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恕,他会不会就是大荒之主?”冉英问。
刚才走了那么久,只看到他一个人。难道他就是大荒之界的主人?那么,族人们可以得到救赎了!想到这里,我心中雀跃不已。我向前走了几步,朝他喊道:“大荒之主,求你拯救我的族人!”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无边的荒凉与寂寥。我不由得想起了被洪水无情淹没的家园,还有寂寥的天地间弥散开来的悲歌。
我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忽然想起萨勒说过,这场灾难是大荒之主所为。那么大荒之主不愿意拯救族人们吗?
他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冻结的坚冰一般,只有那双荒漠般的眼睛中透出了些许的惊讶和疑惑。我想,也许是因为我脸上的笑容僵住很难看吧。
他缓缓地起身,身上的梨花纷纷飘落,像是一场梨花雪。一阵风吹来,纯净的花瓣连同他的衣袂,都在风中舞动起来。不同于萨勒那身厚重的法师袍,他的衣服飘动的时候像一团黑雾一般,缥缈。而他的脸,在黑衣服的衬托下显得越发地苍白。
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地攥住了,我扭过头,看见冉英总是笑盈盈的脸被警惕所覆盖。
“冉英,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我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但是我感应到他的法力很高。”
我望向那衣袂飘舞的人。他随意地倚靠在树干上,也正望着这边,眼睛里是无尽的荒凉与虚无。我看着他荒漠般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亲自将那荒漠染成温暖的希冀。
他的容颜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样,嘴唇少了血色,泛白。他低沉的声线中泛着令人生畏的冷意:“你们是谁?为什么要闯入大荒之界?”
“我叫祈恕,她是冉英,萨勒法师送我们来到这里寻求救赎。”我诚恳地回答他,“大荒之主,请你救救我的族人!”
“我不是大荒之主,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萨勒法师。”他冷冷地警告,“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不想死的话就快离开。”
他说他不是大荒之主?我一时间愣在那里。
还是冉英打破了沉默。她诚恳地望着那人:“我们要找大荒之主,很着急,你能帮帮我们吗?”
他半眯起眼睛嘲讽道:“帮你们?我是大荒之界的守卫,你让我帮你们这两个闯入者?”
他说得对。我和冉英只是两个闯入者。大荒之界中的人,都不会愿意让我们两个进来的。我心里失落到了极点。
我抬头,发现他正睨着我,若有所思。他忽然邪邪地提起嘴角,说:“即使我放你们进去,你们也会被其他的守卫杀死。他们的法力不会比我低,所以你们只会死得更惨。”他顿了顿,望向冉英:“你应该清楚了那是什么概念吧?”
我转头看到冉英眼睛里写满的惊惶。她如墨的瞳仁仿佛在颤抖一般。
他似乎很满意冉英的表情,于是又继续说下去:“还有你们要找的那个大荒之主,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里面的任何人都可能是大荒之主,也可能任何人都不是。你们想怎么找到他?”
“不过……”他眼睛里闪现出残酷的的光芒,“我在这里也无聊了许久,倒是很希望大荒之界中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我放你们过去,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不知从哪里蔓延而出的冷意,迅速地蹿到心底,几近疯狂地摄取着四周的温度。
寻求救赎之路凶险万分,可是我们没有退路。我想起族人们在洪水中挣扎时令人心痛的画面,还有那一双双跳动着希望火苗的眼睛。他们在等待救赎。
缄默。
他嘲讽地笑:“怎么?怕了?”
我自然是怕的,但这是族人们最后的生机。我对上他轻蔑的眼神:“放我们过去吧。”
他眼睛里涌动着森然的笑意。他缓缓抬手,梨树后面白茫茫的浓雾都四下散去,那里孤独地立着一扇铁门。仅仅是一扇铁门,没有围栏,门的后面依旧是繁盛的梨树。
他倚靠着古老的梨树,淡漠地看着我们,仿佛在看着一场闹剧。他说:“去吧,那扇门就是通道。属于你们的死亡之路。”然后一挥手,铁门上巨大的锁链便“咣”地一声打开,重重掉在地上。
说也奇怪,从那扇铁门中穿过去,根本就不是我们在外面看见的梨树林。我们此刻正站在一处陡崖上。
尖锐的悬崖犹如被大斧削过似的,下面的深谷中是滚滚的降水。江面上是一座摇晃的用铁链串成的桥。对岸的一切都藏在茫茫的浓雾之中。光芒照不穿那边的世界。
那边,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我心里满满的希望。然而当我看向冉英的时候,我被吓到了。我无法描述那是一张怎样绝望的脸。
她面色惨白,目光涣散,嘴唇哆嗦着。我握住她冰凉而发抖的手,问:“冉英,你怎么了?”
她眼睛中浮动着一层水雾,她说:“我原以为,情况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我怔住了,问她:“什么意思?”
她缓缓蹲下来,蜷缩着,好像她正待在寒冬的暴风雪中一样。她闭上眼睛,好久才睁开,一点一点地把她感应到的危险讲给我听。
“刚才那个放我们进来的守卫,他竟然能感觉到我在探知他的法力,而且我根本无法探知他真正的法力有多么强大。仅仅是我探知到的部分,就已经是世间罕有的。”
我忽然明白了冉英当时那惊惶的神色是从何而来。
“他说这里的人法力只会比他更强大,我以为他只是吓我们,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你看对岸,还有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这个大荒之界,它是用法力和意念凝结成的。它本该是无形的幻觉,可是我们现在就真真实实地可以触及到它。我无法想象究竟是多强大的法力和意志力,才能将这大荒之界维持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可能是棘手的敌人,更不用说这里的主人,那个神秘的大荒之主。”
她抬起手揉着眼睛,说话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些哭腔:“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我们过来送死……”
寒意迅速地蹿向四肢百骸,四周的光线显得越发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