极,这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我很意外,初次见陈惠他便用剑指着我,持剑站立的姿势有些许模样,倒也不完全是花架子,但也肯定不是行家,因为他身上没有那股持兵向前的武者气势,剑在他手里不像兵器更像是工具,之后的相处更让我确定他就是个文人而已,握笔杆子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可现在,这样的一个文人突然端着一张弩弓出现在我面前,反差实在有些大。
”陈哥,你这是......“我指指他手里的孥,“你们这里时兴用这个....这个弩看家护院?”
”有何不妥?“陈惠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他手里的孥那么在意。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高兴就好。”看到陈惠皱眉头,我忙摆摆手,自己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这里是陈家,人家主人在家里藏什么兵器有什么爱好,和我一个外人没有丝毫的关系,自己本不该多嘴,何况因为长捷,我和陈家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这种时候因为一把兵器节外生枝,非常不妥。
“此孥为家传,防身而已。”陈惠极其简略地说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同时右手不经意地转到了身后,似乎把孥插在了身后的某个位置,“大师可否看清那毛贼的面目?”
我装作没看到他的动作,配合地答道:“夜黑,没看清,只看到一个人影。”
“丑时了,毛贼可恶,专挑这等时候。”略一思考,陈惠转而对陈伯说道:“陈伯,你且先休息,明日将家中清点一番,如有遗失,再去报官。”
听到他的话,我心下颇不以为然,对方显然不是冲着区区财物来的,忍者出动必然是执行某项任务,但我实在想不出,陈惠家里有什么能让一个忍者惦记的,”难道是......小玄奘?难道和小玄奘出生时那道古怪的光有关?“这个日本忍者的出现绝不简单,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大师...大师...“陈惠连续唤了两声,我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哦,陈大哥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今夜全靠大师赶走贼人,想必大师也困乏了,不如先去休息,明日咱俩再作详谈,如何?”
“听凭陈大哥的安排?”
陈惠示意,我和陈伯便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各自的屋子。很快,身后传来屋门闭合的声音,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陈惠大概以为我没看清他手里那把弩弓的样子,但他不知道我晚上的视力很不错,毕竟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为了保证在夜视仪损坏下的夜战能力,基地定期供给专门的营养餐,所以我不仅看到了整个弩弓的样子而且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陈惠在向身后藏孥的时候,因为角度偏转,那把孥反射的一束月光恰巧进了我的眼睛,这才发现,那把孥的孥身居然是纯铜制造的。
陈惠的弩弓,孥身铜制长不过五十公分,翼展开大约三十到四十公分之间,有箭槽、箭函和扳机结构,甚至有望山,虽然天黑看不清细节,但整个结构非常像传说中的诸葛连弩。与现代的特种作战使用的手弩相比,那把孥整体显得比较笨拙,也没有助力结构,对操作者的臂力要求比较高,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用铜做孥身,舍弃密度小的木料,却选择用铜,这明显不符合力学常识,举着一块铜疙瘩瞄准再射箭,常人能坚持几秒。
”这陈家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胡思乱想,不得结果,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
第二日晌午,书房。
我被陈伯带到客厅旁的书房,推门而入,书案后陈惠早已正端正跪坐,似乎在低头沉思,竟然很是投入,连我的到来都充耳不闻。
怀着心事踏入房间,我便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四下观察,却没有发现房间的布置有什么大的变动,这间书房我来过多次,书架上的竹简、帛书、经籍等每一本几乎都亲手翻过,北窗旁墙上挂着的那张胡床还是老样子,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好奇地拿下来展开试了试,对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居然能发明出折叠床,很是惊叹。
窗外是桃树,阳春三月桃花盛开,粉白花朵如雪般醒目,招蜂引蝶,幽香盈盈,很是赏心悦目,一愣神,前世的我怎么就没发觉桃花其实很好看,似乎从来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身边的美景,总是在忙碌、奔波、挣扎,突然顿悟,难道,上天选择让我穿越,就是为了给我一次机会去弥补之前的错失和缺憾?怎奈旧情难舍,无法坦然。
心怀伤感中,不由一声叹息,但没想到,恰此时,陈慧也发出一声叹息。我俩不由四目相对,同是惊讶。
“言弟,请坐。”陈慧安然跪坐,伸手示意我坐到书桌对面,虽然神色坦然,举止端庄,但我总觉得过于庄重,似乎在刻意营造某种氛围,而我更诧异他这次叫我言弟而非大师,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依照吩咐,没有多问。
“言弟.....”两相坐好,等了片刻都不见陈惠又说什么,只是有些愣神地看着我,眼神中晦暗不明,很是纠结,我却越加糊涂,我本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这几天陈家接二连三出事,似乎都和我有关,我已经做好了被陈惠赶出陈家的打算。
”陈哥想说什么尽管说,不管怎样,我孟言很感激这几天陈家对我的照顾。”
“言弟,自偃师相遇,归途闲聊后,我俩再无机会倾心一叙,短短数日,诸事频发,令陈某应接不暇,而言弟的种种神通更令陈某瞋目结舌,今日琐事已了,特请言弟前来,一则祖宗遗命,不敢违背,二则陈某心中藏有太多疑虑,祈望言弟为之解惑。”话毕,陈大哥长身一拜。
“陈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小弟万万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一拜,惊得我差点跳起来,赶紧俯身拉起陈慧,急声说道:“陈哥,小弟我.....初入尘世,一无所知,与陈哥相遇是我的幸运,也是冥冥中的天意,你我不分彼此,陈哥但有所问,小弟知无不言,必不隐瞒一丝一毫。”对于陈慧的帮助我是真心感激,有人雪中送炭,怎敢不牢记于心,但我实在没办法找出个合理的说辞,我倒是很想把真相告诉他,就怕陈哥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心生我欺骗他的想法,结果只会危及我和他之间脆弱的信任关系,到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想再找到个愿意帮助我这个来历不明家伙而且对我抱有神奇信任感的人,只怕难如登天,所以我只能继续编造下去。
“如此,陈惠多谢孟言言弟了。”听到我的一番话,他有些感动。
“大哥不必客气,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故意忽略了他刚才说的什么祖宗遗命的话,直觉告诉我当下不是提问的时机,只适合他问我答。
“将来我儿也会成为比丘?”
沉吟片刻,我只能轻轻点头。
“那.....?”
“他做的很棒,足以光耀千古。”看着陈慧纠结不知如何张口的样子,我没有犹豫直接答道,我虽没有孩子,但朱自清的《背影》读过,家中老父亲的付出都看在眼里,我懂他难以言表的那份复杂中的期盼。只是没想到我的话对他影像那么大,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表情可以如此瞬间巨变,由忐忑到舒展,由郁郁到乐观,上下之间只有一句话的距离。
“陈哥信我?”我感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没有喜悦,反而更加不安,我一个无神论者在和一个古人预言他儿子的未来,而对方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全盘接受了,这不科学。
“信!”陈惠眼神坚定地注视着我,搞的我愈发不安了。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你是龙纹者,陈氏先祖遗命:凡我血脉,遇龙纹者,必依其令而行,如需性命相付,亦生死不惜。”
“啊?!”目瞪口呆,竟然这么个答案。
看我的反应,陈慧没有太多惊讶,却给了我一个莫名难解的笑容,似乎骄傲,又似有些悲凉,一时间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略微停顿片刻,陈惠忽然沉声道:“等了太久,不急一时,不如听个故事吧。”嗓音低沉,悠远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