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也想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萨勒法师,你确信我是那个能找到大荒之主的人吗?你为什么让你无辜的徒弟来到这样危险的地方?
我脑海里浮现出萨勒法师那双幽深的让人无法读懂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冉英是无辜的,她本不该来赴险。我拉住冉英的胳膊:“冉英,你离开这里吧,你本不该来这里。”我一转身,哪里还有什么铁门呢。我们已经无法逃脱了。命运的锁链死死地揪住了我们。我仿佛可以听到天空彼端传来的诡异笑声。
我无力地蹲下来。现在我除了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翻阅那些刚刚经历过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
我再一次想起萨勒法师从空气中黑色的波纹里现身的场景,他望向我时的悲悯的眼神,他与族长对话时冷傲的语气,他镇定地指挥族人们上山时的样子,他郑重地把黑底色金花纹的锦囊交给我时的场景……我再一次在心中感叹,他是那样一个奇迹般的人。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萨勒法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心里的希望在一点点地积蓄,仿佛火苗蔓延一般。
“冉英,或许我们是有希望的。”我喃喃道。
“什么?”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了。
这一次,我坚定地对上冉英疑惑又惊讶得目光,重复了一遍:“我说,或许我们是有希望的!”
“我始终觉得,萨勒法师很高深莫测。他不会拿族人们的性命开玩笑的。大荒之界凶险万分,但是我们也不是注定会失败。也许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玄机。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与其在这里畏惧犹豫,还不如立刻启程。”
冉英愣了愣,然后她那双像是被雨淋湿了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明亮的笑意。
“祈恕,你说得对,看上去好像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但是我师父不是那种草率的人,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点点头,然后和冉英走上了江面上的那座桥,向下看去,是滚滚涌动的江水。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脚下的桥板随着我们的步伐不停地晃动着,桥上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弥散在浮动游移的浓雾之中。
向前方看去,桥笔直地延伸向未知的世界,而它的尽头藏匿于浓雾的遮掩下。
冉英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是极度惊慌的神色。然后她扭过头去望着桥的起点。我看见在那里,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那飘动的黑色衣襟,雾气中仿佛神秘莫测的鬼魅。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却无比确信他就是刚刚放我们过来的那个守卫。
冉英哀叹:“惨了,是他!”
一瞬间,恐惧和疑惑从心底渗上来。他已经放我们过来了,现在又为什么来到这里?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他法力那么强大,我们还是尽量谨慎点好。
我对冉英说:“我们继续走吧。”
走了一会,似乎那守卫并没有什么动静。我扭过头去,发现他还站在原地。让我惊慌的是,我们与桥头的距离竟像是没有变化一样。离桥头依旧不远。
冉英一脸的不可思议,她望向桥头,眼睛中透出恐惧来。“祈恕,这桥真奇怪!”她说。
“也许是那个守卫施了法。看来我们必须返回去了。”我径直向着桥头走了过去。
没有选择,我们只能迎难而上。
“返回去?那个守卫在那边啊!”身后传来冉英的惊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但是我也听见了她追过来的脚步声。
沿桥返回,走到那个守卫面前,我看见他嘴角邪魅的笑。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问。
“恰好罢了。”他毫无诚意。
我丝毫都不相信。他是大荒之界的守卫,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地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们走了好一会,却仍旧在原地没有移动?”我仔细地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只是用极其冷淡的目光望向那座桥,然后一挥手,一道暗色光闪过,那桥瞬间炸得粉碎。锁链和模板断裂成千千万万的碎块,扑通扑通地落入江水之中。
我心中一惊,又瞬间被巨大的无奈与绝望吞噬。没了桥,我们怎么去到对岸?
脑海里闪现出族人们映着火苗之光的眼睛,那样微弱的火苗,像是马上要熄灭了一般。
你真残忍。
“也只有你们这种凡人才会被这种幻象迷惑。你们没有想过是那桥本身有问题吗?”他轻蔑地笑着问。
我看向冉英,她眼里同样透着疑惑。
“这条江叫垂天江,要到对岸除了飞过去,没有别的办法。”他说。
飞过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么没有意义的话。如果我能飞过去,我大概就不用这样稀罕那座桥了。
冉英忽然拉住我的胳膊,朝江面飞快地跑去,她嘴里低低地念着咒语,几条金色的光线从她背后飞出,转了个弯,向前冲去,在空气中幻化成一根法杖。冉英脚下忽然闪现出金色的线状光芒,她拉着我跳上魔杖,飞快地腾空而起。
周围的气流在飞快地向后冲,耳边有轰鸣一样的声音,冉英伸手扶住了险些掉下去的我。然后,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冉英手上传来,沿着我的胳膊飞快地蔓延,迅速地流遍全身,我脚下竟和冉英一样,泛出金色的光来。
这一连串迅速的动作,让我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我竟然在飞!强大的风力让我不禁眯住了眼睛。湿润的雾气洒在我脸上,我看见那浩浩荡荡的江水仿佛是从天上奔流而下。而这江水,现在正从我的脚下流过。
以前我以为只有传说中的人能飞起来,而现在我不仅见到了会飞的人,连我自己也在飞。
“我厉害吧?”冉英俏皮地冲我眨眨眼睛,她明亮的笑容如同星辰一般,“这下我们可以甩掉那个守卫了!”
沉浸在这种飞起来的惊喜之中,我差点忘了那个守卫。既然他提醒了我们飞过去,那么很可能他也会飞。我回头望向原先的岸,那个守卫仍旧站在原地,面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我们在离他越来越远,白雾茫茫,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连他那飘动的黑色衣袍也像是要弥散在浓雾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