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儿获得自由的同一天,有人到盘龙县县衙击鼓报案,原来是松峪乡发生一桩命案,县太爷立刻召来吏典、仵作,让他们速速赶到事发地查案。因为涉及人命之事,县里道行最深的捕头霍狮出马了。在盘龙县地面上最让黑道头疼的便是此人,武艺高强,铁面无私,人称“黑面杀佛”,栽在他手上的江洋大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要他出马,没有破不了的案。
在赶往松峪的路上,霍狮便开始盘问报案人,“死者姓甚名谁,与你什么关系?”
“死者姓元名皇,是我弟弟。”
“事发时间?”
“夜子时至晨寅时。”
“死者可有仇家?”
“死者没有仇人,我倒是有个对头,此人一身武艺,尤其擅长枪棒,因其欠了我家租子,我上门讨要数次,与之发生口角,我怀疑他泄愤杀人。”
“那他应该干掉你,而不是你弟弟元皇。”
“我弟弟当了替死鬼,死得好惨啊!”
“元皇死于什么伤?”
“元皇现在只剩头颅,下半截尸身不知去向。”
“头在哪发现的?”
“就在我家院里。”
霍狮不再言语,一脸凝重,这种现场不明的案子一般都很棘手。
傍晚,命案事主安排众人在咆马镇的高朋旅店歇息,霍狮先行秘密抵达座虎庄,顾不上吃饭,便要求查验死者尸身,这时报案人不急不慌地拿出一个沉香木匣,他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个狗头,勃然大怒,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报案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就是我弟弟元皇。”
“元八斗——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狗才!”
“霍兄,我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谁说人不能和狗称兄道弟?再说,我这条狗是花一千二百两银子从番地买回来的,它比一个平常人要值钱得多。”
“因为你一条狗,县里就派出吏典、仵作、捕头一共六人,你以为县衙是你家开的?”
元八斗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霍狮手中,“你那几个兄弟继续留在高朋旅店吃着喝着,都记在我的账上,这点银子你买点茶叶。”
“你在贿赂我?”
“霍兄,我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元家的尊严不容一丝一毫的亵渎,此次必须杀鸡儆猴,只要你帮我将杀狗贼揪出来,事后再送你一副金银酒器、十坛老酒。”
“若非看在元亨的面上,今日定将你拿了下监!”
“霍兄,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杀狗案,”元八斗将那片包着狗头的白布拿来,“霍兄过目。”
霍狮打开一看,不由拍案而起,“宋魁罡这狗贼!”
“这必是有人冒充。宋魁罡那贼在落草之前与我私交甚笃,虽然近几年与我并无来往,但是我的钱粮路过他的地盘时,只要打出元字旗号,从来没有出过事,他怎会突然向我勒索?凭他山神帮二当家的身家也不至于如此。”
“那就是你那个对头了?”
“霍兄,必须要有铁证,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今日已经五月二十,你昨晚已经与他在老姆庙相会过了?”
八斗摸了摸青肿的半边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了计划,那贼子逃跑了。霍兄乃真定第一神捕,今次出马,这班可怜的小贼寿数到头了。”
然后二人带着风灯从元皇的窝开始勘验,幸亏这两天没下雨,现场保护得当,霍狮很快在院中发现了凶手的足迹,然后翻墙而过,在墙根下像条狗一样左闻闻、右嗅嗅,匍匐在地,仔细观察,“八斗老弟,杀狗贼可不止一人,至少两个半,有一人不知男女,步子很轻。”
八斗心里由衷佩服。二人循着踪迹找到杀狗第一现场、烤肉篝火堆和一些骨殖,最后确定杀狗犯共有三人,然后综合尸、伤、物、踪,得出结论:元皇是被钝器或是拳头重击头部而死,死后被剥皮、剔肉,然后烧烤,如果能找到血衣、凶器和吃剩的肉,那就能定罪了,图人财害狗命,至少判个刺配孟州。霍狮果真是个危险人物,他扩大搜索范围,居然在篝火堆十丈外发现了几滴血迹,怀疑是狗血,然后再走十步,又发现一滴血迹,顺着这一条线一直走,直到村南,赶巧的是村南只住着一户人家。那天清晨,状元用荷叶包着带血的肉走的就是这条路。
八斗没想到养尊处优的霍狮会在野外的土灰、烂泥、牛粪里摸爬一夜,原以为他会直接拿人拷问、抄家取证,谁想到他居然如此严谨。
东方大亮,霍狮拈须而笑,一宿的工夫没有白费,十分自得,“八斗,准备一只烤乳猪,四只烧鹅,两坛窖藏十年的杏花村,去镇子里把我那三个跟随叫来,早膳之后,准备擒拿贼人。”
“贼人,确定了吗?”八斗问。
“就是村南这户人家。”
“不可能啊!这户家境殷实,与我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况且是个寡妇,女流之辈,名叫木兰芝……”