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崖是来这边找苍岩的。既然我们经过苍岩这里,不如想办法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萨勒说不要轻易地相信这里的人,但是我只是去问问,不会盲目地相信。
这样想着,我用眼神朝冉英示意了一下,我们两个人便跟着罗崖一块走向苍岩。
苍岩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们一眼,只是专注地研磨着草药,仿佛朝他走过去的我们三人,只是三棵药草。当他不疾不徐地把磨好的药倒进沸腾的瓷罐中时,他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多时了。”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瓷罐中沸腾的药,不断地用一只勺子搅着那药,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等候我们多时了?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们的?
我心里像是有厚重的云层在笼罩着一般,压抑。难道注定所有的行动都要被掌控着吗?大概没有人会愿意我们这两个闯入者存在的,如果这些守卫铁了心地阻止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族人,我该如何救赎你们。
“药师,许久不见。”罗崖嘴角噙着邪气的笑,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苍岩没有抬头,只是咧开龟裂而黯淡的嘴唇笑了,牵动起满脸刀刻般的褶皱。他用仿佛叹息的语气对罗崖说:“你怎么来这里了呢?这可是擅离职守。你还真是胆大,我可是半点也不敢违逆上面的意思,死也不敢。”
罗崖站在那里不动,淡漠地看着通灵药师重复着枯燥的动作,眼睛中是一片弥漫着风沙的荒漠。
“两位,你们也很胆大,竟然凭借凡人之躯就敢来到大荒之界。你们想要见到大荒之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我可以考虑帮你们一把。”他苍老的声音像是漏风的纸窗户一般,干涩而沙哑。
我和冉英相互对视一眼,将自己的犹豫传达给对方。
“你如何可以帮助我们?”我问。
苍岩终于抬起头来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我可以唤醒亡灵,整个大荒之界只有我有这样的本事。有许多的亡灵,他们身怀绝技,会是你们的好帮手。”
我感觉到自己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如果可以得到亡灵的帮助,那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苍岩拖长了声音,显得很神秘,“在这个世界里,任何的事情都是需要代价的。”
“那么,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问。
“沿着你们来时的路,继续往前走一段距离,是邪兽山谷,山谷底的蛛丝洞穴中有一种花名叫梦魇,会散发金色光芒,我需要这种花来制作草药。如果你们能帮我拿到这种花,我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邪兽山谷。听起来也不像什么好地方。
我看着苍岩狡黠的眼睛,沉默了。
冉英冲着我耸耸肩,说:“我没听说过。”
梦魇之花?我也从来没有在凡世听说过这种花。看来这种花一定不是什么平凡的东西。况且,通灵药师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成功的吧。到底要不要同意?
我再一次想起萨勒的忠告。在大荒之界中我总是会想起萨勒的话。我害怕自己被这大荒之界中的幻想所蒙蔽了眼睛,害怕自己的生命消逝于残酷的大荒之界,更害怕我的失败会使族人们被天灾所湮灭。
可是我们除了去寻找梦魇之花,还有什么路可走?
我们不知道大荒之主到底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
迷茫,无助。
而下一步的命运,也无法预料。
犹豫再三,我答应了通灵药师。
出发前,苍岩特意提醒我们:“一定要带回完整的花,一点都不能少。”他脸上的笑愈发地诡谲。
即使苍岩的住所处在开阔的环境中,但是我仍然感觉到阴森森的压抑。
我知道。一定不会容易的。
只是,不知道等待我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
走出去一段路,远离了那个阴森森的通灵药师,但是我心中仍然压抑。我们就这么走着,行踪又落到了谁的眼里?
“罗崖,你知不知道,通灵药师为什么可以知道我们的行踪?”我问。
“你注意到附近的植物有什么异样了吗?”他说。
我回想起走来时路两边那仿佛会呼吸的植物,立刻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向周围望了一眼,这里的植物也同先前那里一样诡异。毛骨悚然。仿佛有数不清的虫子在皮肤上蠕动一般。
“这些植物摆动得很有规律,不像是自然的植物应该有的样子。”我回答。
“是这样。问题就出现在这里。”罗崖嘴角又浮现了那一抹邪气的笑。
冉英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有点抱歉地冲我吐了吐舌头:“我知道这么严肃的时候我不该笑的,但是我一想到那些植物蹦跳着去向苍岩打报告,就实在忍不住笑。”
罗崖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冉英一眼:“谁告诉你那些植物去打报告的?”
冉英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实在想不出这些植物还能怎么通风报信。”
罗崖扫了我们两人一眼,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你们这些凡世的人真是见识短,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究竟会怎么死掉。”
“这些植物……”他忽然神色凝重起来,双眼中暗藏锋芒:“都是经过苍岩之手培育出来的,他能把那些植物全部控制在手中,换句话来说,植物就相当于他身体的一部分,相当于他的眼睛、耳朵,甚至手臂等等,他要知道什么,简直轻而易举。虽然只有这附近被称作通灵路,但是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耳目究竟扩展到了哪里。”
冉英听得愣愣的,脸上混杂着惊讶、畏惧,她感叹道:“这么厉害!”
罗崖勾起唇角,他的脸隔在山谷里浓重的白雾后。他幽幽地说:“还有更加厉害的呢,你们一定会一个接一个地见到,躲不过的。祝你们好运,我只能送你们这一程。”
他要走吗?为什么心里会忽然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个人走在结了薄冰的湖面上,颤颤巍巍。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我问。
“各自有各自的宿命,不好干涉的。”被浓雾遮掩的脸,看上去格外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